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猪吃了人就跑山上去了,没再回来过,该死的猪,它要遭报应的!”
阮丝莲露出同情的表情,缓了一会儿后,她又问:“你们围墙修建得很及时,应该帮你们挡去了不少麻烦吧。”
“那可不,”戴着红头巾的大婶儿挺骄傲的说,“这是我儿子号召村子里剩下的人一起建起来的,你们是想不到,这山里,有一群狼,一到晚上就会出来找食儿吃,一开始我们还不晓得,围墙那时候也没建,我儿子晚上在河里捞鱼,正好跟下山来的狼,碰上了,算我儿子命大跑得快,没让它们撵上。”
说着说着,红头巾婶子的语速慢下来,表情也黯然了下来,“但那天晚上,那群狼从村子里拖走了七八个人……”
“之后我儿子就说要建围墙,山里最不缺的就是土跟石头,建起来也快得很,”红头巾婶子又神采奕奕了起来,她挥舞着手臂,指了一圈,“看看,多亏了这围墙,还挡了不少丧尸。”
“你们这里的丧尸很多吗?”阮丝莲问道。
“不多不多,之前都是村里人,我们下不了手,又治不好,就把他们都赶了出去,还有一些是游客,看衣服就知道,城里人,洋气得很。”
“到了,”穿着大花袄的妇女,也就是之前赶他们走又给他们开门的阿姨,她安静许多,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此时上前几步,推开面前屋子的门,“这一家都被狼叼走了,房子空了,是干净的,你们可以休息一晚,要赶路明天再赶。”
“村子里没剩下什么粮食了,现在我们每天只有晚上一餐,吃大锅饭,到时候吃饭会叫你们的。”
几个婶子把他们送到目的地后,缩着脖子避着风,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远。
-
“看来没有地方能幸免于难。”薛慎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来,“本来还想打包点物资,现在是指望不上了。”
乌芷蹲在他的旁边,“那我们走吧,他们好穷,什么都没有。”
薛慎揉了揉她的头发,“不要这么说话,没礼貌。”
林梦之和杜遥远在楼上楼下跑了一遍,回到一楼,“比我以前钱包还干净。”
窦露坐在角落里,“现在都挺困难的,等会我就不去吃饭了,我在这儿就睡个觉得了。”
阮丝莲靠着她的肩膀,“他们很善良。”
乌珩坐在靠窗的地上,他给了林梦之一个眼神,林梦之马上挪过去。
少年将自己手里的无属性能量核和火系能量核推到林梦之面前。
“你攒的你自己用,我不要。”林梦之摇头。
“我现在用不了,原因你就别问了,”乌珩后脑勺靠着墙,半闭着眼,“梦之,我们都变得更厉害点吧。”
林梦之瞳孔缩了一下,他怔然地看着发小的脸,记起自己初中打架被留校察看,他一气之下就不念书了,跑去超市搬货,乌珩到超市找他,让他回去继续念书。
也是跟现在一模一样的表情。
一起变得厉害点,一起拥有更好的未来。
林梦之像以前那样被激励到,一把抓起地上的能量核,任其从掌心全部融进了身体里。
充足过头的能量顺着血脉冲向心脏,心脏用力泵了两下,林梦之瞪大眼睛,四肢僵直,倚着墙抽搐成了一根烂面条,半天才缓过劲。
乌珩却没心没肺地趴在窗台上,对着对面院子里几个正在堆雪人的小孩笑。
几个小孩很久没看见外来人了,好奇地望着他,然后,没忍住翻过栅栏,迈着小短腿跑到了窗台下面。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其中一个小男孩声音响亮地问道。
“外面。”
“我们知道是外面,外面是哪里?”说话的小女孩还挂着冷出来的鼻涕。
他们太小了,还是幼童,他们人生的起点也是末世的起点,他们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末世以前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畸变与异化会陪着他们长大。
乌珩从口袋里摸出了几颗糖果,苹果味的,草莓味的……他给这几个还没窗台高的小孩一人分了两颗。
“没有外面。”他平静道。
几个小孩听不懂,剥了糖果,喂进嘴里,流了一下巴口水。
景区附近的村子穷不到哪里去,指不定比城里的人还富足,只是如今这个时候,那些都是身外之物,还没有一袋大米来得有用,糖果就更是稀罕物了。
“哥哥……”
乌珩转头,跟一脸幽怨的乌芷脸贴脸。
“……”
乌珩面无表情地给乌芷嘴里塞了一颗,又转头去看窗外的几个小孩。
“狼群经常骚扰你们?”少年问道。
“狼?”蹲在地上堆小雪人的小男孩天真地抬起头,又瞬间变了脸色,“狼,狼会吃人,它们吃了小丽。”
“小丽是你们的朋友吗?”乌珩问道。
“嗯,小丽还有萌丫,都被狼吃掉了。”小男孩指着自己,“我是涛涛,她是璐璐,这个是小伟。”
璐璐看起来年纪最小,却是唯一一个回答了乌珩第一个问题的,她咬着糖果说:“它们经常下山找吃的,之前会跑进村子里来,现在进不来了,但是晚上能听见它们叫,嗷呜嗷呜地叫。”
乌珩:“有很多狼?”
“很多的哦,一二三四五六……一大群,好几十只呢,它们跟卡车一样大!”
那太多了,也太大了,乌珩之前因为谢崇宜的话冒出头的那点不自在,消失了。
“哥哥,还有糖吗?”璐璐探着脑袋,眼巴巴地伸着双手。
乌芷的上身探出去得飞快,她双手撑着窗台,罕见地凶巴巴,“没有啦!”
乌珩没有理睬小朋友之间的拌嘴,他起身,沿着墙壁在一楼转了一圈,又去察看了一遍家具,他接着上二楼,慢悠悠地巡视了每一个房间,一楼是瓷砖铺的还看不出来,二楼是绛红木地板,上面的每一个爪印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长条形的地板,好几处被抓得直接翘起,几厘米深的爪印,像是被人拿刀用力砍的,不仅地板上,其中一个房间的墙上都还残留着发黑的血点。
乌珩舌尖浮出昨天晚上狼肉的甘甜鲜美,如果不是实力有限,他真想把那群狼全给宰了吃了。
-
天黑下来,门外有人路过,屋内的众人四仰八叉睡得跟一群猪一样。
红头巾婶子从敲门变成拍门,最后还是谢崇宜先醒来,过去开了门。
“赶紧,饭熟了。”
谢崇宜难得敛起平时冷淡的目光,礼貌拒绝了。
红头巾婶子却一把推开了他,走进屋里,嚷嚷着,“别睡了别睡,都起来,去吃饭去吃饭,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你们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哪能不吃东西呢,快快快,还不去吃等会儿可就没得你们吃了,就只能饿肚子了啊。”
恍惚间,有人喊了一声妈。
但醒来后,发现是错觉。
众人像一群鸡崽子一样被红头巾婶子往吃饭的地方赶,村子里的人还保持着末世前对客人的热情,那点防备心在打开门的那一刻就全跟没存在过似的,他们走进了一间暖和的土房子里,中间烧着一池柴火,旁边架了两口大锅,蒸汽冒个不停,整个屋子仙气缭绕。
乌珩略扫了一眼,发现除开自己这一行人,屋子里加起来不到20人,这个数量,估计已经是这个村子里所剩下的全部幸存者了。
几个婶子用大汤勺给每人盛了一碗玉米粥,一人手中塞上一个馒头,汤便是土豆汤,想喝就自己去盛。
无人开口说话,呼噜呼噜,吃得满头大汗。
唯有乌珩和沈平安对视一眼,将碗里的粥不露痕迹往旁边人的碗里扣。
陆陆续续放下碗筷时,有人起了话头。
先说话的是一位明显上了年纪的老人,他还戴着一副眼镜,清瘦但不虚弱,他双手搭在膝盖上,上身前倾,问火堆对面的这群年轻人,“你们是从哪里来的?要到哪里去?”
阮丝莲笑眯眯的给来拿碗的婶子说了谢谢,再回头回答老人的问题,“我们是汉州的,要去京州。”
“京州?那很远啊。”老人旁边的一个中年男人惊讶道,“你们去那么远干什么?怎么不留在汉州?”
这个问题回答起来太麻烦,老人适时打断,将话题引走,“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很不好,汉州已经沦陷了。”窦露很久没见到这么多活生生的人了,她心里暖暖的,都不想走了。
“汉州那么大,怎么会沦陷的?”中年男人对外面的真实情况知道得不全,“我还以为随便放几炮,就能把这些东西收拾干净。”
他后面的女人眼神灰暗,叹气不止,“难怪这么久都没有警察来抓这些丧尸,原来外面也跟我们这里差不多啊。”
薛慎靠着全是灰尘的墙壁,“现在已经没有警察了,大家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外面死了很多人吗?”一个婶子紧张地问。
薛屺点头,“从我们出发开始,你们是我们见到的第一批活人。”
“天呐。”
中年男人顺手给火堆里添了几块柴,“一个星期之前,我们村书记说要去搬救兵,结果一去不回,我们开始还以为书记是跑了,现在看来,书记估计已经……”
薛慎安慰道:“其实你们现在这样也不错,自给自足,有安全防护,比山下好。”
“自给自足什么啊,这雪一下,我们之前撒的菜种全冻死了,地窖里的土豆也总有吃完的一天,唉,等把能吃的东西都吃完,我们就得出去找食儿了,我们上了年纪无所谓,那些小的可饿不得。”老人像是村长,唉声叹气,火光将众人眼睛照亮,能看见的全是绝望与恐惧。
“村长别担心,到时候找食儿的任务交给我。”一道标准的青年音在很角落的位置响起。
众人朝角落里看去。
青年坐在一个木头墩子上,他看起来应该是这个村子里所剩的人里最年轻的一位了,剃着板寸,戴着耳钉,眉眼有些社会气,长腿憋屈地折着,套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红格子棉袄,显出一种混搭的滑稽。
“你去什么去,你去死啊。”红头巾婶子举起汤勺,凶神恶煞,“外面那什么情况,别逞能,大不了吃泥巴啃树皮。”
说完后,婶子哂笑,“这我儿子,赵明想,我是他妈,你们叫我大王婶儿就行了。”
大家都能看出来,大王婶儿嘴里虽然骂骂咧咧不允许,可脸上分明全是骄傲。
乌珩以前不参与这种饭后茶话会环节,现在也不参与,他坐在小木墩子上,将两只手臂抻直,手掌离火苗很近,温暖舒适的感觉让他都能感到虞美人在愉快地摇摆身体了。
他一边烤火,一边时不时朝角落里的混搭青年看去,对方在玩翻绳,他对人不感兴趣,对吃人感兴趣,赵明想身上,有让他觉得很吸引自己的地方,奇怪。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打了他手背一下。
乌珩缩起手指。
“让让,我也要烤。”谢崇宜也伸出手。
乌珩往旁边挪挪。
谢崇宜看着自己旁边的两只手掌。
少年的手不像其他男生的手,骨节那般突出,或者手背青筋夸张地鼓起,他的手手指纤细,视觉给人以柔软无骨的感觉,手背上的血管埋在皮肤底下,青绿纤长,不像人类的血管。
谢崇宜看着看着,五指忽然伸过去攥住乌珩的手,但又迅速松开。
“你的骨头呢?”乌珩的手指柔软细化,不可思议。
乌珩将谢崇宜的行为视为主动低头,示好,他掌心朝上,看了看,“变异后就这样了,我有时候摸自己的手,像在摸几条蛇,你觉得很恶心?”
谢崇宜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