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之期,对于一个修士来说,根本算不得多久,眨眼就能过去了,更何况领地还与心仪之人相邻,不时能见上一面。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四位修士,各自镇守一方。
他们遵照帝君的命令,吞服了交予他们的地核,并各自前往分属自己的领地。
一开始都还好,他们时常以巡视领地为由,在领地边界“偶遇”对方。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地核影响了他们的身体,让他们变成了非人非兽的怪物。
变化的初期,褚玄朔和颜温瑜生怕被心上人见到自己丑陋的模样,都在自己想办法,不敢再去领地边界与对方见面。
他们的做法和驻守绿沼瘴域的花妖一样,都是选择了炼化地核。
只不过绿沼瘴域的花妖没能成功,他们拼着一股劲,成功炼化了地核,能化出人形了,才去边界与对方相见。
直到再见之后,一番诉说,他们才意识到,他们经历了相同之事。
炼化地核初期,状态并不稳定,他们时不时还会变成怪物,时间长了,他们才渐渐学会了控制。
如此又过了许多年,他们终于发现了自己被契约上的百年时间坑了。
没有人会来替换他们,他们被契约约束,永远无法离开荒原,一辈子都要待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与一些时不时出现的怪物为伴。
就这还不算,他们时不时会出现幻觉,看到幻境,明明已经炼化的地核,时不时躁动,试图反噬他们。
当时的他们不理解,现在的褚清钰则是瞬间明白了缘由。
因为他们炼化的地核,只有一半。
剩下的那一半,被帝君投放到了黑白界中。
黑白界并非一日成型的,成型的过程伴随着诸多变化。
他们炼化了一半的地核,想来会不自觉的感应另一半的存在,看到或者听到另一半地核那边发生的事。
这些真实发生,却也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的事,交叠在他们的视线中,自然像是出现了幻觉。
地核看似一分为二,实则还能互相影响,一半被炼化,另一半便开始给被炼化的部分提供力量。
所以他们才会觉得,地核时不时能抵触他们,甚至想反噬他们。
褚清钰想:或许,正是因为他们早在很久之前,就在模糊间感应到了另一半地核,被另一半地核影响,为求自保,开始无意识的炼化另一半地核。
就算没有炼化,多多少少也会有所影响。
这就能解释,为何红雾地核和黑黑砂地核合二为一之后,他们的意识立刻占据上风,成为主导。
那会儿的褚玄朔和颜温瑜不知道这些,但都在以自己认定的方向努力。
他们无法离开荒原,好在还有彼此相伴,不算太难过。
让他们彻底下定决心,拼着被契约反噬的风险,也要逃离荒原的原因,是颜温瑜怀孕了。
他们不想让孩子降生在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不想被帝君发现。
“或许,我们可以试一试。”褚玄朔将人揽入怀中,轻轻拍抚,“黑砂风域之下,有一座古城,我在里面找到了一些古籍。”
颜温瑜:“里面写着什么?”
褚玄朔:“有图有字,我只能连蒙带猜,感觉与荒原上的这些乱流很像。”
他看向正好出现在不远处的一团乱流,“帝君似乎在通过这些东西,掠夺其他的小世界。”
颜温瑜蹙眉:“听上去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褚玄朔:“如果我们真的要走,说不准可以利用它。”
颜温瑜:“你的意思是,去其他的小世界?”
褚玄朔:“对。”
“可是,”颜温瑜忧心忡忡,“帝君能掠夺小世界,寻到我们,是时间的问题。”
褚玄朔:“我来想办法。”
颜温瑜:“那我去时间流速缓慢的地方待着,这样他能迟一些长大。”
褚玄朔忍不住戳了戳,“你说他会更像谁?”
颜温瑜:“最好像你。”
褚玄朔:“我更希望他像你,这样他以后若是调皮了,我教训他,下手会轻一些。”
颜温瑜:“喂!你现在就盘算着教训孩子了吗!”
褚玄朔:“哪有省心的小孩,肯定要教的,你是不知道,以前我爹揍我的时候……”
颜温瑜:“不听不听!我孩子肯定乖巧可爱!”
褚玄朔无奈叹气,似乎预想到了自己的教育过程充满“艰辛”。
褚玄朔出入地下古城的次数越来越多,期间还得避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帝君。
如此,又过了一段时间,褚玄朔终于带来了好消息。
他们各自在荒原留下一缕魂识,通过时空乱流,前往被帝君投放了神骨的小世界。
未免被时空乱流摧毁,他们消耗了大量神力,抵达的小世界又无法承载他们的身躯和灵魂。
同时,他们发现,被帝君投放到这个小世界的神骨,已经化作地核,开始吸收这个世界的天地之力。
一旦天地之力被吸收完毕,地核会被回收,整个小世界都会融入神寰界的荒原。
这也意味着,好不容易逃出来的他们,会因为这个小世界被融合,重新回到神寰界。
他们干脆用所剩的神力,摧毁那块地核,并将自己的神骨埋入,稳固小世界的根基,他们自此在小世界里生活。
也不知是不是颜温瑜曾在时间流速慢的地方待太久的缘故,哪怕到了这个小世界,腹中胎儿生长的速度依旧缓慢。
他们倒也不着急,就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享受着难得的祥和时光。
可惜,幸福安宁的生活没有持续太久,一群异怪凭空出现,小世界进入了末日时代。
他们组织人手,建立基地,抵御异怪的袭击,却败给了多变的人心。
有些人,试图占据他们的基地,暗中联合了一群人,打算围杀他们。
即便褚玄朔和颜温瑜曾被契约反噬,被乱流侵蚀,没了神骨,又不能在有诸多限制的小世界施展神术,可他们依旧远远强于普通,哪里是这么容易能杀死的。
褚清钰在得知父母来自荒原之后,也觉得他们在小世界的死,简直不可思议。
那群背叛者们的热武器攻击,投向他们的火焰,简直就像在投掷一堆玩具。
褚玄朔和颜温瑜甚至不需要自己出手,他们的拥护者们也能应对这场叛乱。
背叛者不少,拥护者们更多,这场战斗没过多久,便偏向于褚玄朔和颜温瑜他们这一方。
“温瑜姐,褚大哥,我们来掩护你们,你们先带着孩子离开这里吧。”
“我们这就杀出一条路来,这些丧良心的东西,一个也别想跑!”
可偏偏,天空竟在此时,汇聚起一片望不到天际的劫云。
褚玄朔和颜温瑜一眼就认出了劫云,脸色顿时惨白一片。
置身于劫云乌云之下的人,看不到云的边际,只当是自己望得不够远。
而他们,是真切的看到,这些劫云,铺满了整个小世界,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望无尽。
“你们快跑!快啊!”颜温瑜痛苦的推开挡在自己身边的同伴,“离我们远些,跑得越快越好。”
褚玄朔也道,“这里危险,你们别管我们了,快走。”
可这些人哪里分得清劫云和雷雨,还吆喝着,“正好劈死这些没良心的狗东西们!
我们救他们性命,给他们吃喝,他们还不满足,反倒怨我们成日带他们出去杀怪物,他们当自己是谁啊!还想让我们白供着他们不成!”
眼看着劫雷即将落下,褚玄朔干脆直接冲向了那些背叛者。
雷电果然追上了他,且同样击穿了好些背叛者。
不过,雷电也没有放过颜温瑜。
接下来的画面,几乎被刺眼的电光完全覆盖,记忆也到此为止。
褚清钰晃了晃神,意识离开了识海,视线转向了颜温瑜,身体终于不再像木头一般僵着,而是用力回抱住她,“阿娘。”
“诶!”颜温瑜下意识回应,又忍不住解释,“我只是继承了真身的记忆,却没有真正经历过……”
褚清钰:“我很想你。”
颜温瑜渐渐红了眼眶。
褚清钰又看向褚玄朔:“爹!”
褚玄朔眉头微蹙,颇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褚清钰:“能在这里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褚玄朔却直接背过身去了,只留下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大片黑砂化作披风,在那飞扬。
方凌实在忍不住了,“转过去干嘛啊,上来拥抱啊!”
颜温瑜笑道:“别逗他了,他其实很害羞的。”
褚清钰和方凌仞:“……”
颜温瑜又重重拍了拍褚清钰后背,才放开他,“我们也很高兴,能在这帮到你,如果可以,我们也想一直保护你。”
褚清钰握住她的手,又几步上去,将褚玄朔转过来,抓住了他的手:“爹,娘,我有很多话想对你们说,有很多事想做。”
褚玄朔凝视着他,“我们只是一缕魂识,因地核之力而现身,地核之力即将散去,我们,该走了。”
颜温瑜叹息。
褚清钰却抓得更用力了,“等等!”
褚玄朔显得冷静多了,“接受现实吧,清钰,你不是孩子了,应该学会接受生离死别。”
褚清钰:“请务必撑住!”
随后快速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两套衣袍,塞给方凌仞一套。
方凌仞一脸莫名的接过这黑色的衣袍,又见褚清钰扬起了屏障,并对他道,“凌仞,快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