雹师道:“干什么?还欺负我小本买卖?”
黑甲武卫不语,只是围着他,一味地用脚背颠包子传球。
百里漱激动得打了个哆嗦:“城主府令?他们知道雹师在这!太好了,我还以为他藏得有多深!”
惠风已向茶棚挨了过来,脸色惨白,看起来伤得不轻。
茶伯推了一杯茶给他。
惠风摇摇头:“城主吩咐过,你的茶太稀少了。我被幽冰刀擦了一下,伤口很浅,自己能缓过来。”
他看了一眼满地染血的糖葫芦靶子,闭了一下眼睛。
灯影法会的摊主里,除了他安插的影傀儡,也有普通的修士——他们拒绝了炼影术的庇护,只想以清醒的姿态,向雪练复仇。
被分尸之后,他们真正地死去了。
时隔多年,还有人在为雪练的那场屠杀付出代价。
惠风念了几句往生咒,怀里病殃殃的碧雪猊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楼飞光问:“它怎么了?百里,你快看看!”
百里漱道:“力竭而已。”
惠风道:“它在育孤堂,和蛊雕大战,把香都喷光了,才盖住尸臭,立了大功。”
碧雪猊低声咆哮着。
“快看,它嘴巴发黑,不会中毒了吧?”楼飞光道。
惠风道:“它吃过蛊雕,嘴巴臭了,怕城主不要它。”
碧雪猊伤心至极,用前爪捂住了脸。
楼飞光安慰道:“有谢城主在,这些家伙,猖狂不了几时了。”
惠风望了望满月,眼中浮出一丝忧色。
“你们,快走吧,如果回不去,就往灯会深处跑,朝着光,不要回头!”他道,“试探结束了,真正的恶战才刚刚开始。”
楼飞光道:“严峻到了这种地步?”
“伤亡超出想象,城主要动怒了。”惠风道,身体细微地战栗起来,“但愿在城主出手之前,我们能解决这一切!”
【作者有话说】
互相偷家ing[捂脸偷看]
第191章 引灯披衣
山一般的阴云,缓缓地,从月下滑过,极其深邃的暗面,仿佛蓄满了弓弩的战船——
呼——唰唰唰!
云山喷发,暴雪如潮,倒灌影游城,在大阵上方,拉开了一张铁灰色的帷幕。
“老头子,雪柩已来,和当年屠灭长留的那场雪比,如何啊?”雹师道。
这种级别的风雪,被雪练称为雪柩,有了天象之力,再弱小的雪练,也能将天赋发挥到极致。
试探结束了。
这是雪练发动总攻的大旗。
雹师也玩够了,劈翻那几个黑甲武卫,伸手朝天。
“老头子,你给我一杯茶,投桃报李,我送你长留三景。”
掌心里一股股阴冷锋利的气流,在暴雪中穿梭。
“陨雹飞霜,快走!”惠风猛推了两个少年一把,嘶声道,“向着灯市里跑!”
雹师哈哈笑道:“第一景嘛,叫城门架鼎。”
轰隆隆!
说话间,东城门爆发出巨响,缺口处灌进大股飞雪。
那些雪转眼就变成一道道银白斗篷的人影,密密麻麻,潮赶潮地向主街冲来。
护城大阵……破了。
这下,连茶伯的眉毛,都狠狠跳了跳。
“当年,我每破一城,就会在城门外架起一口巨鼎。”雹师舔了舔牙齿,仿佛在回味着什么,“建功不易啊,这次附近三境,天下六成的雪练,都冲进了城里,僧多肉少,不冲锋在前,可就分不着一杯肉羹了。”
天下六成的雪练?
就算化作片片飞雪,也足够把整座城埋起来了。
惠风望向暴雪中的灯笼,眼中却掠过了一丝异样的光芒。
“在看城主府?”雹师道,“嗯?这么大的动静,为什么没人接应你?”
惠风道:“彼此彼此,你们的祭坛呢?”
雹师立时色变,阴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区区蝼蚁,那就以你祭旗!”
一把幽冰刀,鬼魅一般,从背后捅穿了惠风的喉咙。
雪蜈蚣显出身形,正要拔刀,惠风的喉咙却绞得死紧,仿佛成排的钢齿咬住了刀锋。
喀嚓!
幽冰刀裂开了。
惠风竟把碧雪猊抱在胸前,和这香炉冻在了一起,刺穿喉咙的冰刀,自然被畜生死死咬住,难解难分。
那被冻结的脸上,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冷笑。
雪蜈蚣弄巧成拙,脸色扭曲:“雹师饶命,属下只是想将功补过。”
“太莽撞了,他存心要骗你的刀,”雹师道,“刚刚听到什么了?”
雪蜈蚣嘴唇蠕动,祭坛二字在脑中一掠而过,让他更为惊恐:“属下来迟了,什么也没听见。”
雹师道:“成事不足,去,捏死那两只小蚂蚁!”
楼飞光早已抓着百里漱,向灯市狂奔而去。
暴雪中,只有朦胧的红光,和闪动的人影,分不清是敌是友。
风障紧紧包裹在二人身周,更为灵活,也更坚韧。但那雪砸在身上,依旧极为沉重。
惠风只说了灯市,语焉不详。
怎么办?
到处都是雪,是数十倍于他们的敌人。
当年的长留,也是如此吗?
楼飞光定了一下神,把长剑从背后抱进怀里。
百里漱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
“百里?”他道,动作突然一顿,白毛汗爬满了后背。
搭肩的同时,那手指居然能按在他脊柱上,轻轻敲击。
这么细长的手掌?
它……在数他的脊柱骨!
楼飞光镇定道:“百里别慌,前面就是灯市。”
他去握百里漱的手,长剑却刷地从肘下刺出,稳准狠地发力,剑光仿佛切入砖石中——喀嚓!
一节惨白瘦长的手臂,滚落在地。
但有奇长的脖子,往前一伸,从黑色兜帽底下俯瞰着他,有如立起的蜈蚣一般。
雪蜈蚣咧嘴道:“认出来了呀?”
十多条手臂,就这么从背后,环向了楼飞光!
楼飞光玩命地狂奔,心都快从喉咙口跳出来了,眼前只有灯笼的红光。
某一个瞬间,他仿佛撞破了一层看不见的轻纱,身体随即一轻。
糟了,这是中了什么邪术……
嗯?
他眨了眨眼睛,透过面前一层薄薄的灯笼壳,俯瞰着长街上的景象。
这是在灯笼里?
惠风让他找灯市,是为了把他藏在灯笼里?
暴雪中,红灯笼颠扑不灭,更多的苍白人影浮现,都是雪练。
雪蜈蚣立在街心,目光阴冷地扫视:“人呢?”
短短的一瞬间,这繁华的灯市便空无一人,唯有白雪红灯,两相映照。
灯辉摇摇,越发朦胧,血泊一般,浸透小石阶。
天衣坊的小门紧闭着。两边的沟渠,却涌出了无数半透明的轻纱,如发光的小河般,向整座影游城淌去。
一尺一尺,一寸一寸,都是明光丝。
在接触飞雪后不久,它们就消融不见了,只是风中偶尔泛起丝绸的光泽。
一双穿着软绣鞋的脚,踏着血淋淋的灯笼光,一步一步走上石阶,立在天衣坊门外。
病观音般的青衣女子,倚在门边,勾着门环,一下有一下地敲击起来。
“叶姊姊,歇下了没有?”女子笑嘻嘻地,“你做的衣裳真好看,深夜来访,不会见怪吧?”
没敲几下,门就被一股巨力扯开了,叶霜绸头发蓬乱,宫装裙摆碎了半边,双目喷火:“碧灵,你来上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