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捂住嘴巴的下一秒,睡袋里沉睡的怪种鼻腔忽然耸了耸,好似有陌生气味闯入屋中,唤醒了他高挺鼻梁里的器具。
随后,又将他的眼皮猛一下勾起来,里面的眼珠,毫无活人气息地转过来,望向门口已经完全吓得脸色惨白的悯希身上。
这一回,悯希没有再傻站在原地不动,他咬了一下唇,转身就仓皇地想跑。
可就在他脚想往前迈的一瞬间,有一股很奇怪的力量,突然定住了他身上所有的动作,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从事实层面,就是悯希完全不能动了。
手和脚像僵化的石膏,能驱动肢体的神经在消失。
与此同时。
风声消失。
空气中的尘埃物质也停止了流动。
身后的怪种。
好像把时间停止了。
第84章 过气偶像(6)
这种感觉悯希这辈子都不想再体会。
这种被全然操控, 分明前面没有钢铁巨墙阻拦,他却无法前进,身体近乎失.禁的感觉。
天气很阴冷, 悯希从山上下来后,就换下了那件很厚的羽绒服, 套了件稍微薄一点的外套。
来叫檀举星之前, 他的身体是干爽的,因为气温低, 甚至有点过干,而此时此刻, 他身上不管是裸.露的、还是被衣服覆盖住的皮肤,全都淌出了热乎乎的汗。
他没法动自己的身体,回不了头,只能听见此时后面,传来有人拉动锁链,从睡袋里缓慢站起来的声音。
看不到的恐惧感充斥在他的心头。
尤其是当他想到那覆满鳞片的恶心怪物,要靠近他的时候,他嘴唇都不由变得发白。
悯希甚至想如果能立刻昏过去,都好过要忍受怪物触碰他。
身后的脚步声再次逼近。
悯希手指僵着, 隐约感觉到探嗅的呼吸出现在自己脖颈周围, 他牙齿一颤,紧张到几乎要休克。
悯希是真的觉得自己要昏过去了。
在一抹覆着黑蓝色鳞片的鼻尖戳在他脖子上, 一张脸探头从后面看向他的时候, 那副惊悚的画面,让悯希舌尖一抖,脑袋尖锐地疼痛。
脑袋一瞬空白,就要就此晕过去。
“怎么去这么久?叫个人也慢吞吞的。”
前方突然响起萨聿的声音。
那一秒, 悯希只感觉脖子上的呼吸一霎消失,身后压上来的压力也消失不见,他的四肢重新安上了关节和骨头,嘎吱一下,动了动。
当看见萨聿那张脸出现在视野前方的时候,悯希连头都没有回一下,感觉到手脚能动了,就立刻抬起头。
像笨拙的小天鹅看见值得信赖的鸭妈妈似的,磕磕绊绊地奔过去,一头栽在萨聿的身上。
萨聿一僵,抬手就捉住他的后脖子:“又来?你怎么老爱往人身上扑,没断奶似的。我身上可没奶,你找错人了。”
不过,萨聿常年健身,坚持跑步,胸肌的确比同身高的人还要大,且大出不少,他曾被调侃过许多次,奶大得有种让人想往上扑的感觉。
难道这家伙也被这个吸引了?萨聿看了眼悯希,又啧一声看向自己被紧身短袖束缚的胸肌,喃喃道:“也没那么大吧……”
“萨聿……”悯希突然叫他。
萨聿顿住,因为他从悯希的声音中听到了哭腔。
怀里的人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巴巴地望了他一眼,然后在他把目光放到自己脸上的时候,紧挨着他的身体转过身,像急于想告诉他什么,连声音都来不及发,抬手就匆忙地指向一个地方——木屋里。
萨聿第一时间顺着看过去,嘴上问:“怎么?”
结果,悯希却在指过去后,就嘴巴一抿,眼睛震颤地不肯说话了。
和在冷藏室一模一样的情况。
仅是一个转身而已,木屋就变得天翻地覆,没有鳞片嶙峋的怪物,也没有黏液,没有任何不符合生物学的东西。
木屋里,一个穿着保暖睡衣的男人从睡袋里扫着头发睡眼惺忪地站起来,不顾外面有人,拿起一边的裤子就往腿上套。
萨聿在那人脸上扫了一圈,皱紧眉敌意地问道:“怎么回事?檀举星,你欺负他了?”
里面人一顿,“哈?”一声,表情怪异地望过来:“欺负谁?”
檀举星看了眼悯希,又看向萨聿:“你大早上犯病别来我这犯,我认都不认识他,一起床就看到他在我门口呆愣愣站着,像只笨企鹅似的。”
“笨企鹅”被他说的,动都不动,杵在萨聿的怀中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萨聿没搭理檀举星充满火药味的呛声,他只是低下头,捉了下悯希的脖子,问:“你指他干什么?”
但悯希已经不打算说了。
经过冷藏室那一回,他深知,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是徒劳的,无非就是两种结果,一种是萨聿这样哄着他说自己信,一种就是时宴纯那样,全当做他在说梦话。
没用的。
在拍到证据之前。
……
悯希跟随萨聿和檀举星一起回到桌子旁边。
导演凝视过檀举星后,没多说什么,直接宣布开机仪式开始。
开机仪式就是简单的放过鞭炮后,大家凑在一起吃个饭,没特别的。
而导演也压根不想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在没用的地方上。
饱餐过后,他就叫人领所有嘉宾到节目组设定的二层公寓客厅里,宣布接下来是嘉宾们互相认识的时间。
节目正式开拍了,互相认识的环节就是嘉宾们只能在客厅内活动,这期间,可以和任何一位其他的嘉宾互动聊天。
当然,全程都是有摄像机拍摄的,而更劲爆、更有话题的人,会得到更多镜头。
悯希在进公寓前,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拉到了一边。
是经纪人。
对方貌似对他从昨晚到现在的表现不太满意,拉着他在厕所里语重心长地说了半天,悯希出来后,脸色是僵的。
但很快,他就埋下了头,跟在了萨聿的身后。
吃饭的时候,他一直在想檀举星的事,脸蛋都没从碗里抬起来过,也没心思去看别的嘉宾,所以别的嘉宾聊天时,他也没去理谁是谁。
所以现在这个场子里,他只跟萨聿比较熟。
“都活动起来啊,别不动,大家都认识认识,介绍介绍自己是干什么的,在哪毕业,年龄多大,能说的都说一说。”
导演在摄像机后用喇叭提了一嘴,就退到屋外,任嘉宾们彼此接近。
这档节目的嘉宾,男比女多,而且男方大多都是流量大的艺人,而女方除郑椰雪一个稍微有点名气外,其他都是高材生,完完全全的素人。
很快就有素人走上前,和时宴纯、檀举星,以及另外一个搭话了。
萨聿本来抱着手臂靠在墙上的,目光触到前面有女嘉宾走来,他深呼一口气,准备营业。
结果一转头,就看见了侧后方的尾巴。
……
萨聿上这档节目之前,经纪人特意嘱咐过,并且规定了属于他的硬性指标,即,不管有多么排斥,在镜头面前,该交流交流,该微笑微笑。
遵从节目组的一切安排和流程,绝不准泄露出一丝一毫的敷衍和颓废,经纪人严令喝道,记住你是去干什么的。
而当前的互相认识环节,萨聿本该做做样子,和每一个人都过去打声招呼,再“真诚”地顺兴趣爱好之类的话题,假意深入了解一下。
好让节目组能制造噱头,恶意剪辑波他和谁谁谁的cp,再推波助澜地顺势营造一波氛围感,以此来博取流量。
这是这些无聊综艺的惯用套路,没的也能剪成有的。
萨聿来的时候就了解过,并耗时半年给自己做过无数次心理疏导,说服自己,就当这是场戏,照剧本过去演完一场,直接拿钱走人就行。
本来是该这么做的。
但萨聿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悯希这么一个变故。
从进屋开始,这家伙就好像在畏惧什么东西,一直待在他身边寸步不离,他走远两步,对方脸上都会出现一种很可怜的惊惶。
一定要走过来,和他形影不离地黏着,还要时不时抓一下他的衣摆,确保他不会走才行。
分明自己也是个男嘉宾,不去想办法展示魅力,让其他的女嘉宾对他产生兴趣,非要黏在敌人的身边,脸上还一副、谁欺负了他的模样。
这叫什么事?
萨聿不知道该怎么料理这个人,他的生命中不是没出现过类似黏黏糊糊的人,但对待他们,萨聿自有一套成熟又残忍的方法驱赶他们。
就像从头到尾削掉一条甘蔗的皮,将卡车上的货一箱箱全部搬下来,顶多费点事,但并不困难,反而傻瓜式的简单。
明明照着做就行。
萨聿确定,只要他拿出以前那种劲的百分之一的恶劣,这个难缠的家伙,肯定就会哭唧唧地跑开,再也不敢和他说一句话。
然后他就能去做自己的事,完成经纪人给他的指标,顺利交差。
萨聿低头,用那双深幽的眼睛,凝视了会儿身边的人。
尾巴似的怎么甩也甩不掉的家伙,好像自己也知道有点妨碍到别人,眼睫颤着、抖着,萨聿看过去,他就别过头去假装看天花板。
看天看地看墙壁,悯希装傻、装看不懂,强行赖在这。
但那道不咸不淡的视线,着实炽热,悯希放空了会,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来直面现实,他看了眼萨聿,又垂头道:“我不打扰你,你可以去和别人说话的。”
萨聿眯起眼,一言不发,也不动。
萨聿是一副攻击性很强的长相,眉骨很深,鼻梁高挺,他本人实际也是不屑于隐藏情绪,是讨厌还是喜欢,会直接摆脸上的类型。
偏偏他此时此刻,脸上如水一般平静,淡的,无味的,无形的。
悯希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也不知他是排斥,或是其他,他只能自顾自揣测,萨聿是有点不爽,觉得他在身边太麻烦。
试想,有人在身边不远不近跟着,就算他想和心仪的女嘉宾进一步发展,再聊些近距离的话题,没说出口之前就会觉得臊得慌。
悯希只好道:“好吧,我再站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