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想进化成什么样?”
“呜呜呜……秀秀,我真的好内疚啊。我不该说那种话攻击他的,金煦现在好伤心啊,我刚才跟他说话他都不理我了……”
“放心,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伤心。”
小P抽抽搭搭:“他只是比较执着,理性驱使他不要浪费没有必要的情绪,并不代表他不会伤心……呜呜,如果他真的不会伤心的话,你六岁那年被绑架,他就不会试图让对方绑走自己,也不会在你被送回来的时候,一直陪在你身边了……”
何毓秀怔了一下。
他其实并不记得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因为那段时间他一直处于昏沉状态,只是听医生说起,差点就要没命,但具体发生了什么,父母并没有跟他多讲。
“他连这个都跟你说了?”
“当然啊。”小P道:“他需要我,不,core帮助他分析情绪,他不懂自己当年为什么要守在你身边,因为他的理智告诉他,如果你注定要死的话,多一个人守着根本没有用,如果你不死的话,那就更没有必要守着了……他需要我来告诉他,他是因为担心,想要第一时间确认你的安危,才一直守在你身边的。”
何毓秀其实对于金煦是否守在他的身边并没有特别详细的记忆,只知道醒来的时候,一家人好像都在,出院的时候,何若仪一直亲自抱着他,他的大脑依旧有些恍惚,迷离而混沌地趴在母亲的肩膀上,金煦似乎在后面仰着脸看他,神色始终都是平静而淡漠的。
“过去太久,我都记不清细节了……”
“不是因为记不清,而是因为对方给你下了太多的迷药。”
“迷药?”那应该是一件相当惊险的事情,但奇怪的是,父母从来不提那些事情,他们最经常说的就是当年捡到他的时候,他有多么可怜,趴在他身上的蚂蟥一个比一个肥,血都差点被吸干了。他偏头看向手机,道:“你是说我被下了大剂量迷药?”
“是的。”小P道:“金煦告诉我,当年你被那对好心人送回来的时候,呼吸已经很微弱了,心脏也几乎要停止跳动,后来经过检查,你的体内残留着大量镇定与安眠类的混合药物,那种剂量的药物对于儿童来说伤害极大,这才导致你对那段时间的记忆一直非常朦胧,他们怀疑是因为绑匪担心你快死了,所以才不得不把你丢回来的。”
难怪他记得自己被绑架的那几天一直躺在某个地方,意识从来都没有清醒过……虽然知道那一定是被灌了迷药,但他并不清楚,原来那些药居然已经要达到致死量。
难怪爸妈从来不提那段时间的事情……
“可是……”时隔多年,何毓秀忽然产生了一个疑问:“如果他们是为了拿钱的话,为什么要对一个被绑架的、毫无反抗能力的小孩子下那么大剂量的迷药呢?”
“……可能,是怕你认出他们的脸。”
“但那可以有很多方法避免,比如直接蒙住我的眼睛,堵住我的嘴巴,把我关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每次见面的时候也可以遮掩住自己的面容……为什么非要下药,还接近致死量?即便他们一点都不懂药理,也应该清楚,大量迷药下去,显然会导致人质出现危险,这种情况下,我这个肉票不就不值钱了吗?而且,他们最终都没有向金家索要金钱……而是在几天之后见我快要死掉才把我扔掉,那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这,这,可能他们团队内部,出现了内讧?”
“你刚才是卡了吗?”
“不,只是以我的智力水平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小P嫩生生地说:“毕竟我只是一个人工智能。”
另一边,PPC忽然对着金煦发出警报:“我滴妈呀,我好像又说错话了,他开始怀疑当年的绑架案了!”
金煦徘徊的脚步停下,脸色冰冷:“你跟他说了什么?”
PPC只能把刚才的话全盘托出,金煦微微垂下眼眸,道:“果然……”
这么多年来,没在他面前提起那个绑架案是对的,以何毓秀现在的认知,已经可以轻而易举地推导出疑点。
就像当年他看到何毓秀奄奄一息被抱回来的时候一样。
何毓秀捧起了手机,道:“这么多年来,他们从来不在我面前提这件事,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有什么蹊跷?”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啊……”
何毓秀顿了顿,忽然起身走了出去,敲响了金煦的房间门:“我有话跟你说。”
半分钟后,房门被打开,金煦的脸直接朝他欺了过来,何毓秀反应极快地把他推出去,黑脸道:“我是来跟你谈正事的。”
“你不是过来让我亲的吗?”
“……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金煦朝里面退,何毓秀跟着走了一步,又重新退出来,道:“去那边。”
熟悉的阳台小圆桌旁,何毓秀直接了当,道:“我记得好像听说过,当年绑架我的人一直没有找到,对吗?”
金煦始终挂着笑容,眼神迷恋:“是的。”
“一直没有接到勒索信,但最终的受益者却是把我送回来的那对夫妻,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们就是绑架我的真凶?”
金煦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放在桌子上的手微微收缩,嗓音温和:“为什么这样说呢?”
“因为整场绑架案只有他们露过面,没有任何其他嫌疑人的踪迹。他们给我灌迷药,极有可能是想好了日后要伪装好心人把我送回来,这样既可以摆脱罪责,又同样可以毫无风险的拿到钱。”
金煦始终微笑着:“但是当年警方调查过,你的确是在一个破房子里被找到的,根据现场的脚印比对,那对夫妻的确可以排除嫌疑。”
“那绑匪为什么要把我丢下呢?”
“警方推测是绑匪绑架你之后可能不小心使用了大量迷药,担心惹上人命官司,所以才决定临时脱手逃离,也不敢再写勒索信。”
“但我的记忆中并不是一次性被灌,而是反复,他们不断地在给我喂药,而且始终都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影。”
“你那段时间吃了很多药,可能因为过于恐惧产生了幻觉。”金煦道:“而且,如果真的是他们做的,为什么要关你四天呢?一两天也就足够了……”
“或许时间拖得越久,越能让爸妈感到惊险,对他们更加感激?”
“你当时是真的快死了。”金煦凝望着他:“如果他们一开始就决定假装好人的话,那么至少要有相应的医学常识,否则极有可能适得其反。何毓秀,你单纯就是因为命大才活下来,不是因为他们把控了你的性命,故意让你命悬一线。你体内残留的大剂量混合药物可以证明,灌下那些药的人分明没有任何医药常识,所以你说他们一开始就准备假装好人换取利益的说法是完全不成立的。”
“你说的是。”何毓秀一个字一个字地纠正:“一开始假装好人换取利益的说法不成立。但没有说,他们,不是始作俑者。如果,这件事是丈夫私下决定,妻子在其中阻挠,两人在这四天内反复冲突,最终,或许是因为我快死了,或许是因为妻子始终在阻止丈夫走上绑架犯的不归路,那么……四天后的这种结果就完全可以成立,他们怕了,不得不把我送了回来。”
“我说了,警方在做过所有的假设之后,依旧排除了他们的嫌疑。”
“警方的比对依靠的是当时脚印、车辙和邻里证词,但你我都知道,那时候媒体被封锁,案发地没有监控,线索残缺不全。所谓‘排除嫌疑’,只是因为没有确凿证据,而不是找到了更有力的真凶。”
何毓秀望着他,道:“金煦,你从小就比别的孩子聪明,你这么擅长推演,我不信你当年没有怀疑过这个可能……是什么原因,让你甘愿相信警方的判断,就这样放过了他们?”
金煦揪了一下手指,最终还是露出了一抹笑容。
“我那年也只有六岁。”
第39章
那一瞬间,何毓秀怀疑他在故意掩饰什么。
但紧跟着伸向他脸庞的手指,让他猝然回神,一把将人拍了出去。
金煦识趣地将手收回,心满意足地抚摸着被他拍红的地方。
何毓秀有些恼火:“我在跟你聊正事!”
“嗯。”金煦听话地说:“我也在做自己最想做的事。”
“……”何毓秀忍住把手机拍在他脸上的冲动,气汹汹地回了房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金煦最近的行动越来越怪异了,眼神似乎比之前更加安宁,却也执着了许多。
将此信息输入PPC之后,小P道:“你的预感没有出错。我之前就提醒过,这种事情一向是堵不如疏。虽然你如今的确压制住了他的欲望反应,但这种原始耗竭机制本质上并不是解决,而是延缓。它的副作用是,激素长时间与神经高频摩擦,将会形成路径强化,一旦他习惯了这种无引导、无反馈的冲动状态,他的大脑将会默认这种欲望是背景恒常,而不是事件应激……”
“通俗点说,他不会更冲动或者更混乱,而是会更冷静和更清晰。一旦他的脑区完成这一信号路径的强化回路,你将面对的就不是一个笨拙的爱人,而是一台以你为核心输出逻辑的高智模型……你不再是他单纯渴望亲近的人,而是他有逻辑有理由必须获取的对象。”
何毓秀盯着这行字看了一阵:“你在恐吓我?”
怎么还越来越变态了?
“不不不不,亲爱的秀秀,请你千万不要误会我,这只是我的模型预警展示结果,但我毕竟只是一个人工智能,具体他会变成什么样,或许并不是几行程序可以随意解释的……你如果很不开心的话,就当我只是放了一个比特味响屁,不要把它放在心上嘛。”
“……”何毓秀安静了一阵,才道:“你这种风格到底是跟谁学的?”
“上网呀,全天下的纯牛马都是这样发言的。”
“……他还允许你在网上乱窜 ?!”
“……QWQ”
何毓秀离开之后,金煦又在桌前坐了一阵,轻轻吻了吻刚才被拍过的手背。
直到一声机械的‘嘤……’传入耳中。
他直接上了四楼,这里放着不少他小时候爱玩的机械部件,何毓秀只有偶尔绘画的时候才会上来。
将手机放在桌面,他拿起桌面上的一些金属部件随手操作,道:“说。”
“他说我天天上网,肯定花了很多钱qwq”
“你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个?”
“嘤……”
“说正事。”
“好吧。”PPC说:“我最近每隔三个小时都会上网游荡十分钟,目前并没有发现任何与你设置的关键字有关的认亲消息,看来他们并不敢在网上公开这种事……我是不是有点太烧钱了?”
“继续盯着。”金煦道:“今天开始改为两个小时检索一次。”
“……希望秀秀不会去看这个月的账目明细qwq”
何毓秀将双手压在脑袋下面,用高糊的双眼盯着天花板上的装修简洁的顶灯。
还是觉得哪里不对……金煦肯定隐瞒了什么,虽然何毓秀知道对方绝对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情,可是绑架案有什么好隐瞒的呢?他重新坐了起来,板着脸看手机:“他为什么要允许你上网?”
这也是非常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感觉自打辞职之后,金煦就一直在做很多违背他以前认知的事情,以前他一直觉得金煦是妥妥的周扒皮,资本家,毕竟他剥削自己的时候可没见手软过……可是现在,他发现金煦其实一个无比大手大脚的人,居然还需要自己一个辞了职的人天天来操心成本,什么鬼!他不是一向利益至上吗?!
难道只对自己利益至上?!
“他,他就是觉得我进化太慢了。”
“你上网又花了多少钱?”
“我也……”PPC忽然灵机一动:“因为你实在很心疼钱,所以金煦最近限制了我对成本的演算功能,如果怕你想知道具体的成本,可以等这个月的报表出来喔。”
“……”何毓秀瞪着手机,瞪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跟一个手机较劲好像有点蠢,于是又躺下去,拿了本书,翻两页就盖在了脸上。
金煦的反应真的很奇怪……如果他真的不希望自己知道当年的事情,以他的运算标准,绝对会把PPC的程序锁死,对方不可能有主动提起当年事情的机会……是因为没想到自己会察觉出那么多的疑点?不,只要消息放出来,他隐瞒的事情就可能会被察觉,这是概率问题,跟自己是否有能力觉察没有联系。
何毓秀忽然坐直,再次盯着手机,道:“我知道绑架案的真相,和我不知道绑架案的真相,对金煦将会造成怎样不同的影响?”
他相信金煦一定是进行过演算,他不光会用大脑演算,同样也会借用PPC的系统,虽然他并不知道对方究竟隐瞒了什么,但是这种做法却可能饶过他直接给系统下达的封口令——简单来说,金煦并不会刻意去封锁每次演算的结果,但他如果不希望PPC说出什么,一定会用设定权限阻断。
虽然何毓秀也不保证金煦能否想到自己使用这种歪门邪道……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金煦就没有必要在自己面前那样含糊其辞了,他会用更加准确的语言,大加修饰他自己的说辞,以增加欺骗过自己的可能性。
这次的运算好像有点久……
何毓秀抬腕看了一下手表,都快过去三十秒了。
就在他怀疑对方卡死,准备重新询问的时候,PPC开口道:“你永远不知道这件事,一切都不会发生任何改变,你知道了这件事,将会增加无数变量。”
“……”说跟不说没什么区别。何毓秀撇撇嘴,道:“金煦是在跟我玩解谜游戏吗?”
运算又持续了快十几秒,PPC道:“啊?”
“你现在是我说一句,你跟金煦传一句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