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这一句落下,就有弟子上台把那已经晕过去的四人和灵力耗尽的他给扶了下去。
温听檐也从剑上下来了,看着那些人下去,打算也跟着下台。
他的脸上还沾着一点在战斗中溅到的血迹,毕竟是比试,想要一点不伤及对方也很难做到。
应止盯着他脸颊上的那一点血迹,无端觉得有点不爽。
他走到温听檐面前,伸出手用手指去擦了一下温听檐脸上的血迹。
应止手上的手套在刚刚就已经碎掉了,毕竟那手套的材质也算不得多好,在没有剑来抵挡灵气的时候,就很容易坏。
他的手没有任何遮挡地暴露在空气外,苍白的指尖碰上温听檐脸颊的时候,带来一点冰凉。
温听檐没忍住动了一下眼睫,有点不太适应,想要偏过头去自己解决脸上的这点血渍。
但下一秒,应止的右手也抬起来,轻轻覆在了他的脸上。
温听檐霎时抬眼,顿住了。
他像是僵硬住了,没再动,由着应止把自己脸上的血慢慢擦干净。
应止的动作很轻,垂着眼睛看起来相当认真,掌心的那道粗粝带着一点温度,一起贴在温听檐的脸边。
温听檐感受着脸颊边的触感,其实很想问他一句:你就只有这一个办法吗?
但想了想还是闭嘴了,因为他大概可以想到应止会回答什么,应该是会笑着说:“因为很管用啊。”
而他不得不承认,真的很管用。
堪称百试百灵。
他们在台上的动作被尽收眼底,方回舟的队伍已经被淘汰了,此刻也跟着在台下看。
他看见温听檐在应止触碰到他的那个瞬间,应该是打算偏头躲开了的。
可在应止另一只手捧住他脸时,又突然安静了下来,像是妥协一样,没再去管应止的动作。
方回舟有点好奇,因为温听檐不是什么轻易妥协的人,为什么应止只是用上了另一只手,态度就变得截然不同了。
明明应止捧着他脸的动作也很轻,想要挣脱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方回舟抱着这样的想法,走了两步,换了一个角度,碰巧看见了应止收回手的那一刻。
隔着一段距离,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
方回舟看见在应止右手掌心,有一道已经结痂的,很长的疤。
第13章 永殊(六)
方回舟眼睛都瞪大了,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去思考些什么。
等那两个人已经走下了台,去领取宗门发放的法宝奖励的时候,他才慢慢缓过神来。
他不知道应止作为一个剑修,为什么会有这么长,看起来已经过去很久的伤疤。毕竟剑修的手非常重要。
就像他曾经同样百思不得其解,温听檐为什么会选择当一个医修呢?明明还有更好的选择。
但在此刻,他好像终于明白了后者的原因。
方回舟以为这个答案会玄之又玄。但事实上却简单的让人不知道该惊还是该笑。
……
居然是为了一个人。
*
每个弟子修炼的方向不同,适合的法器就不同,宗门不可能提前把奖励的法器选好,所以只得等比试结束让他们自己去挑。
应止把温听檐脸上的血迹擦干净后就收回了手。
明明应止的动作转瞬即逝,那阵触感却好像一直停在了脸颊上,泛着细细密密的痒。
温听檐想要去碰一下,但最后还是没能伸出手。
可能是应止太久没利用这点来卖乖了,导致他现在居然会有点失神。
他们站在上面的时间有点久了,台下已经有师兄在催他们下来去挑选奖励了。
本来这场比试的前三名都该得到奖励,奈何其他两队的人正被抬去丹峰让长老医治,所以就只能先让他们去选。
温听檐主动先下了台子,应止便也就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那个师兄见他们下来了,便领着他们一路往宗门里的储放法宝的阁楼走去,他只将温听檐领到了门前,没跟着进去。
在他们踏进去之前,那师兄说:“你们一人能在前三层里面选一件法器,尽量在太阳落山前出来。”
温听檐闻言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
这里面的层数好像是按照法宝的等级来排的,越往上层,法宝的等级也就越高。
意识到这点后,温听檐没怎么犹豫,带着应止直接去了第三层,那里法宝的数量明显就要少了很多。
这些法宝的面前是一块块玉简,只需要用灵力轻点,就能看见里面法宝的介绍。
原本温听檐的计划,是在这里找一把适合应止的剑,只不过稍有变化,他提前找姜荣练了一把灵剑,就不需要了。
没有目标后,他看着这里面的法宝,居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选一些什么。
应止的目的好像比他明确一点,在三层逛了一圈,此刻站在一个玉简前,垂着眼睛看那些浮现的文字,偶尔用指尖轻点一下。
而随着他的动作,手心的疤痕若隐若现。
温听檐盯着那道疤,半响才移开视线。
他突然想起曾经不知道是谁,在他耳边说过一句:“怎么感觉你什么都做的到啊。”
当时他应该是没有回答的,毕竟他向来不爱回答这种问题,但此时此刻,如果那个人还站在他面前。
温听檐突然有点想告诉他一句:“我不是什么都做的到的。”
从很久之前,从他的的血治不好应止的伤口开始。
他就知道了这一点。
*
温听檐不在意受伤,因为他曾经天真地以为,这世上所有的伤口都可以治好。
他生来发色瞳色就异于常人,周遭的人对他的畏惧要大于同情。
在温听檐小时候的记忆里,敢进他院子里只有隔壁院子里的狸奴。
现在想来,或许是动物对于一些事情总有着莫名的直觉。
当初温听檐不知道那只狸奴是从哪个地方钻进来的,它在自己的脚边蹭了一下,轻轻地叫了一声。
等温听檐垂着眼睛看过来,就翻起了肚皮。
他这才看见那只狸奴的腹部,有一条很长的划痕,现在正渗着血,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
温听檐当时停了很久,感受着脚边的触感,最后用灵力割破了手腕。
血顺着他的指尖滑落,滴下来,打在了那只狸奴受伤的腹部。
等伤口完全愈合后,他蹲下身,银色的长发垂落在地上,面无表情地摸了它一下。
这一切太容易了,所以温听檐把应止带回来的时候,也理所当然地以为,他会这么治好应止。
只可惜一切都不太顺人意。
在终于认清他治不好应止手上的伤口后,他带着应止去找了城里一名有名的大夫。
那个大夫告诉温听檐,那是一道贯穿伤,大概是有人拿利器直接捅穿了他的掌心。
过去的太久了,伤口已经结痂了,里面的经脉也都断了,不可能再愈合了。但幸好除了偶尔会痛,和控制不住的手抖,也没什么后遗症。
那是尚且年少的温听檐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伤都可以轻易消失。
他治好的了自己的手腕,治好的了应止身上其他的伤口。
可偏偏横在应止那道疤前的,是已经足以让其结痂的时间。
所以温听檐束手无策。
......
过去的记忆就像是烟雾一样,温听檐抬起眼睛,终于里面抽出身来。
其实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温听檐都在想,如果当初应止的伤真的被治好了,他还会选择当一个医修吗?
大概是否定的吧,毕竟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很珍惜自己天赋的人。
温听檐没了什么再看的心思,在琳琅满目的法宝里面随便选了一个用来抵御攻击的法器。
而应止几乎是在同一个时间,也做出了选择,那个法器很小,被应止攥在手里,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温听檐也没有问的打算,他将选好的法器收回到储物袋里,看着太阳已经缓缓落下的天色。
应止从旁边走过来,来到温听檐的面前,摊开了手掌。
温听檐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发现那是一只耳坠,质地就像琉璃一样,但里面却泛着清浅的蓝,恍若流动的湖水。
他有点莫名地看向应止:“干什么?”
应止笑了下,轻而认真地说:“感觉你戴着会比较好看。”
温听檐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应止说的是不是真的,这句话听起来很不靠谱,可偏生语气太认真了点。
沉默了须臾,他说:“我不需要。”
但应止的手依旧没有收回去,他的手指大部分时间都被遮掩着,带着几分不见天日的苍白。
就这么过了几秒,应止的手好像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温听檐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错觉。
他当初发现他没有完全治好应止的伤时,就是因为应止靠在他旁边翻书的时候,右手在半空中不受控制地抖了下。
温听檐终于伸出手,把那个耳坠接了过来,然后把自己挑好的法宝又从储物袋里面翻出来丢给了应止。
他捏着那个坠子,问应止:“它的用处是什么?”
应止道:“其实用处不太大,当成一个普通的饰品就好了。”
温听檐盯着他,明显不太相信,永殊宗作为一个庞大的宗门,怎么会放一个没什么用处的法宝在三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