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恺封那边很昏暗,正坐在一个椅子上,旁边是落地窗。
面对悯希的质问,他脸上显得一派轻松:“我很早就打过来了,在你把手机放在支架上的时候,可能是你不小心碰到了,你顾着去玩,没看到。”
悯希脸色狐疑:“是这样吗?”
谢恺封笑道:“嗯。”
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刚才悯希确实急着去拼积木。
悯希回想了一阵,没想到具体的细节,干脆没再想,他拿着手机转过身,猛地扑到床上,用手捂住嘴巴。
他动作突然,本来以为他还要再问的谢恺封没太想到,微挑眉,刚要出声让他小心一点,就见悯希的手从嘴唇上弹开,飞快对着他“啵”了一下,朝他这里飞来一个吻。
悯希甜甜道:“沈青琢。”
身体交/融不愧是这个世界上最快能熟悉彼此的方式之一,悯希感觉自己现在面对沈青琢,一点都不尴尬和陌生了,甚至,现在看到他,还有一种倾诉欲,想告诉他自己来集合点玩的事。
但在说这些东西之前,悯希觉得自己应该先关心一下沈青琢:“出差辛苦吗?”
“还好。”谢恺封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面对镜头笑着,摁在两边扶手上的手背却青筋交错,绷得快要炸开,表面还是人模人样。
“你都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
“哦。”
“今天很开心?”
“嗯,算不上开心,但还可以……”
笨蛋把刚才的不安情绪全忘了,此刻抱着手机和他聊天,不时就发出撒娇般的哼哼声。心怀鬼胎的悯希很乖巧,问什么就答什么。
谢恺封就这样笑着看他装模作样,装了没多久,悯希总算累了,翘起眼睛看向镜头:“沈青琢,你说出差回来以后给我买百达斐丽的手表是真的吗?”
谢恺封没忍住笑了一声。
悯希有点脸热,但表情不变。
他还没成年的时候,对钱这种东西其实需求不大,也没太大的概念,有也行,没有也行,直到后来悯婉生病,他到处筹不到钱,一天天过去就生成了渴望。
虽然称不上病态,但喜欢还是喜欢的,尤其是别人要送他贵重礼物的时候,他还会有点小雀跃。
然而,谢恺封没有说话。
悯希等了半分钟,表情有些端不住了,他渐渐蹙起眉,问道:“你不会是说着玩,骗我的吧?”
悯希也不是真那么喜欢那块表,沈青琢不说的话,他根本不会嚷着让沈青琢去买,可是沈青琢自己说要买的。
答应了又不买,那就有点过分了。
悯希不喜欢别人骗自己,最后一次问道:“你真骗我?”
那边还是没说话,谢恺封好整以暇地勾着唇角,似乎是想看他会不会有更有意思的反应。
悯希下一秒就烦了:“行,我也不是很想要,我困了,不想聊了,就这样吧。”
谢恺封低笑。
“你笑什么?你以为你笑起来很好看吗?一点也不好看,很丑,很难看,像一条狗。”
“嗯?”
“没听清吗?我说……”
手机被放在被子上,背后靠着墙壁,致使从高处俯视看来的悯希,下颚很细,脖子纤长,微张的红唇分开着一条邀人进去品尝的距离,一双眼睛眼睑薄白,如若上帝制造出来的最完美的器官,分明看起来易碎又透着媚感,此刻睥睨看过来的视线却高傲无双,配合着张合的嘴唇,吐露出四个字——
“……你像条狗。”
谢恺封骤然断了呼吸,伸手用力摁向屏幕上的悯希的脸,用力之深,仿佛是想穿透屏幕,亲自碾压过悯希的嘴唇。
可惜屏幕里的人已经不再给他看自己的机会,谢恺封看到悯希手指抬了起来。
他本能想张口说什么,悯希却在此之前,“叮”一声,绝情地挂断了视频。
屏幕暗下,映出一张隐忍过度的脸,半分钟过去,谢恺封还像个白痴一样坐在椅子上,伸着手,维持着想要挽留住什么的姿势。
再打过去,已经没人接了。
真像个蠢货。
谢恺封怪异地笑了声,又收回手,想起了刚才悯希所在的地方,很陌生,谢恺封确认自己没见过。
谢恺封闭上眼睛,向后重重靠上椅背,良久,暴躁地将手边的手机砸到地上。
不是没有出差过,不是没有长时间离开潭市,可没有哪一次让他这么焦躁难忍,烦闷不安过。
迷信是傻瓜才会有的做法,但谢恺封此刻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
如果再放任悯希自己一个人待在潭市,那回去以后,悯希也将不再会是他的。
他不该离开悯希这么长时间。
毕竟他上位的手段也这么不堪,谁能确定,在他出差的这段时间里,没有其他人复刻他的来时路?
谢恺封任由额角跳了许久,低头,重新捡起手机,用着和他脸色完全不符的温柔语气编辑着信息发过去。
【宝宝,我明天早上八点的航班,回去就给你买。】
秦艾草今晚在别的寝室玩,很晚才回来,悯希已经睡了,留着一截后背。
黎星灼提前给他发消息说了自己会带人回来,他也没惊讶,又困得不行,直接倒头就睡。
黎星灼也在地铺上睡得很熟。
他今晚又不负众望地做梦了,梦里,悯希主动坐在他的大腿上,把他亲得成了一根棒槌,可临到关头,他突然变成了一条只有半厘米长的金针菇,悯希失望地看着自己,他急得满头是汗,到处找自己的棒槌。
怎么也找不到,胸腔直升起一团怒火,黎星灼猛然睁开了眼睛——
在一片黑暗中,黎星灼愤怒地看到了床边的秦艾草,“是不是你拿了我的棒槌?”
秦艾草一脸懵:“什么棒槌?我没拿啊……哎呀,先别管什么棒槌了,哨声响了,通知我们现在开始资格赛,赶紧穿上衣服准备去赛场!”
资格赛?
被怒火焚身的黎星灼忽然被这三个字弄清醒了,他坐起身,果然听见寝室里的喇叭正在不停发出,让他们现在穿好衣服根据走廊的路标指引去赛场集合的声音。
赛事分为预选赛和正赛,不是所有人都有比赛的资格,草包去赛场只会增加没用的消耗,为了避免这种浪费现象,举办组很早就说明,资格赛会不定期举行。
但没人想到会这么晚,这才凌晨三点!
黎星灼将头发往后扫了下,啧了一声,随手捞起迷彩服外套,跟在衣着辣眼睛的秦艾草身后往门外走。
出门没多久,他又返回来,拿出抽屉里的隔音耳塞,给悯希轻轻戴上。
……
特殊技术生成的沙漠赛场。
风声嚎啕,贫瘠又滚烫的沙漠几乎有万顷之大,沙子松软,人踩在上面,脚会立刻陷进去十几厘米深,太广大了,仿佛这片土地没有孕育过任何生命。
此刻,某处帐篷里,黎星灼曲着右腿,迅速取走水壶上面的盖子,仰头喝了一口。
预选赛开始得十分突然,当最后一名参赛者到达现场时,周边的情景便霎时变了,黎星灼当时只感觉一阵眩晕,再一睁开眼,和他站在一起的其他人就都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就是这个沙漠赛场。
从国际赛事中胜出的人有绝大部分都会被邀请去军区任职,黎星灼前两年对那里还算憧憬,也看过几场前几年的赛事。
这举办组很变态,别说正赛,就是预选赛都设计得极为恐怖,比如去年,预选赛的赛场就设在虚拟的哀牢山上,比赛时间一共七天,参赛者有三百多人,比赛开始后各自隐秘在不同处打算苟一苟。
谁想举办组一点物资都不提供,还隔段时间放几条毒蛇出没,他们风餐露宿,被逼到啃树皮,吃菌菇,甚至饿到想吃同样身为人类的其他参赛者。
去年的障碍物是毒蛇,今年不知道又是什么……
黎星灼匆匆在起始点喝完水,吃完压缩饼干,便拿起桌上的刀掀开帐篷走了出去。
这次预选赛时间只有一天,参赛者身上有感应装置,用刀刺中正确部位,则会将对方淘汰,淘汰的人最多的人,则是这场预选赛的冠军。
黎星灼不打算浪费时间,他走出帐篷,将自己暴露在外面,一路捏着刀往前走。
没走几步,黎星灼侧过耳朵,突然听见了一声娇媚的呼唤声。
他瞬间侧过头去,只见前面一个土坑旁边,一个瘦弱的男生正捏着刀,哭唧唧地趴在另一个壮汉身上,风情万种。
黎星灼脸上露出嫌弃:“靠……”
这种比赛的确会有靠其他手段积分的人,而有些就是来玩玩的人,还真会被他们哄了去。
此刻黎星灼就看见那壮汉听了那男生几句话,起了恻隐之心,缓缓松开刀,露出了自己身上的感应沙袋。
好恶心。
黎星灼是真感觉恶心了。
黎家家教严格,和黎星灼一起长大的那帮太子爷其实家里管得都挺严,但长成人后,却分成了两个极端。
一种是万花丛中过,情人一个嫌不够,两个嫌太少,十个觉得还可以,一百个更爽,多多益善的贱货。
另一种,就是黎星灼这种,只能接受自己身心贞洁,对感情从一而终的。
黎星灼捏紧刀,看着那男生干脆地淘汰了那壮汉,转过头来,望向了自己,眼珠子顿时提溜一转。
如果这人对他用那种手段……他真的会踹死对方。
黎星灼忍着胃里的翻腾,等男生走过来,不等他说一个字,立刻敏捷地拔出刀,刺中男生的感应沙袋。
“叮——很抱歉地通知你,你已淘汰,请迅速摘掉眼镜,离开赛场。”
听到耳机里的无情声音,男生不可置信地望向了黎星灼,似乎不敢相信真有人对自己这么狠心。
黎星灼根本没看他,他把人淘汰了,就捏紧刀找到一个隐蔽的桩子后面躲了起来,抬头看向天空中央的大荧幕。
荧屏是透明的,大约有一张床那么大,嵌在空中。
举办组的摄像头忠实记录着观众区。
黎星灼看到巨大的环形观众席上,有许多参赛者的家属在拉横幅,有红色的、蓝色的、橙色的,花里胡哨地围绕了好几层。
黎星灼垂了下眼,不准备再看。
黎父和黎母是放养式,只管他参与,不管他成绩,而且二老养生,这个点肯定睡了。
他捏紧手里的刀,正欲从柱子后面出去,找人对打,就听到上方荧幕里传来声音——
“黎星灼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