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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狐画屏告别后,温听檐攥着应止的手腕,和人一起下楼了,甲板上就有人在放灯,还有一些正在卖,可以说是相当方便了。
下面很拥挤,应止在看见那人群时,就主动更换了位置,变成他走在前面护着温听檐。
温听檐只能看见应止的背影,跟着他左走一步右走一步,后面索性放弃了辨认方向,进入不带思考的跟随状态。
直到应止拿着两个灯的款式在他眼前晃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应止问他:“喜欢哪一个?”
温听檐看着觉得都长的差不多,所以随便指了一个更素净点的。
应止把灯放进温听檐的怀里,摸出一点碎银,甩给那个摊贩。
他扔的爽快,多的那些也不用那个摊贩找钱,于是对方立马眉开眼笑,为他们递出火折子和两支沾着墨的笔来。
“两位可以在天灯上写上自己想要办成的事,或者喜欢的东西。等灯飞到天上被仙人看见了,自会保佑二位心想事成的。”
应止接过了那两只笔,却没有吭声,转身过来把其中一支递给温听檐。
这里的人最多了,后面还有排着队来买灯的人,不方便多做停留。温听檐接过东西,就带着应止寻了一处人少的地方。
那地方应止也熟悉,就是他被水淋了一身的地方。
温听檐这次没再用灵力点燃灯,而是老老实实地入乡随俗,从应止的手里面接过火折子,点起了手里的灯。
不一会,手里原本需要捧着的灯,就慢慢悠悠地飘起来,但还没飞上去,就被应止给捏住了下面的竹条固定了位置。
温听檐和应止的脸中间隔着这个天灯,他拎起笔,却不知道写一些什么。
他本来就对这种东西没太大兴趣,而且前不久在放河灯的时候,就已经许下了愿望,没必要再重复一次。
他的笔抬起又落下,最后什么都没写。
应止那边倒是投影过来一阵阵阴影,不知道在写什么,温听檐想了想,发现居然想象不出来。
应止的修为已经站在了修真界的高处,法宝不缺,灵石不缺,连灵剑都是世间罕有的神兵,名声在外。
这样的情况,他还会想要什么呢?
温听檐本以为马上就能知道答案,却在天灯放飞时,发现上面白净一片。
——应止也什么都没有写。
他有点意外,没移开视线,静静问应止:“你没有想写的东西吗?”
但对方却说:“我已经许好愿望了。”
他回答的那一刻,没有看缓缓升起的天灯,反而是看着温听檐,声音轻轻,还带着笑。
温听檐没转头“嗯”了声,不知道应止在看他,等他看着天灯消失在视线里面再看过去的时候,应止早就收回了视线。
......
应止捏着天灯下面的竹条,避免它直接飞上去,温听檐提起笔靠近,不知道会在上面落下什么字。
背后其他人的灯不断上升,温听檐的轮廓隐隐约约地照在灯上。
应止的指尖点上温听檐的轮廓,轻轻在面朝他的灯面上描摹,靠着感觉分辨着哪里是眉眼。
在指下,把温听檐的相貌缓缓地过了一遍。
其实他的人生细细算来,可能称得上相当乏味。
为什么会选选择好好活着?为什么要站在修真界最高的地方?为什么要赚更多的灵石,为什么会选择去永殊宗?
以及,为什么会碎无情道...
这一切的答案,其实都是同一个。
所以应止想要的,从一而终,也只有一个罢了。
灯升起的那一刻,应止偏头过去,看着温听檐好像闪着光的眼睛,在心里回道。
想要你。
也只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刚刚到学校收拾东西,有点忙。没想到大家这么给力,我以为会过几天才加更呢qaq
明天更两章~
第37章 无情道(七)
灯越升起越高,等到混入茫茫灯海,就算是修士的五感出众,也分不清哪一点光亮是自己手里的灯了。
温听檐收回视线,看向身旁的人。
天色已晚,放完天灯人们陆陆续续地从画舫下去,转而去街上逛逛。温听檐拉起应止的手,也一起下去了。
温听檐看着他们的行动,问应止:“还有其他想要去的地方吗?”
应止微微摇头,小声说:“没有了。”
见应止这么说,温听檐便没有再在那些人多的地方再多停留,和人走在了在回客栈的路上。
等下一个拐弯就要到达客栈门口的时候,温听檐才反应过来,现在的应止还是他原本的样子,而非那个住在他旁边的“少年”。
温听檐停下脚步,偏头问:“和我睡一间吗?”
客栈的房间还挺大,而且修士也不需要睡眠,只是躺着会舒服一点,两个人绰绰有余。
客栈这两天已经满人了,没有剩下的房间。如果应止一直这样保持本貌,只能来和温听檐睡一间。
应止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尖,声音很轻:“听起来不太方便。我变回去,睡我自己那间就行了。”
温听檐:“?”
他有点疑惑地看着应止,有点搞不明白对方在乱说什么。从小到大,应止都一直挤在他身边睡觉,也没得他之前说过一句不太方便。
但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温听檐也没拦着,自己先进去了。
客栈的店家看见温听檐进来,还是照常问了一句:“公子回来了,需要抬一桶热水上去吗?”
见温听檐点了下头,那店家便很快对着后面吩咐下去。
紧接着而来的,是另一道轻而熟悉的脚步声。温听檐已经发现了,应止便没有继续演绎那个“蛮横”的少年,神情平静。
温听檐之前只认为那是个无关紧要的人,都没有好好看过少年的样子。现在认真一看,才发现应止所打造出来的这个人,样貌居然不错。
或许是看久了,温听檐突然觉得这副样貌眼尾的弧度,好像有一点眼熟。只是他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像谁。
应止也要了一桶热水,跟在了已经上楼的温听檐的身后。
温听檐已经把屋子的门打开了,在将要踏进去的瞬间,想起自己还有一个问题还没问应止。
不是问应止为什么要变成这个样子。
他不知道为何应止会想着变一副模样来接近他,但对方向来想法就很多,有的事情只是一时兴起。所以温听檐不打算去问。
温听檐在门前轻轻喊了一声应止的名字,在对方抬起眼看过来之时,问道:“你结元婴成功了吗?”
应止闻言很慢的弯了下唇,少年的眉眼被漆黑的碎发遮挡住,肤色苍白,神情晦暗不清。声音却异常平静:“...你觉得呢?”
听见这一句反问,温听檐不做他想,只认为是成功了。毕竟应止前几次闭关修炼都很顺利,不应该会有问题。
应止的手停在屋门前,将自己的房间门推开,看着温听檐将要踏进去的步子,突然开口:“我没成功。”
温听檐的步子猛地一停,他瞬间转头看过去,应止还是那个推门的动作,脊背挺直,抬眼看过来。
他的嘴角还带着笑意,但看过去时,温听檐却感觉只有一种轻悲在空气里氤氲。
应止只是静静看着他,像是在等他问下一个问题。但看着他的眼神,温听檐的那句“为什么”突然就有点问不出来了。
沉默对视了几秒,还是应止主动打破了这个僵局,轻轻道了句“好梦”,推开门走了进去。
温听檐定在门外站了好一会,直到扶在门框边上的指尖有点发白,才走了进去。
热水很快就被送了上来,一层层的衣物落下,掉在地上发出非常轻微的声音,最后是温听檐踩着水坐进去的声音。
他的长发被沾湿了,浮在水面上,像是洒落下来的月光,衬得整个人冰冷又孤傲。
温听檐的手里还握着被从腰间取下来的玉佩,他的指腹在上面雕刻的沟壑里面划过,无意识地描摹着上面的图形。
刚刚的那一刻,他为什么会问不出来那个问题呢?温听檐不明白。
简直就像是他的身体在害怕应止的答案一样。
他低下头,将自己的小半张脸埋进水里,放空着思绪想着,如果当时他问出来那句为什么,应止又能怎么回答呢?
因为准备的不够?还是因为别的东西?
修士的晋升本就不容易,只是应止天生剑骨在他身边这么多年都表现得太轻松了,温听檐才会忘记这件事。
结元婴的难度和之前所有的晋升都不同,多的是修士百年才出关,应止失败一次也在情理之中。
他模模糊糊地想着的时候,水正在一点点变凉,到了一个不适合再泡下去的温度时,温听檐终于收敛起那些念头,坐直了身子。
空气中原本蒸腾的水汽因为变冷重新凝聚,从温听檐的下巴滴下来,打在浴桶的水面上,让本来平静的水面泛起涟漪。
在烛光下,就像是什么闪烁着的鳞片一样。
那点涟漪很快就平静下来,温听檐轻轻垂眼一看,愣住了。
水面上倒影出来他模模糊糊的五官,眼睫银白,眼尾微微上挑,还泛着一点红晕。
他很少会去在意自己的样貌,就算是平时簪发,也不会盯着脸看。对于自己的脸有一个好看的认知,但又不完全了解每一处。
在楼下,温听檐观察应止所变出的那个少年的样貌,觉得有一种想不出来的熟悉。
现在才恍然大悟。
...居然是有点像他自己的眼睛。
......
温听檐第二天在楼下见到应止后,就问出来那个昨天没有问的问题:“结元婴,为什么失败了?”
应止捧着一杯热茶,小小抿了一口的同时思考了下,回道:“我自己的心不坚定而已。”
这句话像是说明了所有,又像是什么都没说明。温听檐只能从字面意思理解,应该是没能闯过结元婴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