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贺倚阑脸色明显要平和了很多,只是出于潜意识对于危机的警惕,身体状态看起来依旧有些紧绷。
白陆明洗完澡回来,扫过一眼床上那个身材比例堪称优秀的男人,眼底的眸色不自禁地微微动了一下。
他的眉目间渐渐地露出了几分复杂的神色。
追杀的那批人已经甩掉了,伤口处理的过程也非常顺利,只是他发现了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好像……”
有些苦恼的话语轻轻地落在寂静的夜色当中:“家里,只有这一张床啊。”
白陆明站在床前整整纠结了三秒钟的时间,最后觉得这本来就是自己的床,有什么不能睡的。
于是他直接一掀被子躺了上去,临闭眼前不忘留了半边给贺倚阑盖上,还贴心地掖了掖被角。
初晨的阳光从窗外漏入。
阁楼本就狭窄破旧,因为凌乱堆积着的杂物显得更加拥挤。
红色的警报,密集的枪响,交缠的粒子光,蔓延开去的血腥味……
睡在床上的人显然并不安稳,无数的画面从脑海中浮现,随着腿部无意识地一下舒张, “咣当”一声,有什么东西从床角被踢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声响让贺倚阑从昏睡中惊醒。
睁开眼后,他看到的就是这样杂乱不堪的陌生环境。
而更让他警觉的是,身边有人!
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自己的处境,贺倚阑的第一反应就是机警地就去拔枪,不等行动,刚抬起的手就被人顺势按下了。
对方就这样将他的手重新按回了床上,还不忘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背,随后,一个慵懒困顿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别吵,昨晚那么累,再睡会。”
“……”
贺倚阑很少有脑子跟不上思考的时候,闻声回头看去,正好看到了一张睡眼婆娑的脸。
白陆明看起来确实还没有完全苏醒,晨光落在他银灰色的碎发上,反衬出来的光泽将脸庞轮廓衬托得愈发诱人。
再往下,可以捕捉到藏在衣服下的身材轮廓,衣领恰到好处地敞开,性感的锁骨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撞入了眼中。
猝不及防的满眼春光。
贺倚阑微愣片刻。
正好有一缕风过,泛起的凉意让他意识到了什么,低头往自己身上看去。
他身上的枪伤看起来已经得到了处理,不管是肩膀的地方还是小腹,都进行了十分娴熟的包扎。只是这里的医疗条件太过有限,那些药并不能很好的缓解身上的疼痛,只是这样进行了一个简单的动作,就仿佛钻心般让他低低地吸了一口气。
而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完全不着寸缕,而且,还不只是上半身。
贺倚阑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看了一眼,又默默地盖上了:“……”
几秒钟的沉默后,他询问道:“你做的?”
“嗯?”白陆明低哑的尾音带着浓烈的睡意,险些又要重新闭上的眼皮缓缓地掀起几分,这个角度一抬眸,正好瞄见了贺倚阑的腹肌。
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啊,嗯,我做的,那个什么……不用谢。”
贺倚阑没有吭声,白陆明倒也并不介意。
说完之后他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随意地伸出手,在贺倚阑的胸口摸了一把,还凑近了反反复复的观察了一下,动作显得格外的熟门熟路:“还行,恢复得不错,伤口的情况控制住了。”
随着尾音落下,周围陷入了长时间的死一般的寂静。
白陆明仿佛没有感受到氛围的诡异,随意地揉了一把碎发,慢吞吞地坐了起来。
被褥从他的背上滑下,他丝毫没有要把衣服穿好的自觉,任由扣子散了的领口微敞着,就这样下了床。
“不止是这个,脱衣服、清洗、上药膏、包扎……哦对还要哄你入睡,全是我做的。”白陆明看着贺倚阑,由衷道,“你现在应该还有些低烧,这之前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在发烧的时候,真就还挺折腾的。”
贺倚阑回答:“谢谢,你是第一个,现在知道了。”
“不客气。”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白陆明说完之后也没其他动作,就这样抬着眸子好整以暇地看着贺倚阑。
贺倚阑:“……”
千言万语从他的嘴边转过,最后他凭着直觉说出了跟前这人大概最想听的那一句话:“辛苦了。”
果然,白陆明闻言露出了笑容,可惜这个微笑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的真情实感:“你能明白我的辛苦就好。”
一边说着,他一边在旁边的衣柜里面翻了翻,给自己挑选完后不忘随便丢了一套给贺倚阑:“你昨天的那些衣服都不能穿了,先换我的吧。”
贺倚阑伸手接过。
这套衣服款式简单还有些破旧,带着主人独有的气息和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
贺倚阑从来没有穿别人衣服的习惯,甚至于衣柜里的衣服都不会重复穿上第三次,更别说这种明显已经穿过多年的旧衣服了。
他用余光瞥过一旁已经利落地更衣完毕的白陆明,到底还是慢条斯理地将上衣套到了身上。
两人的身高差距不大,衣服还算合身。
贺倚阑发现自己对白陆明的衣服,似乎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抗拒。
白陆明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出门要用的东西,一回头就看到了穿着自己衣服的贺倚阑,视线上下地扫了一番,给予了肯定:“这身衣服还挺帅。”
光听这句几乎分辨不出他到底是在夸奖衣服还是在夸穿衣服的人,不过贺倚阑自然地默认成了后者:“谢谢夸奖。”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有时间去观察周围的环境。
乱。
第一眼的感觉就是很乱。
这是一种每一件东西摆放的位置看起来都有些违和,足以让人不明白这些东西存在意义的——凌乱。
阴冷、狭窄、拥挤,但又有那么一些莫名其妙的生活气息。
贺倚阑的视线从周围一堆杂乱无章的废弃物件上扫过,问:“是你把我藏在这个仓库的?”
白陆明正在清点背包里的物品,动作在这样的话语下一顿。
他缓缓地回头看了过来:“……这是我家。”
贺倚阑:“……”
白陆明:“……”
贺倚阑表现出了绝对的修养:“抱歉,第一次见这种装修风格,确实还挺独特。”
算了,可以理解。
毕竟这种金尊玉贵的掌权者,估计从出生起就没有踏足过下城区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白陆明大人有大量地决定不跟贺倚阑一般见识:“我也谢谢你的夸奖。”
他走到门口,问:“我去买个早点,你想吃什么?”
遇袭至今,贺倚阑确实一直都没有进食的机会,思考片刻,想了一个相对简单的品类:“莲鱼海鲜粥就可以。”
白陆明已经按上门把手的动作戛然而止:“……要不,换一个?”
贺倚阑:“莫斯特餐包?”
白陆明:“再换一个。”
贺倚阑:“黄金丝卷面。”
白陆明:“……”
活爹啊!贫民区哪里有这些!?
要不干脆去联系上城区接待馆的人算了,以这人的身份,他们一定非常愿意接受托管。
短暂的沉默后,白陆明提议道:“楼下刚好有一家酒吧,也有早餐项目,你现在能走吗,能走的话,要不跟我一起去看看菜单上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贺倚阑:“我都可以。”
白陆明看着他扯了抹笑容:“你最好是。”
贺倚阑对上白陆明的视线,似乎这时候才终于想起一件事:“说起来,我好像忘记自我介绍了。”
他迈步走到白陆明的跟前,优雅地伸出了手:“那么现在正式认识一下,我叫,易澜。”
白陆明带着诚挚的微笑,握上了贺倚阑的手,同样的坦诚相待:“你好,我叫陆明。”
第5章
两人下楼的时候,转角已经热热闹闹地支起了早餐摊,但是因为连夜狂欢的气息还没有完全散去,弥漫在空气中的浓烈酒味依旧充满了酒吧里纸醉金迷的味道。
老板查理远远地看到了白陆明,人一进来,就热情地招呼道:“陆明,来吃早餐啊?”
“查理哥,早。”白陆明还以一笑,在进门的地方熟稔无比地拉了一条椅子坐了下来,蔫蔫地又打了个哈欠。
查理看白陆明精神萎靡,第一反应就是他还在为陆无尘去世的事情伤心,刚想开口安慰两句,就看到有贺倚阑跟着他一起走了进来。
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两人好像是一前一后一起下的楼。
至于他们这栋的楼上——原本老陆住的房子早就已经为了安葬费卖出去了,就只剩下了白陆明住的那个顶层阁楼。
这俩人昨天,一起过的夜?
查理不由地朝着贺倚阑多看了两眼。
陌生的脸庞,以前没有见过,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带回来的男人。
短短的时间里,他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无数场歌剧的桥段。
白陆明已经在旁边点上了单:“查理哥,我老三样就好,谢了。”
他见贺倚阑在旁边坐下,拿了份菜单递到他的跟前:“想吃什么,你看看。”
贺倚阑接过来翻了翻,片刻后又重新合上了:“跟你一样就行。”
白陆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确定?”
贺倚阑:“嗯。”
白陆明本来想跟对方说自己吃的那些他肯定吃不惯,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让查理再来了一份。
片刻后,白陆明点的“老三样”端上来了,一杯合成奶,一个粗粮餐包,外加一根精心加工过的烤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