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倚阑上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那双占地面积过大的长腿,到旁边站定:“把腿收一下。”
白陆明不理解地抬眼瞥他:“这么多位置呢?”
搭乘飞行器的人多也就算了,这片地带需要返程的学员满打满算就只有他们三个,这人干嘛非要往他旁边挤?
贺倚阑看了他一眼也不回答,就这样旁若无人地走过去,在白陆明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隔着腿部的触碰感传来的那一瞬间,白陆明心头一跳,当即触电般地将腿一缩。
等他再看去,贺倚阑已经姿势优雅地落了座,就仿佛完全没有在意刚才的小插曲。
白陆明:“……”
这人怕不是故意找事。
贺倚阑留意到白陆明的视线,转头看来:“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白陆明:“看你有毒。”
贺倚阑笑了一下,并不反驳。
演习考核场地距离要塞住宿区较远,整整过了两个多小时,白陆明才在昏昏欲睡中落了地。等打开舱门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周围是陆续抵达的其他学员,依旧兴奋地讨论着今天这场出乎意料的胜利。
白陆明一边上楼一边解扣子,等进宿舍的时候已经脱了外套,露出了里面那件完全被汗水浸透了的上衣。
紧贴的薄布料完美地映衬出了他流畅的身材弧线,发梢上的汗水让他银灰色的发丝在灯光下透得发亮。
贺倚阑跟在后面,刚一进门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视线短暂地停顿片刻之后走到饮水器前,拿了个杯子。
白陆明把全是泥渍的外套丢到旁边,回头正好瞥见贺倚阑不急不缓地煮了一杯红茶,一时也是哽住:“你哪里来的茶包?”
“楼下的登记员给的。”
贺倚阑问,“她说这个口味的红茶还算不错,要试试吗?”
“不用,我不喝茶。这个东西的属性跟我没有适配度,你比较合适。”白陆明说着,随手捞了一块浴巾进了浴室,留下一句话,“我先洗澡,不要偷看。”
贺倚阑没有说话,端着茶杯靠在墙边,送到嘴边小小地喝了一口,浮起的热气模糊了他深邃的瞳色。
从之前在阁楼的时候起,这个人好像就总是特地强调“不要偷看”这件事,是因为——身上留下的机械改造的痕迹吗?
一杯茶的功夫,白陆明正好洗完澡出来:“我洗完了,你去吧。”
剔透的水珠在发丝间镀了一层氤氲的边,贺倚阑瞥过一眼白陆明脖子上没有擦干的湿润水迹,将茶杯搁在桌上:“嗯。”
白陆明看着贺倚阑走进浴室,一边擦着湿润的头发一边走到床前懒洋洋地躺了下来,无意中瞥见桌子上放着的一本书,拿过来一看,是本名为《玫瑰与夜莺》的诗集,上面印有要塞的军徽图案,显然是图书馆的收录品。
白陆明随意地翻了翻,只觉得有的时候也挺佩服这位贺先生的,生活环境明明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总能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继续保留那份穷讲究的品质。
一目十行地翻了几页之后,白陆明感到有些困了。
浴室门从里面打开,贺倚阑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白陆明松懈感十足地打了一个打哈欠。
他的视线扫过对方手里拿着的那本书,顿时了然:“你如果喜欢这种风格的作品集,我可以推荐很多。”
“谢谢,不用了。”白陆明不假思索地表示拒绝,“这种书的存在对我来说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加快入睡的速度,增强睡眠质量。”
他随意一个抬手,将书丢给了贺倚阑。
贺倚阑接过后随手放回了桌上。
依旧是原先摆放的那个位置,端端正正,跟旁边的其他物品一样陈列地整整齐齐。
明明是同一张桌子,靠近白陆明的这半边一片狼藉,俨然是两个世界。
白陆明看在眼里,实在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有强迫症?”
贺倚阑回答:“不算,只是喜欢在合理的范围内维持一定的秩序。”
白陆明理解地点了点头:“尊重个人习惯。”
贺倚阑摆好书籍,视线落在了白陆明的身上。
此时两人都在床头,只不过比起白陆明那随意到不能再随意地躺在床上翘二郎腿的姿势,贺倚阑从容的坐姿无疑要显得端正很多。
贺倚阑的背脊挺得很直,明明是要塞士兵最常见的便服,在他身上依旧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贵气。
此时十指交错着放在身前,更是让他看着白陆明的样子更像是在进行审判。
“那你呢,你的个人习惯是什么?”白陆明听到贺倚阑问。
两人的床在房间的两侧,中间只隔了一道不算太宽的过道,这是一个不算太近又刚好无处可逃的距离。
白陆明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发展,某方面来说,也算是一场坦白局了。
枕着手臂,他整个人深深地陷入了身后的被子当中,对上贺倚阑的视线,饶有兴致地不答反问:“你觉得我的个人习惯是什么?”
贺倚阑定定地对上他的视线:“随遇而安,得过且过,以及——”
他的尾音拉长几分,才缓声说完:“坑蒙拐骗。”
白陆明对这样的评价表示反对:“天地良心,我的所有盈利都是明码标价,赚的都是良心钱,从不骗人。”
“良心钱,从不骗人?”贺倚阑的眼底浮起了玩味的笑意,“你确定?”
最后的三个字从耳边掠过,白陆明只是在贺倚阑的注视下行云流水地改了口:“偶尔是会有一些善意的谎言,但是良心犹在。”
说完之后他就听到贺倚阑轻轻地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质疑“善意的谎言”还是在质疑“良心犹在”。
白陆明对此也并不介意,只是散漫地抬了一下眉梢:“而且不管是什么人,或多或少都会拥有只属于自己的小秘密。维持一定的神秘感,尊重彼此个人习惯,是对大家都好的社交距离。”
说到这里,他看着贺倚阑的视线里也多了一丝的玩味:“当然,秘密也不是不能分享,只是这个分享往往是相互的。在牌桌上,你要想看别人的底牌,就需要把自己的底牌也放出来,这才算礼尚往来。要不然,可是很容易被人掀牌桌的,你觉得呢,易、先、生?”
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白陆明似笑非笑的尾音里显然充满了别样的意味。
学员宿舍的空间并不算太大,夜色降下后的晚风从窗外吹入,穿过这片突如其来的静默,仿佛也突然凝固在了屋内。
直到几秒钟之后,所有的空气仿佛才重新开始流通。
“你说得对。”贺倚阑缓缓地点了点头,躺下的时候顺手关上了宿舍里的灯,“很高兴可以跟你进行这样的畅谈,今天辛苦了,晚安……”
周围的光线彻底暗下,白陆明在一片黑暗中,听到了一声似是而非的轻笑:“陆先生。”
片刻后,他的嘴角也浮起了几分:“晚安。”
*
演习考核结束,学员营区的气氛却依旧并不轻松。
被胜利的喜悦填满之后,大家很快都反应了过来——分部报名就要正式开始了。
三日后,所有学员陆陆续续地来到了校场集合。
白陆明一进门,就看到了中央大屏上显示着的一连串名单,正式演习考核结束时的积分排行。
除了拥有特殊评判标准的指挥组,上面的最终积分获取情况,无疑是今日各部门录取的重要参考标准之一。
榜上有名的学员大多是在混战中运气不错地抢了两三个人头分,占了很长一大串的名单。往上面看去,可以发现白陆明跟贺倚阑的名字在很前排的位置,在他们头顶上,楚霄获得的26分显得十分醒目。
26分无疑已经是很高的战斗积分了,但楚霄依旧不是战斗系统中的榜首。
在他的前面还挂着一个人的名字——唐如烟,52分。
在楚霄成为风云人物的同时,这些天里所有人口中传得神乎其神的就是这个唐如烟了。
据说就是这位2号小队的队长带着队员孤军深入,一举摧毁了敌方基地,拿下了最终的胜利。而获得基地所收获的40分,足以让这个名字稳居榜首。
白陆明瞥过一眼 ,也对这个唐如烟起了几分兴趣,正东张西望地试图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人,就听到有人在遥遥喊他:“陆明,易澜,你们也来了!”
白陆明转头看去,正好看到一个身影朝他这边飞奔而来,定定地在他眼前停下的时候,带起的一阵风将他银灰色的发丝掀得一阵翻飞。
白陆明看着打量了楚霄一圈:“看起来这几天休息得不错,还挺精神的。”
楚霄灿烂一笑:“那是当然!我在宿舍里面整整睡了三天呢!”
说着,他有些兴奋地问道:“你们打算去哪个部门?也是单兵部吗?以你们的表现一定可以进的吧 ,到时候是不是又可以一起了?”
白陆明在这样期待的视线下张了张口,刚要回答,视线在楚霄背后停住了。
楚霄见白陆明久久不回答他,正觉得疑惑,就听到一个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请问,你就是楚霄吗?”
“是我,有什么……”楚霄下意识地回头,却是没想到来人距离自己那么近,猝不及防地撞入一双含情的眉眼中,呼吸随之微微一滞,“……事、吗?”
最后两个字随着他有些哽住的声音,轻轻地咽了下去。
来人的桃花眼中仿佛带着盈盈的春水,但更惹人注意的是那头倾斜而下的藻蓝色长发。发丝顺着肩膀的位置随意披落,明明是跟其他人一样的制服,胸口的领扣有意无意地松开了几分,露出了脖子上挂着的蓝宝石吊坠,在冷白色的皮肤衬托下,如本人般耀眼又明艳。
这人的身形整体比楚霄要高上一些,此时微微附身靠在他的旁边仔细地进行着端详,含情脉脉的眉眼仿佛要让楚霄只觉得整个人都要完全地溺了进去。
因为距离靠得太近,楚霄还能感受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似有似无的香气。
等他在这一眼惊艳之后再回过神,顿时感到一股热意直接从脚底径直地蹿上了头颅。
柔美的薄唇微启,温柔似水的声音几乎是贴着耳垂擦过:“还是一个孩子嘛。”
不等对方再继续观察,楚霄已经触电般地往后一个弹射,顷刻间拉开了一大段的距离:“美、美女姐姐,男男男、男女授受不亲,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别……别靠那么近。”
“美女姐姐?这么叫我啊?”
美人在这样的话语中笑开了颜,缓缓站直了身子,将藻蓝色的长发撂到了肩后,垂眸扫过一眼楚霄已经完全红透了的脸,笑着跟他招了招手,“来。”
楚霄的脑子在过大的冲击下几乎已经完全宕机了,闻言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见对方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下一秒,就在力量的带领下直勾勾地按上了对方胸部的位置。
楚霄:“!!!?”
这是做什么!
短短的几秒钟时间,楚霄只觉得无数烟花从脑子里面炸开,无数绚烂的画面从脑海中闪过之后,他才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渐渐地稍微找回了些许的理智。
等等……这胸,平的?!
好半晌,楚霄终于愣愣地抬起了头:“你……”
在他的注视下,美人朝他微微一笑,认可了他的判断:“嗯,男的。”
这样的一笑中带着万种风情,美人原本还想继续说些什么,视野中忽然又多了一只手,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在他的胸前摸了摸。
他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微妙地一顿:“……你哪位?”
白陆明的眼里也带着几分惊奇,摸完之后给了楚霄一个肯定的眼神:“确实是男的。”
楚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