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梳妆台前梳妆打扮的少女闻声转头,眼睛一亮,不顾头上还未挽好的发髻,蹭地从椅子上跳下来,像只兔子一样跳进冼君同怀中:“君同哥哥!”
冼君同露出笑意:“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这么冒冒失失。”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刚要说话,却看见了冼君同身边面容清丽精致的中庸,伸出手,试探地问:“是南清哥哥吗……”
望着与记忆里曾经胆怯的面容,此刻宛如一朵花绽开,青令笑着行了一礼:“南清感谢公主这三年的庇护。”
此前冼君同为了防止青令的身份暴露,曾经对外宣称南清在外一直遮掩了样貌,可这到底只能骗一骗根本就不认识南清的人,对于少数曾经与南清在使队曾经相处过好一段时间的南衣公主,这根本瞒不住。
所以,冼君同当初在回南业的路上,就告知过对方此事,希望她能够保守这个秘密。
这些年来,南衣公主一直做得很好。
狄狄让所有侍女下去,这才握住青令的手,“南清哥哥和君同哥哥都是曾经保护过狄狄的人,所以狄狄也要保护他们保护的人。”
说到已逝的南清,青令忍不住眼眶微湿,“我们都是被他保护过的人,永远都不会忘记他。”
狄狄笑起来,拉着二人一起坐下,与二人一起聊起了这些年的生活。
冼君同之前告诉过青令,狄狄虽是当今南业王君唯一的亲妹,可实际上二人同父异母,狄狄才出生便流落民间,与唯一的母亲过得很苦,一直到南业需要一位公主联姻,这才从民间被找了回来。
至于与南清的缘分,则是始于和亲的南业使队中,南清对这不受宠的小公主的多加照顾。
“问明哥哥还有母妃都对我很好。”
提到沈问明与其母余贵人,狄狄这般告诉他们。
看着少女无暇的饱满真情与笑意的脸,青令与冼君同这才放心。
这时,门口响起内侍的声音:“公主,及笄礼就快要开始了,太妃已经派人来催了。”
虽然还想与二人多聊一些话,可狄狄也知道及笄礼的事情不能耽误,于是招来了婢女替她绾发穿衣。
待一切收拾好,狄狄便与二人一起前往前厅。
他们来时,前厅已经高朋满座,见到狄狄,纷纷行礼。
“狄狄,来,大家都等着你呢……”
昔年北朝皇宫的余贵人,现在的余太妃,也是一身华服装扮,正迎上来,想要牵住少女的手,却在看到身后的中庸的脸时,瞳孔猛地放大。
这是……
“母妃?”
见余太妃失神,狄狄轻轻喊了一声,余太妃回过神来,问:“请问这两位是……”
自此恢复样貌,青令时常能看到第一次见他的人失神,故而也没有太惊讶,再说他在北朝时,都从来没有与这位余太妃见过面,连曾经见过几面的沈问明都没有认出现在的他,面对余太妃,他就更不用担心了,遂微笑示意。
一旁的冼君同开口道:“余太妃,在下冼君同,这是南清,是在下爱妻,是王君派我二人来参加公主及笄礼的。”
姓南?
余太妃心一颤,可脸上却是很快收了神色,“原来是相爷与相爷夫人。”
“母妃,问明哥哥呢?”瞧不见沈问明,狄狄便问。
余太妃解释道:“郡王有要事处理,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我们不等他了。”
虽然沈问明不能来参加,狄狄心有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嗯。”
南业的及笄礼流程比较简单,要不是狄狄身为与北朝联姻的南国公主,这一切本是再简单不过。
狄狄生母已逝,这一切便由她未来的婆婆余太妃操持。
万众瞩目的少女先是敬香先祖,然后接受长辈余太妃的教导,最后插簪礼成。
一切结束,狄狄回到后宅梳洗,之后还有众宾客的酒宴,直到有人在余太妃耳边低语数句,她便突然对冼君同与青令道:“二位,可否先陪狄狄一同去后面休息,因为下午便是她与问明的婚宴,我怕她还是有些紧张。”
虽然奇怪对方为何这般提议,但狄狄与二人关系实在不一般,自也应许了。
他们一走,便听到背后内侍通传:
“南兰郡王,北朝靖王殿下到——!”
来到前厅,沈问明有些忐忑低声问:“十四哥,我们两个人来就可以了吗,陛下他……”
沈元聿横了他一眼:“陛下他自有安排。”
沈问明立刻低下头。
沈元聿刚再想说什么,突然看见远处拐角一处纤瘦影子掠过,一时间心神大动,可还不等他再定睛一看,那里却只有两个身形瘦削的侍女。
是自己想太多了,出现幻觉了吧……
沈元聿拧了拧眉心。
席间几杯酒下肚,不知道是不是方才那一抹幻影的缘故,面对周围人的邀请的讨好,沈元聿极度厌烦,不想再待,纵使沈问明的挽留,也毫不留情地走了。
正要上马车离开时,他突然听到背后一道谄媚声音:“靖王殿下……”
沈元聿睨了一眼,“…你是?”
臃肿的身影谦卑地躬下:“微臣王昌邑,我们在北朝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不知殿下可还记得我?”
天乾记忆力惊人,总是说犄角旮旯里的记忆,他也记得清楚。
对这个王昌邑,沈元聿竟还真几分印象,当初在南国公主的接风宴上参加见过一面。
见沈元聿没有急着走,王昌邑赶紧拍起马屁道:“微臣是率王君之命,与冼相爷一同来此参加公主的及笄礼与婚宴的,稍微来晚一点,但没想到竟能在这里碰见了靖王殿下!三年不见,殿下的风采不减当年啊!微臣实在……”
面对这等谄媚之辈,沈元聿素来是不耐烦的,随便打发了,便要登上马车离开。
有侍从搬来脚凳,沈元聿踩上去,腿脚却有些不稳,这时,一道纤瘦身影的中庸出现,及时扶住了他。
王昌邑一愣,刚想问南清公子怎么会突然出现,还与沈元聿如此亲密时,却从那纤瘦身影上看到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待马车走远,王昌邑掏出一锭银子,问一旁刚送沈元聿出来的内监,“公公,刚刚扶靖王殿下的人你可知道是谁?”
这侍从乃是沈问明贴身的内侍,一见那银锭,便亮了眼睛,偷看周围一圈,才把银子送入袖内,低语道:“那人听说是靖王殿下极宠爱的美人。”
“可那只是个中庸啊?”
王昌邑吃惊,回想刚才那张脸,尤其是想到对方中庸的身份,更是不可思议。
内侍摸了摸袖子里银两的重量,犹豫了下,还是道:“小人曾听郡王曾经提起过,靖王殿下的这位中庸美人,与当今陛下尚是东宫太子时宫中藏着的一位美人很像,而靖王殿下那行动不便的右腿,据说便是为那位已香消玉殒的美人而伤的。”
说完,那内侍似是察觉到自己说得太多,马上行礼离开了。
只有王昌邑听完刚刚的话,站在原地,望着那远去的马车,心中产生了某个大胆的联想。
–
“南清哥哥,君同哥哥,你们明天一参加完婚宴便要走吗?”
听说冼君同与青令明天上午便要离开,狄狄有些不舍,抱着青令不撒手。
青令也有些舍不得这个可爱的小姑娘,但还是说:“南云城附近最近来了很多他国流民,一些安置和疫病的问题,都需要我们去处理,不然,我就多留一段时间了。”
狄狄苦着小脸点了点头。
这时,有四五个侍从一起搬来一物,其中一人道:“公主,这是是北朝来使特意送给公主郡王的新婚贺礼,据说种下后,可一夜开花,所开之花极美。”
望见这装在盆里好似已经枯死的树苗,狄狄困惑捏了捏枯枝,问:“这树真不是已经死了吗?还有,真要一夜开花的话,就种下就可以了吗?”
送树来的侍从也摇头:“送花来的人也说不清楚。”
反倒是一旁的中庸,望见眼前的小树,有些失神,告诉狄狄:“待它长大之后,拿火盆催之,一夜之后便能开花。”
狄狄恍然,赶紧交代人种在花园最好的地方,并且还说待日后树长大,便请中庸一起来赏花。
青令笑着点头说好。
下午前的婚宴时间比较晚,青令和冼君同接受新娘子狄狄的建议,决定去附近逛一逛。
中庸的容貌还是太过出众,直接出现在太多人的地方,不说容易惹麻烦,单是二人一起逛街,都会受到影响。
于是中庸便戴了顶白纱帷帽,虽说还是因其纤瘦身段因得一些注意,但还是好多了。
得益于南兰城地处偏僻,远离战火,还因为主人之一乃北朝郡王,现在这个时候,南兰城百姓的生活没有受什么影响,街巷上还一派热闹喧嚷的景象。
二人携手走在街上,周围无数叫买声,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努力生活的向上表情,而想起南云城最近涌来的流民的模样,青令忍不住发出感叹:“要是大家能这样一直幸福努力生活下去就好了。”
冼君同握紧了身边人的手,“肯定能的。”
今天阳光明媚,青令看到远处一大片平坦草地上好些小朋友在放风筝,有些移不开脚,冼君同见了,俯身下去,“想玩?”
青令点了点头,又犹豫着摇头,“我都这么大了,还放风筝,是不是太不像话了……”
“青青你在我眼里,永远是小朋友。”冼君同拉他来到卖风筝的摊子前,“挑一个?”
既然冼君同都这么说了,青令也就不扭捏了,认真从眼前几十个花花绿绿的风筝里选了一只最喜欢的,是一只青色雀燕,很像青翎雀青神。
冼君同掏钱付了,青令又看到有放风筝的小孩子经过,嘴里还吃糖葫芦,他靠到天乾身上,在男人耳边小声说:“小南哥哥,我还想吃糖葫芦。”
“两串?”
冼君同故意问,见中庸生气要打,他立马宠溺地大笑一声,求饶道:“好,我去给青青买。”
中庸先去草地上放风筝了,而冼君同留下白星和另外几个侍从在远处守着他,自己则只带了一个人去寻卖糖葫芦的商贩。
远远回头看中庸已摘掉了帷帽,并在白星的帮助下放飞了青雀风筝,小小的身影在绿色草地上显得很可爱。
冼君同不自觉露出笑容,掏出钱袋,对糖葫芦的小贩说:“来两串。”
而就在他给完钱,打算回去找中庸时,几道身影却挡在他的面前。
“冼相爷,我家主子有请。”
他们这次外出,衣着打扮并无出格,对方是从何知晓他们的身份的?
一旁的侍从马上想冲上去,冼君同却拦住他,小心收起两只冰糖葫芦,跟着对方一起来到一家酒楼的二楼。
对方推开门,看到里面端坐饮茶之人,冼君同瞳孔放大了瞬,随后不卑不亢地俯身行了一个君臣之礼,道:
“微臣冼君同,叩见北武陛下。”
第68章
“平身。”
沈长冀睨了一眼冼君同袖子中不小心从袖中露出的东西, 轻蔑笑了一声:“多年不见,君同现在还喜欢吃这种小孩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