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阳郡是个很偏远的郡城,与赤日城的位置正相对应,和大片的蛮荒平原接壤,担负着抗击荒兽守护身后大片人类领土的重担。
岚阳郡四周也驻扎着大批的铁甲军,与城中修者一起守护这道防线。
纪远知道岚阳郡这处地方,然而并不清楚岚阳郡有个以阵法见长的家族纪家。
姓什么不好,偏偏姓纪,纪远听得眉心直跳。
白乔墨继续说:“纪家在守护岚阳城抵抗荒兽侵袭一事上,有着重大贡献,纪家立功最大的乃是他们布置出来的小天罡北斗大阵,虽是五品大阵,但能起到六品大阵的防护与杀敌之效。
至今岚阳城的防线上,小天罡北斗大阵依旧发挥着作用,然而随着纪家的消亡,大阵能发挥出来的威力不断减弱,并且因为再没有懂得此阵的阵法师随时修复,或许这座大阵再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完全崩溃。”
风鸣和白乔墨在离开皇城的时候,就知道了纪家的详细底细。
看到这些资料时,风鸣气得牙痒痒。
对东木皇朝有着偌大贡献的纪家,竟消失得这样悄无声息,并且还被人为地抹去过去的功绩。
纪家人死后灵魂若有感知,怕是要怨气冲天。
纪远听得阵阵恍惚,白乔墨口中讲述的这些事情,他竟丝毫不知。
他根本不知岚阳城曾有个阵法家族纪家,也不知岚阳城的防护线上,有座小天罡北斗大阵。
但是,小天罡北斗大阵的名字他却是听过的,甚至见过皇家藏书楼里的阵法残图。
他曾好奇地问过他师父,这小天罡北斗大阵的残图从何而来,当时师父为他讲解了番。
师父说,小天罡北斗大阵,其实脱胎于天罡北斗大阵,后者六品甚至六品之上的阵法,乃是上古大阵,但后人早就无法布置出来了。
曾有阵法奇才,在天罡北斗大阵基础上,精心研究出了小天罡北斗大阵。
虽然威力无法与天罡北斗大阵相比,但阵中套阵,多套阵法连接在一起,也能发挥出无限接近六品大阵的威力。
师父还惋惜,不仅无缘得见真正的天罡北斗大阵,就连小天罡北斗大阵的阵图也不完全了,只剩下这张残阵。
师父还说,将来有一日,纪远可以试试,能不能还原出这张残图。
所以,真相究竟是什么?
纪远抹了把脸,问白乔墨:“白道友从何而知这一切?”
白乔墨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块玉简,说:“这是我向琉阳阁买来的消息,纪道友应该知道如何向琉阳阁购买消息。
而且我还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岚阳郡城如今仍在运转的小天罡北斗大阵,布阵的阵旗上仍旧留有阵法世家纪家的标识,只要前去一观便可知晓。”
白乔墨说完便将这块消息玉简抛给纪远,琉阳阁虽也干着消息买卖的事情,但不知晓渠道的人是无法做到的。
白乔墨那是上一世有幸知道,因而这回就向位于皇城中的琉阳阁,花了笔不小的元晶购买关于纪家的消息。
白乔墨花出去的元晶数真的不小,因为对方直白告诉白乔墨,因为这些消息被封锁了,所以想要购买,价格必须翻上数倍,否则琉阳阁得不偿失。
琉阳阁虽不用惧怕东木皇朝的势力,但在人家地盘上做生意,没必要也不愿意得罪这个朝廷。
纪远接过玉简,快速阅看了一遍里面记录的内容。
凡是看过的人,不可能不咬牙切齿,灭绝纪家全族的行为,那是人神共愤,而且纪家被灭后也得不到该有的荣誉。
倘若有一天,小天罡北斗阵的阵法彻底摧毁,再无残迹留下来,或许关于纪家的点点滴滴,就彻底消散在这个世间了,再无人记得曾有个阵法世家,在岚阳城做过的巨大贡献。
玉简里记载了,整个纪家是一夜之间被人全部抹杀,从上到下,连婴孩和没什么武力的下人都没被放过,真可谓杀得鸡犬不留,生生将整个纪家给连根拔除了。
纪家灭亡了,纪家留下的阵法残图却出现在皇家藏书楼里,要说这两者完全没有关联,纪远第一个不会相信。
外人眼中皇家冠冕堂皇,可他跟随师父学习了二十多年,又怎会不知道皇家的强横行径。
纪远脸上再无一丝笑容,他抬头看向白乔墨:“白道友是以为纪某就是纪家留下的血脉?白道友为何如此认定?”
白乔墨暗道,那是因为纪远上一世自己查出来的,曝出来后才被他知晓的。
白乔墨说:“首先是纪道友的年龄,与纪家被灭的时间相差无几,纪家被灭时,纪道友刚出生没多久。”
“其次,纪道友如果有空,可前往岚阳郡一趟,试试自己的血脉,能否与残留在那里的小天罡北斗大阵共鸣。
如果无法共鸣的话,那只能说白某的一切推断都是错误的,纪道友只是巧合姓了纪罢了。”
纪远脸色更沉:“白道友也知道我目前根本无法成行。”
白乔墨点头:“是的,所以只能请纪道友耐下性子再等等了。”
纪远这回保持不了温和的形象,用鼻子喷气:“白道友突然对纪某爆出这样一条大料,却让纪某再等下去,会不会觉得对纪某太不厚道?”
他这明显是动气了,他需要的是确切答案,而不是这般让自己花费时间去寻找,却又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成行。
他承认自己是迁怒了,没有人在被人揭开这样的事实真相面前,还能保持心平气和的。
如果他真是纪家的遗孤,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遗孤眼瞎,认贼作父,灭亡纪家的绝对有他的师父,还有背后皇家中人。
一想到这可能,纪远就无法平静下来,所以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
白乔墨默了一下,能够理解纪远的心情,他心里是确认了纪远就是纪家的遗孤,但对纪远来说不是,纪远需要证据。
白乔墨道歉:“抱歉,是我们考虑不周。”
风鸣不高兴了:“喂,姓纪的,你对我白大哥发什么火,白大哥不过是无意中知道岚阳郡纪家的情形,为纪家打抱不平,你是不是纪家遗孤,其实对白大哥有什么区别吗?白大哥所做的不过是给你提个醒,万一你是纪家遗孤,小心什么时候就被人咔嚓要了小命。”
纪远被骂了一顿,脑中稍微清醒些了。
是啊,风鸣骂得对,白乔墨和风鸣对他没有任何责任,就算现在提醒他一声,也是存了一份善意。
但是……他真的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接受这一切,这等于将他过去二十几年全部推翻了,让他心头只剩下一片茫然。
他到底是谁,他纪远究竟是何人?
活了二十多年,自以为是个聪明人,原来连自己究竟是谁都蒙在鼓中。
更加可笑的是,他很可能认贼做父,将残害全家的仇人当成师父尊敬。
纪远再度搓了把脸,让自己稍稍冷静一下。
可是他依旧没办法冷静得下来。
纪远苦笑道:“抱歉,是我的不是……”
风鸣又挥了挥手说:“算了,跟你计较这个做什么,接下来远离了皇城对你其实有好处,如果你真想知道真相,那就好好活下来,然后去岚阳城追寻真相,再从长计较。
可不要一时头脑热血,凭一己之力去向皇室报仇血恨,最后只能是仇也没能报成,还将纪家最后一个遗孤,也丧生在仇人手里。”
从白乔墨这里知道纪远上一世的悲惨命运,风鸣实在不希望他再重复这样的人生。
仇是要报,但要讲究策略,先要保存有用的身躯,才能图谋报仇事宜。
人都死了,还报什么仇?只能让仇人笑话他的不自量力,惨死亲人的怨气无法消散。
纪远深吸一口气,知道风鸣说得有道理。
而在风鸣口中,他分明就将自己看成纪家唯一的活口了。
纪远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们说得对,我现在需要的是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伺机寻找真相,我一定会去弄清这一切的。”
他并不后悔来找白乔墨和风鸣,尽管因此他的人生将会大起大伏。
但对他来说,与其糊涂过活,不如清醒面对现实,哪怕这个现实再残酷,他也希望是清醒着的。
光是玉简里那些血淋淋的一幕幕,他就不愿意稀里糊涂地过下去,那里面记载了纪家满族数百条人命。
只为了满足某些人的私欲,一个家族几百条人命,以及这个家族立下的偌大功绩,就这么轻易地被抹去了。
他甚至在皇家藏书楼里也没见过有关岚阳郡纪家的文字记载,何其可笑。
他为这个纪家不值。
风鸣看他这副模样又有点心软了,挠挠头说:“其实我和白大哥也在犹豫要不要跟你说,提这个醒,我们还没拿定主意的时候,你自己就找上门来了,所以说人太聪明了,有时也不见得是好事。”
如果换了旁的时候,纪远肯定要被风鸣这话给逗喷了。
“我知道,你们将我当朋友,才会想要提醒我的。”
“也不是当不当朋友的事,就当我们是为打抱不平吧,谁看了这种事能忍得住?”
风鸣是真觉得这人太惨了点,最后也死得好惨,真是死不瞑目吧。
第196章 十八
跟风鸣胡扯了一阵,纪远稍稍冷静了些。
他之所以没有立即离开,还压着性子跟风鸣胡扯,是因为担心自己离开后,见着秋易会失态,无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又灌了杯茶,纪远恢复之前的温和斯文的形象,起身向风鸣白乔墨道别。
风鸣这人有时候嘴巴虽坏,但人品真的不差,否则怎会为纪家这样的家族打抱不平,旁人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以前何尝又不是冷眼看着一些事情的发生。
纪远离开,门关上后,风鸣就瘫坐在位置上了。
“真没想到,这一切会捅得这么快,还是纪远自己揭开来的,你说纪远能一直忍着,不让人看出痕迹吗?”
白乔墨想了想说:“应该会吧,他现在到底没搞清自己究竟是不是纪家遗孤。”
风鸣捧着下巴叹道:“有时候真希望这事是搞错了,他虽也姓纪,但跟这个纪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白乔墨揉了揉风鸣脑袋,这是鸣弟一厢情愿了。
纪家被灭也不过才二十几年,也就皇城离岚阳郡太远了些,所以这里的人毫不知情。
但相信到了岚阳郡当地,不可能所有人都忘了纪家以及纪家所做的一切的。
曾经被纪家保护过,享受过纪家阵法防护的那些城民,还有很多人都活着的。
风鸣很想不明白:“你说纪远的那个师父到底什么居心,不仅将纪远带回来,还收为弟子教他阵法。”
这是他最没办法接受的,叫活着的人如何面对死去的亲人和残酷的现实。
白乔墨说:“不在意吧,高高在上惯了的,也不认为纪远有反噬他们的能力吧,我们在那些人眼里,不过是可供他们玩弄的蝼蚁。”
风鸣直接“嗤”了一声:“小心翻船,蚂蚁有时候也能干翻大象的。”
另一边,纪远见到了秋易,他的脸部表情控制得很,但两人从小青梅竹马的长大,秋易虽没多少心机,却很了解纪师兄这个人。
他看不出来,但能直觉到,纪师兄此刻心情不好:“纪师兄你刚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纪师兄心情不好,是跟去见了什么人,或是做了什么事有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