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车开去贵省,再开去山里,需要时间,但姜落等不及,姜落提了装钱的两个大包,就准备尽快坐飞机去贵阳。
他也有预感,心知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便又打给了公安局局长,想让他安排几个人,一起去禾许,觉得有政府的人在,禾许那边能有所收敛,毕竟扣霍宗濯的是正经公安,不是hei社会,他并不担心禾许那里会撕票,他晾禾许那儿没这个胆子。
哪知局长犹豫道:“招呼我可以替你打,如果你要人,我也可以临时出份书面的函件,请贵省那边安排人陪你一起过去。”
局长自然有局长的顾虑,他毕竟是正经公安,不是谁的私人安保,不是谁一句话他就得调人的,回头查起来,他不好解释,毕竟乌纱帽是在他头上,不是姜落头上。
姜落不勉强:“好,那请局长帮忙出份函,到时候让贵省那儿的公安陪我过去。”
哪知局长又道:“姜落,我得提醒你,一个屋子里你看见一只蟑螂,就不会只有那一只。”
“我可以下函,但很可能贵省那边不会配合你,你能明白吗。”
姜落懂了,这是说禾许那样山里的小镇敢这么做,头上必然有保护伞,这把保护伞也许是上面的市,也许牵扯更多的人,更大的官。
海城毕竟离得远,贵省和海城也不是一家,拿了函过去,贵省那边会是什么反应,谁也不知道。
他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我明白。”
姜落声音冷静。
挂了电话,姜落吩咐王钧庆:“别等了,你和老四老三先过去,顺便替我办两件事。”
……
姜落半夜到机场,等清早的飞机。
他一夜未眠,完全没有困意,睁着眼睛,坐在候机厅的椅子上,想对策,想不久后可能会遇到的情况,想霍宗濯,想那个境外电话,异常冷静。
正想着,手机响了,接通,那头传来赵广源的声音,开门见山:“霍宗濯的事我听说了,我安排了人,陪你一起去贵省。”
“你现在在机场吗,我们在来的路上了。”
“我安排了飞机,临时申请了航线,可以马上飞。”
姜落一怔。
默了默,他低低启唇:“好,谢谢你。”
不久,赵广源带着一行七八人赶至机场,汇合后,他们走特殊通道,第一时间登上了飞机,飞向贵阳。
飞机上,赵广源坐在姜落旁边,冷静理智道:“跨省抓人很早就有了,不奇怪。”
“想要钱,也不奇怪,毕竟现在什么样的官都有。”
“他们既然扣了人,要钱,我们就去会会,看看他们到底敢无视法律法规到什么程度。”
姜落:“不会那么顺利的。”
赵广源点头:“深山里面,什么都可能发生。”
“所以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我来之前安排了人发函给贵阳那里,请他们务必配合。”
“不过老徐说的对,”老徐就是公安局局长。
“贵省和海城不是一家,不穿一条裤子,他们会不会配合,很难说。”
姜落看着窗外,神色淡漠:“有一点,我很奇怪。”
“我们的生意没有做去贵省,无论贵省还是毕木禾许,离海城都那么远,那个深山里的小镇,从哪里知道的霍宗濯?还知道我能拿出几千万美金赎人?”
赵广源也看着窗户:“或许是巧合。”
“想要巨款,自然得抓肥羊。”
又聊了一会儿,赵广源温声道:“睡一会儿吧,飞机还有段时间才能落地。”
“嗯。”
姜落应了一声,但他没有闭眼。
他完全不困,满心只有一个念头:
要么霍宗濯没事,砸钱赎人不算什么,就当倒霉、被狗咬了,大不了以后绕着贵省走。
但如果霍宗濯有什么意外……
姜落心里平静地想:那就所有人一起死。谁都别想活。
第160章 深山
这不是姜落悲观, 是姜落不得不这么想——莫须有的罪名,跨省抓人扣走,被带去深山, 点明要六千万,还是美金,一切的不合理都指向一个最差的结果——谁都不知道霍宗濯会经历什么。
姜落想起上一世在酒局上听说的一个当时他根本没多放在心上的小道消息:
说某生意人去某个陌生的城市做生意。
意外出了事,和当地政府有关。
最后事情没解决,人也横着被家人哭哭啼啼地带回家安葬了。
强权面前,不但普通人没有任何办法, 像他们这样人脉深广颇有能量的生意人, 有时候一样无可奈何。
这年头,说白了, 世道还是乱。
被带去大山深处, 天高皇帝远, 什么都可能发生。
姜落不想往最坏的方向想, 但也做好了最坏情况的打算。
果然,落地贵阳, 与等在机场的文秘书汇合后, 一行人立刻赶去省政府, 赵广源带着人,几个人进去的,又几个人出来的。
出来,上车,赵广源脸色很差,对司机和姜落道:“直接去禾许吧。”
姜落不用问就知道了,贵省的省厅这里并不配合。
“去禾许。”
姜落也对文秘书特意找的当地司机道:“现在就走。”
于是前后两辆中型车,载着十个人, 立刻出发前往禾许。
司机则边开车,边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提前打招呼道:“那边在山里,很远的,路也不好走,你们真的要去?”
“你开你的,不会少你一分钱。”
坐副驾的文秘书低声回他。
“行。”
司机不再多言。
姜落则在车出发后,先后打了几个电话,其中包括运钱的货车那里,还有赶去北京的小陆。
货车在路上,几个司机一刻不停地轮流开,但离贵省还有不短的距离。
小陆则已经顺利完成了任务,告诉姜落:“我把带的公司给61号那里了,那里也知道发生什么了。”
“就是我没进得去,他们没让我进去,我也没见到什么人。”
“不过那里让我给你传话,说他们知道了,会安排人去禾木。”
“还让我额外再给你带句话……”
“嗯。”
姜落拿着手机在耳边,表示自己在听。
小陆:“让你不要冲动,无论发生什么。”
“好,我知道了。”
姜落声音冷静。
车起初在贵阳市里开得还算快,但开着开着,没多久,沿途全是山和山路,速度一下降了下来。
姜落果断喊停,让司机下车,坐去副驾指路,自己跨去主驾。
赵广源怕姜落冲动,劝:“现在一定要冷静。”
姜落挺冷静的,他只是不能闲着坐在那儿没事干。
坐在那儿,他就会忍不住想霍宗濯,想霍宗濯这会儿可能会经历什么,那些人会不会动私刑,会不会打他,甚至折磨他。
姜落不敢去想,他必须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于是姜落开车,司机指路,提上速度,两辆车继续往山里开。
开得一路颠簸来颠簸去,车身晃得恨不得快散架了,住惯了海城、走惯了平路的两车人都非常不习惯,文秘书直接对着塑料袋吐了。
姜落手握方向盘,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前方,无论如何,他都在以最快的速度往前开。
但山路崎岖,路程遥远,仿佛怎么开都开不到尽头。
姜落一路连开了八个小时,天都暗淡了,却依旧离他们的目的地很远。
司机换下姜落,接着开。
姜落坐副驾,靠着椅背,没有神色。
两天一夜没有休息的他眼下早已呈现青灰色,但他依旧不困,眼睛一动不动地穿过挡风玻璃、看着前方。
赵广源从后排探身过来,递过来水和吃的,温声宽慰他:“他们敢要那么多钱,就显然知道霍宗濯的身份和身家。”
“他们是为了钱,身份职务也摆在那里,想必也不敢节外生枝。”
姜落没拿吃的,接过水,喝了口,继续靠着椅背,没有表情地看着前面,声音和神色一样淡,低低的,说:“那是正常人的逻辑和处事。”
“谁也不能保证这次遇到的就是正常人。”
“不,”
姜落改口,“他们胆子这么大,的确不是正常人。”
“不是正常人,就不能指望他们有该有的良心。”
姜落有句话没说: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夜深了,山里黑得夸张,也静,车灯照着也看不见太远,车不得不压下速度,慢慢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