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飘飘,站台上大多人都拿手背挡着头,远远只听火车汽笛嗡鸣的声音传来,旁边负责乘客进站引导的客运员便拿起喇叭喊话起来。
系统的声音被压下去,也就没再出声,说那些让悯希怀疑人生的话了。
悯希压着头上的帽子,拎着包找到正确的车厢门,在队伍最后排起队。
他身姿出众,本来不该用窈窕这种词形容一个男生,可他腰肢纤细,从脚踝到后背一路的曲线全都神秘勾人,衬得肌肤宛若甜豆腐花似的白。
周围不论男女,都有偷偷投过去视线,系统在这五花八门的注视中,忽然捕捉到一道不太一样的目光。
在三四条排起长龙的队伍之外,谢澈突兀地站在那片空地上,抬眼注视着悯希,他那深深的目光中,藏着不明显的、最先找到人的愉悦。
男人身边跟着一个不起眼的小助理。
助理似乎提前收到过指示,一看到悯希,立刻低头拿出手机。
随后,悯希的手机响了起来。
悯希愣了一下,一边跟着前面的人往前动,一边准备划动屏幕。
系统声音紧绷:【直接上车,不要接电话!谢恺封已经给悯婉缴了手术费用,她的一切都有人管,你放心走你的,不要被谢澈骗!】
然而,因为牵扯到主角,这句话传到悯希耳朵里后只剩下一串乱码:【****,*****!**************,********,******,******!】
悯希来不及问系统要干什么,手机里的声音便传出来,攥住了他的注意力:“叶同学,悯婉从昨晚开始,不知怎么,一直又哭又闹,说想要见你,你看……要不要过来一趟?你也知道,如今病人的心情也是康复的关键,最好都顺着病人来。”
悯希愣住:“什么?”
医生叹气:“她刚刚又吐过一轮,状态很不好。”
悯希一下慌神:“我……我这就去,你让她等等,我很快到。”
悯希一遇到悯婉的事就会方寸大乱,直到挂断电话,他都没注意到些许奇怪的端倪。
比如,“医生”说话的时候,背景音是和他完全一样的……杂乱。
人声嘈杂的火车站里,只见那引起无数人偷看的长裙小姐,在快要排到她的时候,突然走出了队伍,一双灵动慌乱的眼睛到处看来看去,在找能出去的通道。
与此同时,站台上另一个个子高挑的男人,转身隐没在了人群里,在看到悯希彻底离开了后,垂眼走出了门。
悯希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拥有独立人格,谢澈不希望用下三滥的捆绑方式,把悯希绑回来。
还好,潭市还有能牵动他的人。
谢澈认为自己不过是用了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
等悯希去了医院,他就可以用从谢恺封那里偷来的东西完全留下他了……
等到悯希问起,他就会说——
“我是你的未婚夫。”
“我没死,他们都是骗你的,你看,我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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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催眠(14)
这一天,注定不会太平。
许睿在谢家当家庭医生这么久,每当谢家人发病时,他都拥有最高话语权,保镖们都只会听他的。
他让保镖们把谢宥关到房间里,死死看管,哪都不许去。
后面又让他们拿一个大木桶进去,放满冷水,把谢宥丢进去泡。
随后这一晚,许睿没有睡,坐在客厅里盯着谢宥房间摄像头传来的图景。
他没想到谢宥这次疯这么厉害,一上午触发警报三四回,保镖们需要跑上楼死死按住他的肩膀,才不至于让他闯出去。
药已经对谢宥不管用了。
许睿不得不另想方法,他在整栋别墅里跑上跑下,终于找到一件尺码较小的男装,他拿着这件衬衫,在保镖们的保护下,进到谢宥的房间里。
他骗谢宥,说这是悯希落在车上的,悯希刚才打电话过来,说晚上会抽空来找你取。
谢宥用居高临下的、扭曲的目光看向那衬衫,接过来问:“……他说会来找我?”
许睿点头。
拿着衬衫走进门的谢宥,终于安静下来,静静泡在水里。
从火车站赶回医院的谢澈,因为被一部从人行道闯出来的黑车不小心撞到,忙着处理琐事,没能在预期时间回到住院部。
他心烦意乱解决完重新上车的那一阵,是中午十二点左右,男生宿舍楼正是吵闹的时候。
黎星灼躺在床上死死盯着手机,嘴角和眼睛都往下垂,外面的阴云仿若移到了他头顶,乌云密布。
能笑出来的人,好像只剩下谢恺封。
谢家别墅里,谢恺封坐在椅子上,黑沉沉的眼眸露着状似温和的笑意,他亲昵地拍了拍地上跪着的人的脸,又一次问他:“那天是你负责打扫我的房间,你真的什么都没有拿?”
“没有,谢少爷,我真的没有拿!”
“真的——”
凄厉绝望的惨嚎划破天际。
刚从原峤别墅里出来的沈青琢,垂下眼,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块金灿灿的怀表,怀表很旧,看起来有些年份。
好友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刚刚这发生了一场交通事故,没人伤亡,恐怕是那个被撞的倒霉蛋不小心掉的,这玩意太小,口袋大一点就容易掉。”
沈青琢偏头看他:“你查到了吗,悯希的近况。”
好友耸肩:“近况能好到哪里去啊,原峤他爸妈本来就不喜欢他,原峤一走就把他赶出去了,各处敲打,只怕他以后去哪里求职,也都会到处碰壁。”
沈青琢垂眸,不知在思索什么:“我刚知道他有一个住院的妹妹。”
好友愣神:“谁,叶悯希?不是,你干嘛这么关注一个和你不相关的人,别到时候被人说闲话。”
沈青琢语气自然:“他是原峤的人,我理应多关照一些。”
好友撇嘴道:“你的手又伸不了那么长,你在的时候,可能没人敢欺负他,你不在的时候怎么说?”
沈青琢蹙眉思考,他大脑陷入空白的时候,手里的怀表被他无意识塞进口袋里,片刻后,他抬起头道:“我要去一趟医院。”
……
住院部还是那般幽寂,来来去去的家属面带忧伤,不管在病房里多么强颜欢笑,一出门,都会躲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擦拭眼角的泪花。
这样以灰白为主色的氛围里,忽然插.入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来人踩着稍有坡度的小高跟,手提小包包,珍珠边凉帽被他摘下来拿在手里,散落的一头黑发铺满整张单薄的背部。
他眨着泛红的双眼,尽量放轻声音快步经过几间病房,被他走过的走廊,因此留下一缕缕让人渴望多嗅闻一阵的淡香。
悯希匆匆走到尽头的病房前,深呼吸一下,伸手推开门。
在推开这扇门前,悯希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无论悯婉以哪种姿态闯进他眼里,他都会努力忍住不在悯婉面前失态。
手指轻抖,门被缓缓往里推。
单人病房宽敞明亮,病床就放在正中间,人一进门就能将所有事物收入眼底。
睡在床上面色安详的悯婉,以及床头艳丽荼靡的花篮。
悯希看着那床上一动不动的瘦小身躯,一瞬间以为悯婉……
他大步走上前,将手放在女孩的鼻尖下面探了探,直到感觉到有平稳的呼吸进出,肩膀才松下来。
悯希向后踉跄半步,感觉像去了半条命,他把包包放在桌上,扶着桌子喘气。
巡房医生一进来,看到的便是一道腰肢凹陷的背影,长发飘飘,落在后背上,离下面肥软挤在一起的凸起只有半寸,软团被包在布头里,浑然天成地将长裙撑得如若包臀的效果。
年轻医生顿时被勾得呼吸急促,尤其是,当那张脸扭过来对上他时,医生猛然脸红地失声道:“叶、叶同学?”
悯希脸色茫然,他看向年轻医生,丝毫不记得自己此刻的打扮有多另类,连忙抓住救命稻草般急声问道:“医生,悯婉现在怎么样?她今晚是不是又吐得很厉害,要紧吗,有没有能缓解的方式?”
巡房医生眼中露出显而易见的诧异,而后摇头安抚道:“今天小婉状态不错,没有吐过,晚上吃了一点粥,看了半小时电视,就睡了,挺乖的。”
这回,轮到悯希神色震惊,他抓紧桌子,仿佛理解不了是什么意思。
从火车站赶到医院有快二十公里的路程,并且滴滴车一般不会进停车场,他还要跑过好几条绿化带,再跑上一层楼梯,才能到二层。
此刻的悯希鬓边被汗沾湿,厚重的长发缠在雪白的后颈上,更是闷热,他唇瓣累得合不上,怔怔道:“可您不是说她,又哭又闹吵着要见我……”
医生脸色惊讶:“什么时候的事?”
悯希有点着急了:“就是,就是刚刚。”
他拿出包里的手机,用汗湿的指尖划出通讯记录,拿给医生看。
医生扶起脸上的眼镜,定睛看上面的号码。
直到看完,他松出一口气:“叶同学,如果病人出现什么特殊情况和意外,我们需要例行通知,只会用医院的座机打给家属,并不会用私人号。”
医生板脸指责道:“是不是你的朋友在和你恶作剧?如果是,你回去要好好训他一顿,病人的事也拿来做文章,实在太阴损!”
悯希一愣,再低头看手机上的号码。
良久,他闭上眼睛。
对,之前医院给他打电话都是零零开头……这个不是!
他情急智昏了。
悯婉没事是最好,可这通电话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对他情况这么了如指掌,还专门编这么通电话骗他过来?
是……谢家那帮人?
想到这个可能性,悯希顿时心跳如擂,他艰难地拿起桌上的包包,想和医生告别后重新打个车回火车站。
谁想,医生忽然从床头的夹板上取下来一张纸,交给他说:“虽然悯婉今天没不良反应,但肾移植手术也是不能再拖了的,这是全套手术费用单子,你看看,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去把费用缴了尽快做手术吧。”
悯希接过纸,大致在上面一扫,手指就僵硬住了。
他讷讷:“五十万……”
他余额连五千块都不到。
悯希被骤然袭来的压力冲晕了,崩溃之余,他又有一点想不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