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报告，09号小队全员淘汰！”

　　“06号小队全员淘汰！”

　　“13号小队全员……”

　　姬星寒站在演习基地的巨型显示屏前，从演习开始至今，他的姿势就几乎不曾有过改变。

　　耀眼的金发衬托下，让他碧色的眼眸更像平稳无波的深海，即便淘汰的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依旧没有泛起半点的波纹。

　　他看了一眼时间：“可以安排下去了。”

　　接受到指令，通讯小组按照先前的安排给几支队伍发去了信号。

　　很快，通过正中央的全息演习地图，可以看到代表着队伍位置的几个光标开始快速地移动了起来。

　　他们从四面八方朝着同一个地点进行集合，目标地点正是跟20号小队方向截然相反的敌方3号据点。

　　协助指挥的学员忙得焦头烂额，但还是忍不住地发出了疑问：“这样做真的可以吗？万一对面……”

　　“没有万一。”姬星寒扫过积分突然间频繁变动的排行榜，语调平静，“纳维军区的傲慢，让他们一定会采取行动。”

　　在姬星寒的视线落点，几处对战点的光标正在迅速地减少，他们阵营的士兵正在以很快的速度遭到淘汰。

　　从正面交锋开始，纳维要塞阵营就呈现出了绝对的傲慢，对待他们的态度更像是玩弄老鼠的猫，反复地戏耍、逗弄、消磨锐气，却始终不下死手。而现在，这种闹剧终于算是告一段落，交锋的队伍显然接收到了新的指令才会这样着急解决眼前的对手，至于接下来将会听命前往哪里，答案呼之欲出。

　　姬星寒的眼里并没有遭到戏弄的恼怒，反而沉如寒冰。

　　实力悬殊不假，但骄兵必败也不假，战场上的事情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从这种完全没把学员阵营放在眼里的态度，就足以看出纳维要塞总指挥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傲慢，也正是因为那种傲慢，让他们的总指挥在发现学员阵营收获到积分之后，必然会采取行动维护颜面。

　　只要他们分配兵力去追击20号小队，都有机会让他们在另外半场地图找到可乘之机。

　　姬星寒的视线扫过积分榜上的三个名字。

　　这支20号小队就是他放给纳维要塞的诱饵，接下去到底能不能逆风翻盘，某方面来说，就要看这支队伍能为他们阵营争取到多少的时间了。

　　片刻的沉默，姬星寒打开了面前的虚拟面板，开始录入下一步的行动指令。

　　前期互相试探战斗风格的阶段已经过去，接下去才是演习的正式开始。

　　他向来不喜欢将筹码放在同一场赌局上，比起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那支20号小队，不如选择，同时准备好两套作战方案。

　　*

　　演习场另外一边的物资点。

　　高矮不一的残垣背后，整整齐齐地排布着一行脑袋，忐忑又绝望地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张高肉嘟嘟的脸因为紧张仿佛都缩小了一圈：“怎么个意思？什么叫原地伏击，尽量拖延？伏击谁？谁伏击？我们吗？要怎么拖延！？”

　　其他人的状态也好不了多少，一个个的脸上都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会发生什么”。

　　楚霄也没领会过来指令的意义，但是在他的观念里，总指挥既然这么安排了就绝对有安排的道理。

　　他拍了拍手，试图鼓舞士气：“别这样，都打起精神来！能给我们这样的命令，就说明总指挥觉得我们可以！既然他觉得我们可以，我们就一定可以！”

　　其他人一脸崩溃：“不——！我们不行！”

　　士气太低，对抗就已经输了一半，这显然不是楚霄想要见到的场景。

　　他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就听到白陆明在旁边开了口：“队长，趁着还没人来，要不要提前制定一下战术？”

　　“哦对！先制定战术！”一语惊醒梦中人，楚霄朝其他人招了招手，很快所有人就在墙面背后的空地围成了一个圈。

　　楚霄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照着物资点的现场画了个简单的平面示意图，在其中一个房子背后点了点：“我们现在的位置在这里。按照这场的对抗场地，等会如果有人过来，应该是从前面的这个方向。”

　　他示意性地画了一个箭头，皱了皱眉：“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就应该……”

　　白陆明认可点头：“确实，队长说得对，我们应该提前安排一下伏击。”

　　楚霄：“？”

　　他刚才说了吗？

　　短暂的沉默后，楚霄低低地清了下嗓子：”对，就按我说的办。现在大家就分成几组，分别找位置先藏起来吧。到时候等对面的人来了，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分组期间，白陆明捞上贺倚阑就直接往侧面的二层建筑走了过去。

　　进门后，他用枪杆子敲了两个位置：“这里，或者上面，你选一个？”

　　贺倚阑扫了一眼：“上面。”

　　白陆明：“行。”

　　他走到窗边确认了一下边缘的视野，直接找好了伏击的位置，一回头却见贺倚阑站在楼梯口那没动，不由问：“站在那做什么？”

　　贺倚阑：“看你。”

　　白陆明：“？”

　　贺倚阑在这样的注视下，示意性地抚了抚枪杆，对上视线：“有的时候我总觉得，你对我的了解好像远超出了我的认知。陆明，我们以前，在哪里见过吗？”

　　话音落下，刚好一阵风过，明媚的光线从窗外洒下，斑驳地覆盖在贺倚阑黑色的发梢上。

　　这身军装无疑很适合于他的气质，以至于此时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不怒自威，听起来更像是在羁押室进行的一场审判。

　　白陆明没想到贺倚阑会选这么刁钻的节骨点跟他聊这个，倒是也不慌张，就这样抱着枪靠在墙面上，想了一下回答：“说不定真是。”

　　他看着贺倚阑慢慢地抬了抬下颌：“你不也是下城区的人吗，我在这里住了也有三年了，可能在以前没注意的时候还真见过。”

　　视线在空中触碰。

　　片刻之后，贺倚阑在白陆明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回答下缓缓颔首：“也对。”

　　他将手里的枪一收：“我先上去了。”

　　白陆明面带笑意地目送对方离开，在这个身影消失在转角的瞬间，扬起的嘴角顷刻间荡然无存，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老狐狸。”

　　他重新来到窗边，拿出通讯器来调了一下频道：“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队长能听到吗？”

　　“听到了听到了，别喂了。”不多会楚霄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细微的电流音，“我已经到位置了，到时候干扰对手的任务就靠你们了！放心打，别有思想压力，能不能击杀都没关系，主要是打出气势！剩下的，放心交给我就好！”

　　这显然是白陆明最想听到的回答：“那我就抱紧队长你的大腿了，谢谢队长罩我，队长真棒，队长带我飞！”

　　楚霄被一通彩虹屁夸得很是不好意思：“哎嘿嘿，也不用这么说，只能说我尽量。”

　　白陆明顺着楚霄的话就要继续开口，“队长”两个字都已经到了嘴边，忽然听到有人在通讯器里低咳了一声，随后传来一个声音：“公共频道。”

　　白陆明当然知道是公共频道，但还是在听到这个低沉的男声后，还是将预备开口的话都咽了回去。

　　平时他听着贺倚阑的声音就觉得感官不错，没想到这个低音炮通过通讯器，听起来更有磁性了。

　　贺倚阑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是提醒：“来了。”

　　白陆明的位置在一层，前面一片密集的树丛，能够更好地藏住身形同样也很大程度地缺失了视野。不过听到耳中传来的细微水声，已经够他做出了判断。

　　抵达的依旧是一支10人小队。

　　浅浅的河流正好从物资点的西北面绕过，导致纳维阵营的士兵需要过来就得先渡河，而在上岸之后要进入这片建筑群，最近的只有一个口子。

　　算是一道天然屏障。

　　从树叶的缝隙中，白陆明瞄了一眼楚霄在的位置，落在扳机上的手指微微地蜷起了几分。

　　近了，更近了，渐渐地已经可以看到对面的人影，只要等再近一点……

　　“砰、砰砰砰——！”

　　在进入最佳射击距离之前，几声枪响率先进入了耳中，随之而来的是通讯器里来自队友的忏悔：“啊啊啊啊！完蛋了！抱歉我太紧张了，走火了！啊啊啊啊真的完蛋了！”

　　一句话落，小队频道里面顿时混乱了起来。

　　不知道紧接着谁又喊了一声：“不管了，干他们丫的！”

　　话语叫得很豪迈，可惜现实很骨感，在一个人的失误之后，紧接着引起的就是更多人的连续失误。

　　密集的弹雨落在河面上，非但没有给对手带来半点的伤害，反而暴露了伏击的具体位置。

　　不出意外，纳维阵营的队伍直接开启了反击。

　　枪战模式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启动了。

　　白陆明无奈地挠了挠头：“……”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捕捉到自己楼上的那人似乎并没有动静，又确认了一眼楚霄依旧没有暴露的埋伏地点，缓缓地活动了一下筋骨，慢悠悠地将枪杆支了起来。

　　终于，时机掌握。

　　一个身影落入视野边缘的瞬间，他扣下了扳机。

　　“砰——！”

　　射击声掩藏在了一片密集的枪声当中。

　　走在最前方的纳维士兵腿部中弹险些倒在地上，身影踉跄之下就要呼救，只见又一个敏锐的身影从灌木丛中闪出，根本没等出声就被对方紧紧地捂住了嘴巴，利落地一击毙命。

　　一声轻笑从士兵的耳边传来：“嘘，你已经是个尸体了，不要再说话了哦。”

　　遭到秒杀的纳维士兵：“……”

　　他下意识地想要看清楚这个将他淘汰的家伙，等转头的时候，楚霄已经宛如一道闪电般再次隐身在了摇曳的灌木丛里，仿佛栖身入黑夜中的影子，渺无踪迹。

　　白陆明瞥过灌木丛摇曳的方向，满意一笑，眼底一贯散漫的神色也慢慢化为了犀利。

　　白陆明射击的速度并不算太快，在这片兵荒马乱的环境当中，那些人甚至完全没办法判断弹道的具体方向，只是在每次扣下扳机的瞬间，总能听到吃痛下发出一声哀嚎。

　　然后很快，连这样的哀嚎声也彻底没了声响。

　　一阵风过，白陆明银白色的发丝被吹乱了几分，他随意地顺了一把发型，正好瞥见有一个敌兵试图从侧面绕过来，挑了下眉也并不着急，下一秒就看到这个士兵命中一枪，身影一晃跌了回去。

　　兵荒马乱之下到处都是这样的流弹，至于刚才那发流弹来自于哪里——

　　白陆明无声地抬头，满意地朝顶部的天花板看了一眼。

　　不想让自己疼的办法就是让敌人去疼，永远的真理。

　　在连续折了几人之后，纳维阵营的士兵们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对，然而这时候再想要撤退，却已经不是他们能说了算的了。

　　楚霄已经完全杀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