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有何妙计?”晟玚立刻凑近,眼中燃起恶毒的光。
玉妃坐直身体,压低声音,字字句句如同毒蛇吐信:
“萧彻闯宫,杀伤禁军,是铁一般的事实。这是‘武’罪。但要想彻底扳倒晟珏,光靠这个还不够,他完全可以推脱是萧彻狂悖,他监管不力顶多是个失察之过。我们要给他按上的,是更致命的‘文’罪——结党营私,窥伺帝踪,甚至……诅咒君父!”
晟玚倒吸一口凉气:“诅咒君父?这……这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但证据从何而来?”
玉妃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东宫詹事府,有个叫李铭的录事,其母病重,急需一棵百年老参续命。而这参,恰好在本宫手中。”
她轻轻捻动手指,“你说,他是要母亲的命,还是对太子的忠?”
晟玚恍然大悟:“母妃是要让他……伪造证据?”
“不全是伪造。”玉妃阴恻恻地笑道。
“晟珏自从当了太子,广纳门客,其中难免鱼龙混杂。只需让李铭‘无意中’发现,某位太子颇为倚重的江湖术士,暗中在炼制一些魇镇之物,而所用的生辰八字……恰与你父皇的相符。再‘恰好’让司礼监的人撞破此事……”
晟玚听得心花怒放,仿佛已经看到晟珏被废黜囚禁的景象:“妙!太妙了!到时候人赃并获,看他还如何狡辩!”
“这只是其一。”玉妃继续道。
“其二,楚玉衡那个小贱人虽然没死成,但他依然是萧彻的命门,也是晟珏用过的棋子。我们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晟珏明知楚玉衡是罪奴,却仍引为心腹,甚至可能与之勾结,图谋不轨。这‘识人不明’、‘勾结边将’的罪名,够他喝一壶的。”
“可楚玉衡人在朔州……”
“人在朔州,但‘证据’可以在京城。”玉妃笑容愈发深邃。
“别忘了,楚玉衡在东宫做过侍读,处理过文书。仿造几封他与‘北境’往来密切、语焉不详的信件,再让某些‘证人’出来指证,并非难事。到时候,真假难辨,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母子二人相视而笑,那笑容里充满了将他人命运玩弄于股掌的快意。
“此事需周密安排,一环扣一环。”玉妃叮嘱道,“你来,务必做得干净,要捏住他把柄。伪造信件和安排证人之事,我来办。记住,沉住气,等待最佳时机,务求一击必中!”
“儿臣明白!”晟玚重重应下,眼中闪烁着兴奋和残忍的光芒。
他仿佛已经看到晟珏从太子之位上跌落泥潭,而自己,将重新获得父皇的宠爱,一步步走向那至高无上的宝座。
玉妃看着儿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儿子。
那个位置,必须是她的玚儿的!
任何挡路的人,都要彻底清除!
就在玉妃母子紧锣密鼓地编织着阴谋大网时,东宫内的晟珏,也并非毫无察觉。
他能感觉到来自玉宸宫方向的深深恶意,以及朝中一些原本中立官员态度的微妙变化。
“山雨欲来啊……”晟珏站在书案前,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眉头紧锁。
他必须加快步伐,巩固自己的势力,同时也要想办法,化解玉妃母子的下一次进攻。他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北方。
萧彻……或许,这个被迫反出京城的强援,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成为他重要的筹码?
亦或是……更大的威胁?
皇城之夜,暗影幢幢。
一场针对储君的致命风暴,正在温柔富贵的表象下,悄然凝聚。
而远在朔州的安宁,注定只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平静。
第53章 东宫血殇
玉妃的毒计,如同精心编织的蛛网,开始在皇宫与朝堂无声蔓延。
她利用多年经营的后宫势力,在妃嫔间散播太子“结党营私、对陛下不满”的流言;又通过交好的朝臣,在奏对时“不经意”地提及东宫近来门庭若市,所纳门客“良莠不齐”,甚至隐晦暗示其中或有“左道之士”。
皇后虽不得皇帝深爱,但毕竟是中宫之主,母族亦有一定势力。
她察觉到了玉妃母子的步步紧逼,心中忧虑,欲召太子前来坤宁宫,加以提醒和安抚。
然而,她的懿旨刚出宫门,便被玉妃的人半路“巧遇”截下。
玉妃亲自带着人,浩浩荡荡来到坤宁宫,名义上是“请安”,实则咄咄逼人。
“姐姐今日气色怎地如此不佳?”玉妃笑吟吟地,目光却如刀子般刮过皇后略显憔悴的脸。
“可是为了太子殿下操心?唉,不是妹妹多嘴,太子殿下如今是储君,行事更当谨言慎行才是。这满朝文武都看着呢,若是被些不清不楚的人带坏了,或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到时候,恐怕连姐姐您也要受到牵连呢。”
她话语轻柔,却字字诛心,暗示太子行为不端,甚至可能牵连皇后。
皇后气得脸色发白,手指颤抖:“玉妃!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危言耸听!”
“妹妹是不是胡言,姐姐心里清楚。”玉妃凑近一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阴冷地说道,“别忘了,您的娘家,可不像我们玉家这般根基深厚。若是太子倒了,您觉得,您这皇后之位,还能坐得稳吗?到时候,是去冷宫陪先帝的废后们,还是……呵呵……”
赤裸裸的威胁与羞辱,让皇后浑身冰凉,几乎站立不住。玉妃看着她摇摇欲坠的模样,得意地轻笑一声,带着人扬长而去。
这次羞辱,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皇后本就因皇帝冷落和太子处境而心力交瘁,此刻更是彻底崩溃,回宫后便病倒了,坤宁宫大门紧闭,再无消息传出。
而太子晟珏,接连遭受流言攻击、心腹被查、母后被辱的多重打击,又得不到任何有力的支持和安慰,仿佛一夜之间成了孤家寡人。
他试图向皇帝解释,但皇帝先入为主,对他已心存芥蒂,每次觐见都只是不咸不淡地训诫几句“安分守己”,甚至流露出对他“惹是生非”的不满。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了晟珏。
他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做,都无法摆脱玉妃母子编织的罗网,甚至连父皇也不再信任他。
他毕生追求的储君之位,如今竟成了禁锢他、催命的枷锁。
一日大朝会,有御史突然出列,弹劾东宫詹事府录事李铭勾结妖道,行魇镇之术,诅咒君上!
并呈上所谓“铁证”——从李铭住处搜出的巫蛊人偶,上面赫然写着皇帝的生辰八字!
满朝哗然!皇帝震怒!当即下令将李铭打入天牢,严加审讯!
李铭在严刑拷打之下,“供出”是受太子门下一位江湖术士指使,而那位术士,早已“闻风潜逃”。
虽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指向太子,但这盆污水,已经结结实实地泼到了东宫头上。
“逆子!你还有何话说!”皇帝勃然大怒,将人偶狠狠摔在晟珏面前。
晟珏跪在冰冷的金砖上,看着那荒诞的“证据”,看着满朝文武或冷漠、或幸灾乐祸、或避之不及的目光,看着玉妃嘴角那抹转瞬即逝的得意冷笑,他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之火,彻底熄灭了。
他笑了,笑声凄厉而悲凉,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
“父皇……儿臣……无话可说。”他止住笑,脸色平静得可怕,缓缓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那是他早已备好的鸩酒。
“清白既难证,污名已加身。儿臣……唯有一死,以证清白!”
在皇帝和百官惊骇的目光中,在玉妃难以置信的注视下,晟珏仰头将瓶中毒酒一饮而尽!
毒发极快,他痛苦地蜷缩在地,嘴角溢出黑血,目光最后望向龙椅上那个他称之为父亲的男人,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哀与嘲讽,气绝身亡。
大殿之上一片死寂。
谁都没想到,太子竟会以如此决绝的方式结束生命。
皇帝呆呆地看着地上儿子的尸体,脸色变幻,震惊、恼怒、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悔恨?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一声复杂的叹息和冰冷的命令:“拖下去……按……庶人礼,葬于宫外吧。”
没有追封,没有哀荣,只有草草埋葬。
曾经显赫的东宫太子,最终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太子身边少数几个忠心的旧仆,默默收敛了他的遗体,在京城西郊寻了一处僻静之地安葬。
没有墓碑,只有一抔黄土。
消息传到坤宁宫,本就病重的皇后听闻儿子惨死,连最后一面都未能见到,当场吐血昏厥,再醒来时,已然神志不清,时而痴笑,时而痛哭,彻底疯了。
而在这场血腥的储位之争中,另一位皇子——年仅十四岁的五皇子晟璘,他的母亲,一位位份不高、常年称病避世的嫔妃,在得知太子死讯后,紧紧搂住儿子,在他耳边低声而严厉地告诫:
“璘儿,看见了吗?这就是皇宫。从今日起,你要忘记所有诗书韬略,你要变得愚钝,变得胆小,甚至……可以有些不成体统的爱好。你要让所有人都觉得你是个不堪大用的庸才。唯有如此,我们母子才能在这吃人的地方……活下去。记住,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五皇子晟璘似懂非懂,但在母亲恐惧而坚定的目光中,重重地点了点头。
东宫血殇,太子毙命,皇后疯癫。玉妃母子看似大获全胜,扫清了最大的障碍。
然而,太子的死,也彻底暴露了他们的狠毒与野心,在朝野上下埋下了更多不安的种子。
皇帝的内心,是否真如表面那般无动于衷?
朝中那些尚且清醒的臣子,又作何想?
皇城的天空,依旧阴沉。
一场风暴平息,更大的动荡,或许正在酝酿。
而北境的苍狼,在得知京城巨变后,又会如何应对?
天下的棋局,因这一枚重要棋子的陨落,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第54章 绝域寻医
朔州城的冬日,寒风如刀。
王府内最好的暖阁里,炭火烧得通红,却依然驱不散弥漫在楚玉衡眉宇间的死气。
他大部分时间都陷入昏睡,偶尔清醒片刻,也是意识模糊,咳出的痰液中带着隐约的黑血丝。
那“相思引”的毒性并未完全清除,只是被苏墨以生命为代价暂时压制,如今失去了精妙的医术维系,正如同蛰伏的毒蛇,缓慢而坚定地侵蚀着他的心脉。
萧彻几乎不眠不休地守在一旁,看着楚玉衡一日比一日消瘦,气息一日比一日微弱,他的心如同被放在文火上反复煎烤。
朔州城内所有有名望的大夫、甚至军中的神医都被请了个遍,珍贵的药材如同流水般送入王府。
然而,所有大夫诊脉后,都是摇头叹息。
“世子,楚公子所中之毒,刁钻古怪,非比寻常。老夫……只能开些温和的方子,勉强压制毒性,减轻痛苦,但若要根除……请恕老夫才疏学浅,实在无能为力。”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颤巍巍地说道,脸上满是愧色。
“压制?光是压制有什么用!”萧彻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声音沙哑压抑着暴怒,“我要的是解药!是根除之法!”
太医吓得跪伏在地,不敢抬头。
这样的情况,重复了无数次。
无论是王府供奉的医官,还是萧彻派人从北境各地重金请来的名医,结论都大同小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