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柄权衡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再用过了,但这类似于附赠品的灵火却始终缠着他。温听檐后来也学过那种最为普遍的召火术,出来的却依旧是它。
这在修真界算是挺常见的一个法术,再加上它的威力还不错,温听檐便一直放任到现在。
火焰烧的藤蔓弯曲,时不时发出一声啪的声响,然后化作焦炭。稀薄的烟雾从它的体内被火焰燎出,轻盈地往上爬。
这里面太大,那烟雾又实在太轻,过了片刻,温听檐才闻到那烟雾的味道。
不是一般植物烧毁的烟味,而是一种经过稀释之后的,淡淡的血腥气。
这几乎给人一种错觉,就好像他现在在对付的不是什么开着花的藤蔓,而是一团拼接起来的,有意识的血肉。
温听檐往后快速地退了两步,抬手挥开萦绕在自己周遭的烟雾。同时一瞬间用灵气冻结了整个门内的烟雾。
那些几近透明的烟雾,冻结成冰之后,居然是猩红色的。
他的反应算快了,但还是不受控制地闻到一点那烟雾。毕竟修士的灵气一部分,都得依靠周遭灵气的运转,修为越是高,这种“呼吸”越是无意识的。
他在副作用反噬上来的时候,提前用修为进行压制,这样便不至于长时间都陷在里面。况且应止很快就要进来了,出不了太大的问题。
话是这么说,但或许是受到了应止的影响。
晕眩感袭来的一瞬间,温听檐靠在墙边闭上眼。突然真的很想把那个秘境的主人,给拎出来打一顿。
......
原本倚靠在墙边的身影,慢慢地往下滑落,最后只剩下宽大的衣物没了束缚地落到地上。
那些充盈在内的灵气,因为失去了主人的控制,最后落成一片片轻盈的雪花,无声地降落在地上。
过了不知道多久,那团衣物里面终于动了一下,随即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来。那明显是一个小孩子的手,白皙的,带着一层软肉。
那只手顺利探出来之后,就顺着缝隙,扒拉了一下这衣服,又是好一会,人才从里面探出头来。
是和这里落雪一般的,银白色的脑袋,因为被衣服绊住,那张冷着的稚嫩的脸上,还有一点郁闷。
温听檐记得明明在将公叔钰“送”走之后,就转身回到院子里,准备等那场雪停,却不知道为什么,转眼间就来到了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
不仅如此,他身上的衣物也换了一件明显不适配的,宽大的要命,能将他整个人都罩在里面。
他被困在里面,和这衣服较劲了半天,这才探出头来,呼了一口气。
确定了周围没有他原本的衣服,身上那个陌生的储物袋里面也没有合适的衣物。温听檐终于妥协了。
他坐在地上抿着唇捡了半天衣摆,和之前见过的那些拎着裙摆怕脏的小姑娘一样。只不过他是怕绊脚。
温听檐本来只想体面一点的收拾一下这个局面,但可惜手实在小了些,捡起衣摆来颇有点顾头不顾尾的意思。
这里捏住了,那里就得掉。
等他终于觉得理的差不多了,准备抬起脚往外走一步,就被不知道哪里的布料给偷袭了。“啪嗒”一下,直接栽了下去。
温听檐:“......”
他手上还有那一大团衣料,所以被绊倒也没直接摔到地上,被垫了那么一下。
不痛。
但这也不是痛的问题,是丢脸的问题。
温听檐爬起来,和那衣服又对视着犟了半天,可能在想从哪里下手。
最后垂着眼,认命一样地木着一张脸,把那些多出来的料子,一伸手,抱了一个满怀。不好看,但胜在有用。
那点在他手满溢出来的布料,几乎蹭着他的脸。温听檐只能劝自己事出突然以及没人瞧见,然后往前走。
只是还没走两步,面前的那堵门一下就开了。
自觉面子比天大的小孩,一下就把抱着的衣服给松了。丝毫没有意识到其实整个人埋在衣服堆里面也不好看。
不知道来人是谁,温听檐便只能用最坏的想法去猜,灵气几乎就抵在门外,只要对方有什么举动,立刻就可以攻击。
来人是一个穿着黑衣的青年,拎着一把剑,发绳轻扬起。他和自己对视的时候,明显还没搞明白情况,有点怔愣。
但即便如此,下一秒,便下意识将还沾着血的剑给藏到了身后,可能是怕吓着自己。
有些反应是骗不了人的。一个照面,温听檐就知道这人应该不是敌人。于是将原本跋扈的灵气给收敛了起来。
他的大半张脸其实都还埋在宽大的衣领里面,只露出一双浅淡的眼睛。因为要仰着头看人,眼睛显得圆乎乎的。
再配上那银白的长发,和闷着的声音,整个人就跟外面雪原里,凡人堆的雪人没什么两样。
唯一的区别是雪人不会轻眨着眼睛问应止。
“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坐个车把手机都坐丢了,一顿好找。周末连着加更补一个二合一。
以及,昨天半夜摸了一个预收文案,喜提四连夹。现在出来了,可喜可贺orz
第66章 万道院(七)
温听檐看着对方像是被这一句话给打得措手不及,和他又对视看了好久,才把那句话又说了一遍:“...我是谁?”
他想不明白,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问题,那人怎么就能表情微妙成这样。
想不明白,所以继续盯着人。
应止还没转明白情况,就听见这么一个问题。脑子里瞬间里闪过很多回答,但瞧见对方那张明显还带着防备的脸,又给咽了下去。
对着那样年纪的温听檐这么回答,好像有点太禽兽了。
他不是没见过温听檐的小时候,毕竟两人相识微末。可在幼时的记忆里,温听檐的背影总是比他高上那么一点。
并且比起他的性格,温听檐总是显得从容和冷静。
这还是第一次,他以这样的视角,再一次见到对方过去他还没见过的模样,纯稚又干净。再一次让过往荡起涟漪。
温听檐察觉到他的视线有点恍惚,搞不清楚应止在想些什么。但自己的异常如此明显,对方或许只是在想一个答案来诓骗他。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地下了头,把本来就露出来不多的面容又多埋了几分。
这里的灵气虽然是他自己的,但不知道为何比他现在所能操控的范畴高了不少。说的简单点就是,他有点冷。
在衣领里避着人轻轻哈了口气,温听檐眼睫上那点薄薄的霜便化成水,垂落下来。
他终于听见对面开口,却不是回答他刚刚的问题:“你现在是什么修为?”
温听檐不解:“这和修为有什么关系?”
黑发的青年手被在身后,闻言像是笑了一下,自言自语似的呢喃了一句:“关系还挺大的。”
温听檐依旧不信,依旧试图用眼神逼人开口。结果那人完全不吃这套,于是被架在那里的就成了温听檐自己。
再浪费时间下去也不是个事,他快速开口说了句:“刚筑基。”
一句话说的又轻又快,要不是这里实在安静,应止可能都听不见。说完又继续闷在那里了。
温听檐看见自己刚说完,那人就走了过来。因为还是不习惯理人很近,那脚步声离得越近,脊背就绷地越紧。
最后,对方停在了面前。
他蹲下来,自己的长发的尾巴垂到了地上都毫无察觉,反倒是帮他理了一下衣摆。姿态摆的极低,轻而珍惜。
收回手后,才缓慢开口:“是你师兄。”
温听檐:“?”
这个回答算不得多惊世骇俗,但他的第一反应却是:这是在说什么鬼话。就跟肢体反应似的。
于是他抿了下唇:“真的?”
对方从容坦荡:“真的。”
应止应下这么一句,也算不得欺骗。毕竟他拿了掌门玉令,原本所有人都该叫他一句大师兄的。
温听檐当时说:“等你修为比我高的时候,我考虑一下。”
这句话就像是行路的人吊在车前用来激励的珍馐。应止原本以为还要用个几十年赶上,未曾想现在机缘巧合下居然实现了。
至于原话的那句“考虑”,他直接下意识略过了。
温听檐又不说话了,眨了下眼睛像是在努力反应这句话的真伪。应止在他边上蹲了一会,才感觉出来温度好像不太对劲。
念头来的太急太快,甚至没有给他自己再三斟酌举动的时间。
温听檐余光瞥见应止抬起手,顿感不妙,还没来得及开口劝阻,那只手就停在了自己脸颊上。
不止如此,还在上面用指腹下意识摸了下,动作亲昵地过界了,顺带附赠一句:“是不是冷?”
温听檐深呼吸一口气,再狠狠闭了下眼眼。
发现...还是有点忍不住。
“砰——”
那道本来准备在应止进来时打出去的灵力,晚了这么久,兜兜转转还是给“送”给了对方。
温听檐虽然动手了,却没报什么希望能够打到对方。再怎么说对方修为都比他高,并且在灵气脱手的时候,他明显感受到对方反应过来了。
可最后还是命中了。因为对方压根没闪避。
应止有点狼狈地从墙上半落下来,靠在后面撑住了身子。说是被打,其实临到关头,温听檐还是收敛了几分,用弹开可能更合适一点。
所以他现在看着吓人,其实也没多疼。
而且这事确实也是他是问题,是他习惯了,所以一时之间忘了幼时的温听檐不喜其他人触碰,当年应止也是软磨硬泡了好久才牵着人的手。
况且...
他隐晦地抬起头,看了眼。
温听檐将他轰走之后,半响,像是难以置信一样,抬起手,有点笨拙地也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摸到之后又欲盖弥彰一样,立马就放下手。整个人带着点呆愣的郁闷。
应止觉得自己也是有够没救的。
他现在的脊背处还隐隐透来一点刺痛,但满脑子居然只有一个词:好可爱。
温听檐不记仇,也很少把事情一直牵扯着。对方莫名其妙过来摸他的事情,他出手打回去,这就算了了。也不会一直犯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