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倚阑的话语从旁边轻飘飘地传来，等白陆明回过头去，只觉得脸上一凉，是一罐冰冷的能量饮料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过去拿的，白陆明伸手接过的时候说了声“谢谢”，就听到贺倚阑继续不疾不徐地往后面说道：“我也觉得我的心理素质还不够过关。”

　　贺倚阑递来的能量饮料已经打开，白陆明刚仰头喝上一口就听到这么一句，险些直接喷出来，连连呛了几声才朝这个臭不要脸的看去：“你不过关？”

　　“嗯，不过关。”贺倚阑应着，伸出手用指腹在白陆明的嘴角抚去残留的饮料痕迹，语调无波，“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更愿意赤军获胜。”

　　白陆明听笑了：“这是真不知道盼着点白军好啊。你这话要是让小沈听到，他得哭晕在厕所。”

　　贺倚阑不置可否：“白军好不好我从来不在意，我只在意你好不好。”

　　这样的话语让白陆明脸上的表情微微一顿，嘴角缓缓地浮起几分：“倒是也没有这么不好。”

　　他转过头去，定定地对上贺倚阑的视线，尾音悠长：“虽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并不想在赛场上手刃老战友，但是说实话，光是白军战胜了赤军的这个消息，其实真的让我感到非常愉快。这意味着，即便没有我，沈砚峰依旧可以独当一面地支撑起整个白军，至于接下来的那一场比赛……”

　　说到这里，他的尾音微微地扬起几分：“心情是有些复杂，但是对我来说，正好借此来真正感受一下白军现在的实力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说呢？”

　　话音落下，见贺倚阑依旧没有吭声，他轻轻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甚是语重心长道：“放心吧，不忍心下手之类的在我这里是完全不存在的。既然注定要打，那就，等着到赛场上好好地见真章了。”

　　这样的注视之下，贺倚阑在嘴角终于浮起了一抹微不可识的浮动：“嗯，那我也，陪你验证一下白焰军团现在的真实水平。”

　　说话间他微微靠近，看似随意地用手搭在了白陆明的后背。

　　这样的动作，让白陆明的神色微微一顿：“……贺倚阑，大庭广众的，注意点。”

　　“我一直都很注意。”贺倚阑低低一笑，却是仿佛丝毫没有将白陆明说的放在心上一般，俯身，直接在他的唇上落下了轻轻的一吻，声音缱绻，“除非，实在忍不住。”

　　这样的一吻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实则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但是就当贺倚阑要重新退回的瞬间，白陆明反倒忽然间往前凑了凑，几乎鼻息相抵，又这样直白无比地吻了上去。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贺倚阑后撤的动作微微一顿。

　　两人咫尺之间，呼吸交融，周围热闹的氛围仿佛也变成了最遥远的背景音。

　　有人朝这边无意中地瞥过一眼，险些惊呼出声，其他人留意到角落里的情况，纷纷都下意识地捂住了嘴，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都识趣地没有打扰这片旖旎的氛围。

　　直到这样漫长的一吻结束，贺倚阑深深得看了白陆明一眼，才意犹未尽地将人松开。

　　刚要再说什么，就听到旁边有人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转头看去，才发现唐司琴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了过来。

　　贺倚阑一眼瞥过这位助理的神色：“有事？”

　　“嗯……是。”

　　唐司琴其实已经来了有一段时间了，只是之前气氛太好不便打扰，这个时候看了贺倚阑一眼，又转头朝白陆明看了过去，“是这样的，刚刚收到消息，教授那边——邀请我们过去见上一面。”

第126章

　　楚哲教授，作为「启明」机甲技术的研发者，也是这次机甲团体联合竞赛的冠军奖品提供者，对于白陆明以特殊身份参赛的事情，自然拥有知情权。

　　虽然“白帅”参赛的事情并没有对外透露，但是帝星那边早就已经私下联系过他，并得到了许可。也正因此，白陆明的身份在他面前确实算不上是秘密，只不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人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来到了比赛星，并对他们发来了邀约。

　　庆功宴结束之后，所有人回到了住宿区休息，次日醒来，白陆明就跟贺倚阑一起坐上了空间车，去见这位楚教授。

　　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地推移，贺倚阑的视线落在窗外，感受到白陆明投来的视线，转头对上，只是无辜地微耸了一下肩膀：“你这么看着我也没有用，就像之前说过的，我们众生机械跟楚教授只是十分简单的合作关系，我跟他并没有任何的私交。所以，确实不知道他忽然来找我们的用意。”

　　说到这里，他短暂地沉默了一下：“不过，猜想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一个。”

　　白陆明饶有兴致地凑了过去：“说来听听？”

　　贺倚阑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视线缓缓地从白陆明的脸上滑下，无声地停留在了他的胸前。

　　白陆明留意到视线的落点：“……说正事。”

　　“我就是在说正事。”贺倚阑的嘴角无声地浮起几分，缓缓靠近，指尖轻轻地落在了白陆明胸口的位置，空间车的后座不算太宽敞，这样的距离下呼吸从耳根处轻柔擦过，“前段时间集团那边传来消息，说楚教授的工作室去研发部门进行过了交流，当时，他应该是看到我带你去进行心脏检测的资料了。”

　　“你的意思是，他这次找我，是跟机械心脏有关？”白陆明闻言恍然大悟，但转瞬就觉察到了一丝的不对，看着贺倚阑微微地眯了眯眼，“但是，怎么会这么凑巧就让他们工作室的人看到那份检测报告……你故意的？”

　　对于这样的质问，贺倚阑只是不置可否地挑了一下眉梢：“关于机械心脏与「永昼」以及「启明」技术之间的关系，某方面来说，完全属于我们自己的推测。既然有机会得到验证，没有拒绝的道理。”

　　白陆明：“那你还说不知道楚教授的用意？”

　　“确实不知道。”贺倚阑神色无波，“刚才就说了，以上所有，都只是我的个人猜想。”

　　白陆明定定地注视着这张脸，最后撇了下嘴，挤出一句话来：“说话还是一贯的滴水不漏。”

　　空间车停在一间豪华的接待所门口，下车后，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走进了深处的一间房间。

　　里面的人显然已经等待很久，听到开门声转头看来，谦逊有礼地朝着贺倚阑点了点头，称呼了一声“贺先生”，就朝白陆明看了过去：“想必，这位就是白帅了吧？”

　　这个时候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已经退了出去，房门关上，封闭的房间里只余下了他们三人。

　　但是即便如此，白陆明也没想到这位楚哲教授会这样直奔主题，抬头对上视线，缓缓点了下头：“是我。楚教授，初次见面。”

　　“确实是初次见面。”楚哲作为机甲领域开创的先驱者，当下已经是六七十岁的年纪，不过出于保养得相当得当，让他面容在银白色的发梢衬托下，显得十分精致。

　　即便年迈，他举手投足之间依旧儒雅端庄，打过招呼之后视线缓缓下移，在白陆明胸前短暂停留的瞬间，眼底的神色涣散了一瞬，轻轻的话语喃喃：“没想到，他最后选择了你。”

　　白陆明精准地捕捉到了话语中的用词：“他？”

　　他的脑海中毫无缘由地忽然浮现出了一个身影，不等开口确认，就听到年迈的教授已经缓声说了下去，也算是直白地确认了他的猜想：“听说你现在使用的姓氏是‘陆’，是他的儿子。”

　　果然，这位楚教授口中的“他”，指的是陆无尘。

　　根据之前的传闻，「永昼」与「启明」在当年陆续问世，一度成为全机甲领域关注的焦点。谁会成为意念型机甲的先驱，至今依旧是全星际津津乐道的话题。

　　只不过，随着「永昼」机甲彻底地淡出众人的视野，各界的关注度就基本上落在了楚哲教授的「启明」技术上，而他，也确实多年如一日地在继续进行着推进。

　　白陆明对于这位教授会认识老陆并不觉得意外，只是好奇于他的用词，很显然，这个人确实知道一些什么。

　　他定定地对上了楚哲教授投来的视线，没有丝毫回避，问得也十分直接：“不知道您说的‘选择’，指的是什么。”

　　话音落下，周围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许久后，楚哲教授才意味不明地轻笑出声：“原来如此……把一切都交托给了你，却是，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吗？”

　　他走到桌前轻轻地点了点，几秒之后，一个精密的全息投影模型就呈现在了房间的正中央，再开口，话语平静地仿佛在介绍一件最普通不过的事物：“这是，利用「启明」技术设计出来的，最新型号的意念型机甲。”

　　贺倚阑的视线落在全息投影上，语调不明：“就这样完整地呈现给我们看，您也是真的放心。”

　　“没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且不说「启明」技术并不是看上一眼就可以进行复刻的，就说你们眼前的这台机甲，也只不过是半成品。”

　　楚哲教授看着全息投影，视线穿透，仿佛落在更远的地方，“这么多年来，我始终没有放弃推进意念机甲的研究，但是即便到了现在，依旧没能攻克最后的难题。这也是我为什么会选择以机甲竞赛的模式，去公开筛选这项技术持有者的原因。”

　　半成品，最后的难题？

　　“请告诉我，您知道的一切。”白陆明的话语响起，一如既往随意散漫的语调，沉下的尾音却是让人不容置疑。

　　他注视着楚哲教授，在这么一瞬间，深邃的眉眼里仿佛又让人看到了昔日那位身居高位的统帅的身影。

　　随着话语蔓上的压迫感足以让所有人的呼吸一滞，楚哲教授仿佛丝毫不恼怒于这样的态度，只是笑了笑：“当然，今天叫你们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事情。”

　　他的视线若有所指地朝着全息投影上瞟过一眼，问：“看到这台机甲上，最后缺失的那部分了吗？”

　　白陆明自然是看到了，就在全息机甲胸口正中央的位置，一块十分醒目的黑色区域，正是整台机甲全息投影中唯一空缺的部分。

　　只要稍微懂得一些机甲的人不难判断出来，这是核心驱动能源的位置。

　　这让他不难联想到昔日曾经跟贺倚阑一起做出过的判断。

　　已知按照当前的研发进度，意念机甲最难突破的点就在于耗能问题上，不管是为了确保机甲的长时间运作还是确保操作手的人身安全，这都无疑是必须攻克的那个难题。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由楚哲教授在这个时候提出……

　　看来，「永昼」与「启明」这两项技术之间，确实存在着一定的关联。

　　有一个猜想从白陆明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抬头朝着楚哲看了过去：“你是在等待「永昼」去填补这块空白吗？”

　　直白的询问下，楚哲教授的眼底闪过一抹深邃的情绪。

　　他定定地看着白陆明声音徐缓：“没错。很多人只听说过「永昼」跟「启明」的存在，却不知道，从最初研发诞生开始，「永昼启明」原本就是属于一体。我跟陆无尘，曾经一起约定过，要携手去开启属于意念机甲的全新未来。”

　　永昼启明。

　　长夜终尽。

　　白陆明的呼吸微微的停滞了一瞬间，想起陆无尘昔日的身影，感觉有什么在脑海中一点一点地变得清明。

　　耳边，是楚哲仿佛陷入回忆般的话语：“作为创造意念机甲的核心技术，相比之下，「永昼」实则是比「启明」更加不可或缺的存在。所谓的「永昼」技术，实则是确保机甲运行最核心的，机械心脏。没有「永昼」的「启明」，不管研发得再过精良，也不过是一台空阔的躯壳。”

　　白陆明的手缓缓抬起，下意识地落在了胸口的位置。

　　触感落下，他可以感受到胸膛当中的那颗机械心脏，正在遒劲有力地跳动着。

　　原来当年老陆为他安装的，竟然是这样不得了的存在。

　　一道影子落下，是贺倚阑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后。

　　白陆明可以感受到对方的身躯轻轻地贴上了他的后背，平静的话语从他的耳后缓缓传来，正是替他问出了心里的话：“既然是一体，后来为什么会分道扬镳？”

　　楚哲教授对于这样直白的询问并不恼怒，微微眯了眯眼，似乎想起了很久远的视线，神态间也带上了一抹怀念：“大概，还是因为理念上的不同吧。我都不记得我们为此发生过多少次争吵了，每一次都是不欢而散。不过我确实也没想到，当时他会这么决绝，真的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直接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自此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平缓如叙述般的话语落下，周围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理念不同，就注定会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越来越远。

　　这对于坚定地想要走向遥远未来的两个人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谁能想到，在「永昼」与「启明」这两项备受瞩目的技术背后，居然还存在着这样的故事。

第127章

　　楚哲的语调悠远，过了许久好像才终于从以往的记忆中回过神来，重新朝白陆明看去：“我倒确实没有想到，他居然这么耐得住性子，一住，就真的在6616号星这种偏远星际住了一辈子。这样说来，他与白帅确实也算是颇有缘分，就是不知道以前的那段时间，有没有曾经跟你提起过以前的事情？”

　　虽然并没有明说，但是字里行间不难得知，楚哲显然已经知道了陆无尘去世的消息。

　　话语即便说得再随意，白陆明依旧感受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视线充满了深邃，也是能够感受得到，这位楚教授是真的很期待这个问题的答案。

　　只不过陆无尘很少提起以前的事，他对于这两位“故友”之间的事情确实没有听过多少，也是真的没有什么印象。

　　白陆明张了张嘴，刚想说“不记得有提起过”，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啊，这么一说……老陆好像是有那么一次说到过一点。”

　　楚哲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等待答案。

　　白陆明：“有那么几次喝多的时候，老陆给我说起过，说他以前有过一位非常要好的朋友，只不过……”

　　楚哲眉心微蹙：“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