贺过岭感觉到掌心的湿润,心尖也跟着发涩,安慰地吻着唇下雪白的皮肤。
甄甄控制不住地剧烈发抖,他得到的教育,养成的性格,根本就接受不了一个陌生人的爱抚与亲吻,贺越邱有多痛,他就有多痛。
悲哀和对自我的厌恶也在这一瞬间完全淹没了甄甄,眼泪大滴大滴地从紧闭的眼角溢出来,转瞬就被贺过岭的掌心吸收。他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可悲,连报复贺越邱的方式都是通过践踏自己的尊严,就为了一段失败的恋爱,他就要和贺越邱一样堕落吗?
他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为什么会把人生过成这样?
甄甄的眼泪没有人看见,可他此时此刻爆发出的悲伤却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明明被摆弄出那么情色的姿势,做着香艳又亲热的事,却没有人会因此热血沸腾。
他太可怜了,可怜得贺过岭停下来亲吻的动作,方寸行也没力气载拦住贺越邱。
而贺越邱早就只剩最后一口气还在,他不能冲上去杀了贺过岭,更不能说服自己眼睁睁地看着甄甄被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占有,他颓废地半跪在地上,热泪顺着锋利的脸廓砸在刀尖上。
他灰败的眼睛中突然爆发出刺人的亮光,猛地抄起水果刀压在自己的脖子上,带着最后一丝希望,悲恸地看向甄甄:“我去死吧,我死了你就解脱了,再也不用被我纠缠。”
方寸行扑上来要夺刀:“贺越邱!你发什么神经!把刀放下!”
贺越邱猛地站起,毫不留情地把刀尖往肉里刺了一截,立刻便有血珠渗出来:“你别过来!否则我立刻自杀!”
甄甄猛地睁开眼睛,被那猩红的血珠刺到,紧绷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完全扯断,崩溃道:“够了!……够了。”
贺越邱死而复生般,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一点一滴地恢复了光亮。
方寸行盯准时机,趁贺越邱松懈,一脚踹在他的膝盖窝,趁他吃痛之际劈手打掉那把水果刀。
贺越邱的左膝盖重重地磕在地板上,发出剧烈地一声,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却顾不上找方寸行算账,哪怕是膝行也飞快地跪着到了甄甄身边,忍着指尖的剧痛脱下西装包裹住被脱到只剩一件外套的人,又狠狠地推开赤/裸上身的贺过岭,厌恶到恨不能砍掉碰到他肩膀的那只手。
“滚!”
又怕自己嗓门太大吓到甄甄,马上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道:“让他走……好不好?甄甄……”
甄甄流干了眼泪,垂下长睫,谁也不看,更没理还在后怕中的贺越邱,只对贺过岭感到很抱歉,内疚道:“对不起,我还是没有办法接受……你先走吧,让我静一静。”
贺过岭慢慢地攥紧了拳头,不过一瞬,又松开,有条不紊地穿上衣服,临走前依旧温柔地安慰甄甄:“没关系的,我说过一切都以你的意愿为主,你说什么时候停就什么时候停。你不要为此感受到任何负担,我只希望你能够因此达成目的。”
甄甄却更加愧疚,连他离开的背影都不敢多看。
方寸行亲眼目睹了这桩闹剧,他觉得自己其实比贺越邱还可笑,见状也默默地离开了房间。
一时间,就只剩下甄甄和贺越邱两个人。
脖子上的伤口和翻起的指甲都还在流血,贺越邱一点都顾不上,他现在满心满眼都只剩下甄甄,差些就痛得停跳的心脏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以从来没有的低姿态,渴望地仰视着为之疯魔的人。
他太高兴了,突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觉得不管说什么都会惹得甄甄厌烦,索性当个哑巴,就只是用眼睛扫过那些雪白肌肤上碍眼的痕迹,嫉妒且极具侵略性地试图用目光抹掉。
甄甄被这份爱和恨都过分极端的情绪淹没,这样的目光,他只在贺越邱的眼睛里看到过,永远都不会善罢甘休,就像潮热午后被雨打湿的T恤,又闷又湿的黏在身上,束手束脚透不过气,却没办法脱下。
他好久才轻声地问:“你现在知道我被你逼到什么份上了吗?”
铡刀迟早都会落下,贺越邱眼里的喜悦冻结,愣在那。
甄甄的目光落在他脖子那条血线上,只差一点儿,那里就会被划开一个巨大的口子,鲜血会喷涌而出,溅满整个房间,甚至是溅到他的脸上。
“你也算被我逼到绝路上了吧?体会到那天晚上我被你强迫时有多痛苦了吗?”
甄甄的目光就像一把刀,一寸寸地凌迟着贺越邱。
他扯动着嘴角,本来是想笑,却只透露出令人心酸的苦涩:“当你被迫看着贺过岭和我亲热时有多心痛多绝望,我当时的心痛和绝望只会比你更多。这滋味不好受吧?应该也和我一样,一辈子都忘不掉,到死都记得。”
贺越邱心头一窒,痛苦地闭上眼,声音颤抖道:“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对不起,甄甄,我做了无法挽回的错事,这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是我咎由自取。你不要再这样惩罚自己了好不好?是我的错,你惩罚我,不要再逼自己了。”
甄甄讽刺地笑了一下,眼角逼出泪花:“原来你是可以和我感同身受的。”
“贺越邱,你只有眼泪没有骗我。”
到这一刻,贺越邱再多的辩解都显得万般苍白,当他也被逼到绝路上后,他才终于能够看到那个一直在把甄甄往绝路上逼的人,两双眼睛一对上视线,发现就是他自己。
“我错了……”
贺越邱埋下头,双手捂着脸,眼泪浸进翻起的指甲里,烧起噬心的锐痛。
“甄甄,我错了……”
甄甄边哭边笑,看了他好久。
最后他说:“我原谅你了,贺越邱。”
“爱和恨都好累,你放我一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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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终于写完这个剧情了,现在也可以提一下为什么设置成最后没有真做,在我看来现在插进去了,贺就是痛苦那一哆嗦,后面反而会释怀。他现在的扭曲xp本来就是因为太恐惧甄甄会离开会喜欢别人,所以才一直不停的试探他看他坚定地选择自己,插进去了当下痛彻心扉(没插也会痛彻心扉),之后那种恐惧和忐忑反而落地了,他知道结果定了,甄甄也会离开也会走,但是没关系,重新追回来好好在一起,他也不可能因为甄甄和其他人做过就不追妻了。
但是如果没有插进去,甄甄崩溃的让弟弟走了,贺当下痛苦完突然间失而复得欣喜一下,但最后追到妻后,这反而会成为他一生的梦魇,每个午夜梦回的噩梦里都是假如插进去了会怎么样的假设,一种永远也没有答案的恐惧会一直折磨他。
所以这个情节安排对我来说并不是所谓的是否锁菊,而是对于我来说,当一个人恐惧于某件事时,这件事不确定的结果要比确定的结果更折磨他,这代表他会永远活在这种恐惧里无法释怀,永远也会突然某个瞬间就开始想那天如果真的插进去会怎么样,甄甄到底是真的不会离开他还是假的不会离开他
并且我觉得锁菊这个说法就挺那啥的,好像这本文对贺唯一的报复爽点就是让他弟把甄甄插了,那他恐惧的到底是他弟还是甄甄,搞不好又会被带什么贺只对弟弟破防的邪教节奏,而贺真正会破防的也是他认为全世界唯一不会背叛他不会离开他的甄甄,为了报复他居然找了他最讨厌的人要当面□□,而不是他弟又把他的东西抢了,搞得好像他弟才是主体。我只想让贺在追妻时把重点聚焦在甄甄身上,他在意的永远都是甄甄要离开他而不是谁带甄甄离开。
再说以甄甄的人设,他1是接受不了随便的□□,不能接受无爱打炮。2是他不想因为伤害他的人而放弃自己的底线拿自己的身体报复伤害他的人,他本身是一个高自尊配得感道德感恋爱观都很强的人,如果真为了让一部分读者不骂我,为了让那些只会看个臆想排雷就跑来骂我根本不会看我文的个别人舒服,就安排甄甄去和一个不爱的人做到底,我觉得这比贺摧残他的恋爱观和身体健康是更可怕的事,一个人的精神底线被摧毁那人才是真毁了
假如说我这本设置的是一个不洁攻,或者对受的贞洁有很强烈欲望的攻,或者他总把受送出去的那种火葬场,我就会安排受真的投入他人怀抱,和别人□□,攻独自破防,我也不是没写过不洁受,我想要这么安排情节只是因为我更想从攻受的人设出发,也不想崩掉甄甄的人设
甄甄永远都不会为了报复谁丢掉自己的底线,相似的情节但他做出了和贺不同的选择,这也是他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他永远都是很善良很勇敢去爱的人。
之前一直不想解释这个情节,因为还没有写到,所以害怕剧透,但是就在排雷里演变成我避重就轻不虐攻,终于憋到可以解释的时候,又被说作话给攻洗白,一下子搞得我一根筋变两头堵了。
我确实不太擅长追妻火葬场,也怕写不好虐攻,加上这段时间各种原因情绪上比较混乱,也影响到了文的质量,这点上很对不起追更的读者宝宝,之后的剧情是贺默默努力追妻,虐心虐身都有,甄甄会慢慢走出阴影,最后在一起he也是因为他人好怕贺真把自己玩死了,所以我一直说这两个人能he纯靠甄甄心地善良
总之就算最后在一起了,这个情节也会一直折磨贺,疑神疑鬼觉得所有靠近甄甄的人都有可能带他出轨之类占有欲吃醋欲整个病态,也是一种报应了()
第58章
贺越邱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 仰起头,就这样看着甄甄。
他在哭,他哭起来很好看, 天生下垂的眼尾慢慢地、慢慢地泛起一种画家调不出的水红色, 细密水雾在那颗澄澈到近乎透明的玻璃珠上逐渐织成网, 下睫毛的颤抖从微弱到明显, 那张网最终融化到一起, 眼泪像珍珠一样,一颗接一颗地滚了下来。
贺越邱只觉得身体里某个部位跟着被碾碎了,刺骨地疼起来。
他想替甄甄擦掉眼泪,但刚伸出手, 看到翻折流血的指甲盖, 又飞快地藏在了身后。
血很脏, 不该被弄到甄甄的脸上。
贺越邱第一次没有再多说废话, 安安静静地转身离开了。
每一步,都像赤脚踩在刀尖上,在他的心脏上划开无数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他无比清楚这一次的主动离开代表着什么, 可他不得不放手。甄甄说得对极了,只有他被逼到绝路的那一刻, 才能切身地体会到他把甄甄逼到了什么程度,逼到再往下一步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你还嫌把他害得不够吗?!’
‘像你这种人,就应该和你妈一样, 至死都得不到幸福。’
‘贺越邱, 你真可怜,连唯一能受得了你这种丧门星的人都被你亲自弄没了。’
无数个声音在贺越邱耳边响起,他也质问着自己,那么善良、那么柔软的一个人, 你怎么就能下得去手,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他。
贺越邱,你真是个畜生。
你和你妈一样,天生坏种,拿爱当借口,疯狂地汲取着无辜者的血肉充当养分,但根上就烂透了,最后强求的结果也只能又苦又涩,难以下咽。
你有今天的下场,真的活该。
贺越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方寸行家的,他一路浑浑噩噩地按下电梯,走到地下车库,看到物业带保安围在他撞坏的车周围时,打电话叫了生活秘书来处理。
他现在不想和任何人交流,灵魂在转身离开甄甄时就已经被留下在那里了,现在还残留在这具躯壳里的,不过是强迫他还能支撑下去的本能。
他走出地下车库,京城的秋夜冷风扑面而来,让他血液里的温度瞬间归零。
路上行人稀稀拉拉,没谁注意到一个失魂落魄的男人,贺越邱也同样在这座钢筋水泥的城市里找不到任何归宿感,他是在往家的方向走,却又潜意识里抗拒回到那个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一毫人气的地方。
曾经——曾经是有的。他有一个可爱活泼的爱人,用耐心和爱意一点一滴地把这套空荡荡的房子填满,无论忙到多晚,无论在公司里多烦躁,只要一回家,他就能把爱人拥进怀里,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嗅闻着那令自己安心的味道。
他像个游魂一样在这个世界上飘飘荡荡二十多年,才终于有了一个家,但现在,它又没了。
贺越邱走了不知道多久,直到他觉得自己再也坚持不下去,坐在路边的花坛上,捂住脸恸哭。
从那晚之后,他没有一刻不在后悔,也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后悔。
如果时间真的可以倒流,他一定要按住当初那个因恶劣欲望,就瞒着甄甄创建账号的手;一定要在甄甄害怕地瑟瑟发抖,哭着说不想拍照的时候就放下相机,把他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一定不能再因一己之私,就逼他接触不喜欢的人,用让他感受到痛苦的方式,来验证他对自己的感情究竟坚不坚定;一定要避免那一晚的发生,一定要压抑住心底那头恶劣的野兽,一定……
贺越邱猛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这片刻的冷静让他察觉到自己究竟做下了多少错事,又错得有多离谱,他怎么还有资格去求甄甄的原谅,一次又一次地逼他?
贺越邱忽然觉得自己可憎又可笑,他究竟是怎么了,居然对最爱的人下最狠的手?
他究竟还有什么脸面,再对甄甄说那一句“我爱你”?
他眼睛里还有泪水,却又哈哈大笑起来,直到缺氧猛地咳嗽,激烈地情绪才慢慢归于平静,又只剩下了对自我的厌弃。
贺越邱最终没有回家,助理处理完车祸后开车沿着这条路追了上来,把木头一样的上司拉进车里,看见他这么狼狈的样子也识趣地没敢多说,把他送到了距离最近的医院。
脖子上的伤口实在太骇人了,助理挂了急诊,但医生处理时一看就知道重点伤在贺越邱的十指上,写病例时问怎么伤的,一句自己抠在地板上弄翻的让医生啧啧称奇。
很多病人只是不小心弄翻一个指甲都会疼得冒出冷汗要求打麻药,偏偏他今晚遇到的这个病人伤成这样也一声不吭,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都可以拿来研究一下是不是天生比普通人更抗痛了。
贺越邱不是不痛。
尤其是清创的时候,碘伏倒下去,十指连心,他痛得浑身都汗湿了。
可只有这样,他心里才会好受一点儿,才会不至于一想到甄甄,心脏就痛得生不如死。
伤口都被处理完后,贺越邱短暂地住了几天院,他没有让助理把这件事传出去,所以除了助理照顾他之外,没人再来探望过。
他照旧在工作,十指缠着纱布,忍痛处理公务,甚至要比没住院之前更加压榨自己,每天至少工作14个小时,忙到助理送来的饭菜都没时间吃,直到大脑超过负荷不能够再继续处理信息,才倒下“休息”。
第二天睁眼又是工作。
主治医生、护士、助理……知道他有多疯狂的人都轮番上阵劝了好几遍,贺越邱每次嘴上说好,但等人一走,又把自己埋在工作里。
对现在的他来说,只有用繁忙的工作填补心里的空白,他才能不被每时每刻涌上来的悲伤和悔恨淹没。
伤势略有好转之后,贺越邱就办理了出院手续。他回家看到被自己砸得稀巴烂的客厅,心里又后悔,顾不上伤口不能用力,忍着剧痛把甄甄买回来的东西都从一片狼藉里捡出来。
捡到最后,纱布不出意外被血染得猩红,双手都因疼痛而剧烈地颤抖起来,贺越邱却仿佛没看到一样,依旧我行我素地把那些东西都抱到卧室,小心细致地分门别类放进空出一半的衣柜里。
放不下的,比如那些可爱丑萌的抱枕、玩偶,就被他放到了甄甄平时会睡的另一半床上,堆成很高的一个小山。
看着这些毛绒绒的东西,贺越邱露出连起来第一个微笑,他轻轻地躺进去,把一只最像甄甄的小狗玩偶紧紧地抱进怀里,用颤抖的指尖抚摸着小狗的耳朵,又在发现血会沾到上面后心疼又不舍地放开。
他的视线一一扫过这些玩偶,脑海里几乎马上就能浮现出甄甄抱着它们时的样子。
他平时窝在床里拿平板追电视剧短剧综艺,就会拿来那个最大的鲨鱼靠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