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骤然顿住,离姜落的右眼仅有指甲盖的宽度。
姜落后背有冷汗,声音依旧冷静:“我死了,你就得死,得给我偿命。”
“你死了,你在美国的老婆儿子怎么办?”
“你在台岛疗养院的老娘你也不要了吗?”
郭荣海目眦欲裂,一脸暴凸的筋脉,死死握着刀的手却有些微的颤抖。
第63章 亡命
姜落的视线穿过刀尖看着他:“你要做亡命徒, 你家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你老婆儿子可以不管,你妈呢。”
“那家疗养院是李家的,你猜猜看你出了事, 李家还会不会继续让你妈住那么高端的疗养院。”
“她在台岛无亲无故,不住疗养院,一个人在马路上饿死吗?”
刀尖随最后这句反问,缓缓挪开,露出姜落漆黑而坚毅的黑眸。
郭荣海一下瘫倒在地,刀没有拿稳, 脸上也满头虚汗——他不是天生的亡命徒, 他是被逼急了。
他不但没有胆子杀人,还反被姜落的三言两语捏住了七寸。
姜落看着他:“放了我, 我去和李锋锐说, 你妈就能继续住在疗养院。”
“你没有钱了, 我可以临时给你周转, 不至于让你老婆儿子在美国饿肚子。”
姜落声音清缓而坚定:“郭荣海,我们是有新仇旧恨, 但不至于要把命搭上。”
“你放了我, 给我生路, 我活,我也保你和你家人。”
郭荣海像是傻了,瘫坐在地上,目光迷离、没有焦距。
姜落没再开口,屋内安安静静,屋外也安安静静,没有一丝动静。
“我凭什么相信你?”
好半天,郭荣海抹了把脸, 开口。
他看向姜落,神色间的癫狂和愤怒消失了,被不信任和紧蹙的眉峰取代。
他开始斟酌利弊。
“你可以不信我,但你没得选。”
姜落躺在地上,抬着头,平静的,“就像我现在也没得选一样。”
好一句没得选。
郭荣海勾唇冷笑。
郭荣海不是傻子,他知道什么对自己有利。
他起身,坐起来,蹲在一旁,又拿起刀,掰过姜落的身体,给姜落割绳子。
他边割边道:“姓姜的,你最好说到做到。”
“你也知道,我老婆儿子和老娘都在国外。”
“我在国内,在海城,就没有可以被人威胁的地方。”
“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你骗我,大不了我们就一起去死。”
姜落:“你放心,我说到做到。”
刀割断了绳子,姜落的手得以解放。
郭荣海又去割脚上的绳子,姜落慢慢坐起身,同时余光观察周围。
突然的,姜落抄起不远处的一条矮凳就照着郭荣海的头顶砸了下去,郭荣海反应快,伸手一挡,挡住了,刹那间,姜落夺过郭荣海手里的刀就朝着郭荣海扑了过去,一刀刺在郭荣海的肩膀上,郭荣海疼得啊啊大喊,姜落握着刀,手上力道不减,恶狠狠道:“狗杂种!”
郭荣海瞬间脸上泛白、虚汗直冒,差点白眼一翻晕过去。
姜落松手,把刀留在郭荣海肩膀上,一边警惕地看着郭荣海,一边去解自己脚踝上的绳子。
解开,姜落站起来,沉着脸,左右看看,拿起角落一条长凳就照着郭荣海的腿上砸了过去。
郭荣海“啊啊”尖叫两声,彻底晕死了过去。
姜落都没看郭荣海是晕了还是死了,他没有犹豫,转身就往门口走,拉开门,出去,发现这里果然是乡下,这小土屋外面全是农田。
此刻已是深夜,月亮高挂在天上,光芒暗淡。
没有灯,看不清方向,姜落随便挑了一个方向,顺着田埂往前走。
他此刻没有别的想法,就一个:活命,赶紧走。
走到有人有房子的地方,他就能求助,可以打电话,打给霍宗濯,或者王闯。
姜落惊魂未定,走得很快,在田里深一脚浅一脚。
不知走了多久,还在田里,没房子,没人,他就一直走。
走着走着,姜落才逐渐心定,心跳也恢复了正常。
他想问题不大,总归郭荣海不会再追出来,丧家犬也不会有什么所谓的同伙。
他往前走就行,总能遇到人、看见房子。
现在太晚了,天黑,所以才看不见,遇不到人。
姜落觉得晦气,身上还冷,也完全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终于,走着走着,姜落看见了靠田埂边的一处破旧的二层小楼。
姜落快步过去,去拍门,刚拍,院子里的狗就开始狂吠。
拍了片刻,狗就叫了多久,没一会儿,房子里有灯光亮起,随之传来几句方言。
有个中年男人披了衣服出来,打着电筒,隔着院门看见光下的姜落,不解,用方言问姜落是谁,找谁。
姜落听不懂方言,料想这里应该是和海城接壤的苏北乡下,便用普通话道:“劳烦,帮帮我,我被人绑过来的,刚逃出来,有电话吗,我打给我家里人。”
“啊?”
男人叽里呱啦讲了一通,没开院门。
屋子里又出来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她们也说方言,问男人,男人又用方言和她们叽里呱啦。
姜落就穿了件长袖的白衬衫,冷,也没什么力气,蹲了下来。
门开了,男人拍拍他的肩膀,用方言说:“我家没电话,我带你去借电话。”
“喂,你能走吗,你跟我走。”
姜落听不懂,能猜到男人要他走,起身,点点头:“走吧,我跟着你。”
于是男人打着电筒快步走在前面,姜落跟着他,努力跟上。
不知走了多久,姜落觉得自己都要冻僵了,两人来到一处同样破烂的二层小楼。
男人拍门,狗叫了,灯亮起,屋子里不久出来个男人,也打了电筒,说着方言,两个男人隔着门对话。
院门开了,刚刚的男人领姜落进去,进屋,来到一个摆在桌上的电话前,男人示意:“你打吧。”
姜落吐了口气,过去,拿起话筒,拨电话。
“嘟——嘟——嘟——”
耳边的嘟嘟声让姜落感觉到了一点心安。
两个男人一起站在他身边,看着他。
咔哒一声,电话通了,那头传来霍宗濯的声音:“姜落?”
姜落又匀了口气,彻底心安了,有气无力道:“是我。”
霍宗濯立刻拔高声音道:“你在哪儿?”
姜落早力竭了,吊着口气:“不知道,我被郭荣海弄到这边不知道哪个乡下了,我逃出来,找了这边的村民,借的电话。”
“他们说方言,不会普通话,我听不懂。”
霍宗濯的声音绷着:“你有没有受伤?情况严重吗?”
姜落有气无力:“没有,还好。”
霍宗濯的语气非常紧张:“你为什么在喘?”
姜落:“走的,没力气,我没外套,太冷了。”
“你放心,我没事。真的。”
霍宗濯这才冷静道:“你把电话给村民,我来和他们说。”
姜落便侧身,示意其中一个男人,男人伸手接了电话,放到耳边,不知听霍宗濯说了什么,叽里呱啦一通。
不久,男人把电话塞回姜落手里,姜落拿起来:“喂。”
霍宗濯:“我知道你在哪儿了,我跟他们说了,请他们暂时先收留你,给你拿衣服和吃的,你就在那儿,哪儿也别去,等我去接你,我现在就来,很快。”
姜落:“好。”
霍宗濯又问:“你一个人可以吗?”
姜落:“没事,你放心。”
挂了电话,姜落被留在了有座机的这户村民家。
村民好心地把一楼一间房腾给了姜落,让姜落睡床上,还给拿了吃的,都是热的。
“有水吗?”
姜落觉得口渴。
村民去拿了,拿了一个破旧的瓷杯,给姜落倒了满满一杯的热水。
姜落坐在床边,双手捧着瓷杯,抿了两口,热意顺着喉咙蔓延向四肢,这才觉得魂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