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它们旁边路过时,已经很难准备判断出它们的形状,像树干,浑圆的柱状,部分带着锋利的倒钩。
乌珩换成一只手抱X,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心,虞美人还没恢复过来,如果换成健康状态,他真想把这群猪笼草收为己用,这么庞大的草群,蕴藏的能量应该很可观。
“哎哟!”一个男人忽然趴在了地上。
应流泉摔倒了。
被他绊到的藤蔓带动了藤体上一串捕虫笼的晃动。
“老师,快起来!”
“老师!”
应流泉吓得手软脚软,他手脚并用试图爬起来,脚腕上的藤蔓却越缠越多,甚至缠满了小腿。
“好多,好多,它们活过来了,它们开始动了!”应流泉脸上血色尽失,魂飞魄散似的。
“老师!”乌芷看见那些小草像水蛭一样缠着对方,大喊道。
薛屺掏出自己织了一晚上的蛛丝矛,矛头挑过去,藤蔓瞬间缠上,可蛛丝有毒,缠上去的藤蔓马上就一根接着一根枯萎断开。
这是其中一株猪笼草的根,根被毒烂了,连带着根系上的其他捕虫笼也跟着往下掉。
砰!
巨大的笼子一下摔在应流泉和薛屺之间。
应流泉被吓得站不起来了,他身侧一只横在地面的笼子像是在喘息,湿润又芬芳的内部吸引着猎物主动爬进去。
“起来。”沈平安一把捞起应流泉。
下一秒,两人头顶又坠下来一只笼子,开口朝下。
沈平安是速度系异能者,他在感知到危机来临时,以最快的速度推开了应流泉,捕虫笼只将他罩在了笼内。
“我靠!”林梦之推开撞上的应流泉,扬手就准备放火。
“不行不能放火!范围太大,会刺激到其他的草,”薛屺用矛狠狠戳着笼子,但笼子的外壳坚硬异常,纹丝未动。
前面的人在往前走,后面的人还没跟上来,或许他们离得很近,可茂密的草丛隔开了他们。
“哥!老谢!”薛屺摇着应流泉,“你快去前面找我哥!”
应流泉咽下一口唾沫,跌跌撞撞地朝前面跑去。
眼前的捕虫笼足有两米多高,直径超一米,通体绯红,半透明,它的内壁上还残留着不少粘液,正在一点点往下滑。
“砰”
一只手忽然按上内壁。
林梦之往后退了一步,“是,是什么东西?”
“它在进食!哥!快点!”
“让开!”薛慎的声音传来。
林梦之扛着薛屺忙闪身,数柄水刀朝笼身劈去,但笼子只是晃了晃,依旧盖得严丝合缝,开口的边缘咬进地下。
薛屺:“灯笼草消化食物需要时间,别急,别急。”
“我来!”杜遥远也赶来了,可惜他的子弹也无法打穿笼子。
窦露浑身发抖,“我试试。”她蹲下来,手掌覆地,顺着地面藤蔓脉络去摸寻灯笼草的能量核所在。
一阵疼意自掌心传遍整条手臂,她咬牙,用力摁向地面,刚摁下去,她整个人就被一阵来自灯笼草的力量弹飞了出去,她身后的捕虫笼大张着嘴准备接收,薛屺眼疾手快抛出蛛丝把人拽了回来。
乌珩跟谢崇宜走在队伍的最后,就算是用跑的,也是最后才到达罩着沈平安的笼子面前。
“捕虫笼就是灯笼草专门用来吸引猎物吞食猎物的部位,它里面的液体可以分解活物!”薛屺着急道。
谢崇宜抬手,眼前散发着幽暗光芒的笼子瘪下去一块,接着是一面。
“救命……”含糊不清的声音陡然自笼子里传出来,沈平安的轮廓映在了内壁上,他双手抓挠着壁面,声音因为笼子体积的缩小而越发痛苦。
不管是爆掉这只笼子还是撕开,落在笼子上的压力都会同时落在沈平安身上。
谢崇宜只能收手。
杜遥远气出了眼泪,“窦露定位,我们去端了它!”
阮丝莲脸色雪白,“你们应该可以办到,但是它一定会用这些笼子对所有人发起攻击。”
薛屺转了头,看着漫天笼子,呐呐道:“端了也没用,这个笼子已经从主根上分离,它现在是独立的,它不是灯笼草,它只是一个,笼子,所以我们才打不开。”
乌珩抱着鸟站在最边缘,他看了眼周围颜色诡丽的捕虫笼,缓缓蹲下,将手掌贴在湿软的苔藓表面。
藤条虽然还在恢复,可四处爬一爬没问题。
它从苔藓下面,从众人脚下,钻进了笼子下方的地底,探进了笼子里。
沈平安满头满脸的粘液,他的皮肤正在往外渗细密的血珠,他的皮肤在融化。
乌珩静静地看着笼子所在的位置,将藤条轻轻绕上沈平安的脚腕。
一股温凉的湿意唤醒了已经神志不清的沈平安。
他疑惑地看着攥着自己脚腕的藤蔓,像蛇的尾巴,可他却没有感到害怕,因为他能察觉到对方朝自己散发的善意。
沈平安性子孤僻不合群,他想卫宵,可连笑他也不怎么会。
他又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嘴里马上就流出一团一团的人体组织,堵塞了他的话语与呼吸。
藤条看见吃的,马上就松开他的脚腕,慌忙去接,被砸得懵在沈平安脚下。
待藤条从一堆红白组织物中钻出来时,沈平安的脑袋砰的一声,落在它的旁边。
第45章
藤蔓手忙脚乱,卷着脑袋又给安到了已经软化的男生脖子上,可惜脑袋摇摇欲坠,沈平安也已经闭上了眼睛。
乌珩用藤蔓捧着沈平安的脑袋,他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有点不太舒服。
他对沈平安的脸没有印象,对名字的印象也不深,但他知道,他们都是同一类人,在班里同样的宛若隐形。
地面突然震了一下,藤蔓固定着的一具身体如烂泥般脱落。
谢崇宜将地面生生撕开了了一条缝,水流灌进笼子里,直接将它从内部掀翻。
虞美人跑得很快。
“人呢?!”杜遥远冲过去,“人呢?”
薛屺吊在林梦之的肩膀上晃来晃去,地面上那一滩东西离他最近,他顿时明白了过来,胃部翻涌,晚上吃的土豆倒流出来,糊得满脸都是。
林梦之还不知道怎么了,只听见薛屺咳嗽,赶紧把他放到地上。
薛屺抹了抹脸,“他被分解了。”
无人出声,只愣愣地看着刚刚笼子罩住的那片土地。
“不、”窦露被眼泪糊住视线,“不这不可能,这不就是一种大点的草吗?怎么也会杀人?!”
“李束死了,沈平安死了,我们会死吗?”
“我感觉我们好像从食物链的最顶层变成了食物链的最底层,人类会死光吗?”
杜遥远将阮丝莲往上掂了掂,他感觉到有一张温热的脸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与脸同样温热的液体,滑进了他的衣领。
谢崇宜过去检查地面,地上残留了一层血迹,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剩下。
他在苔藓上擦掉指腹的残血,起身,“走了。”
逗留的时间越长,就越容易遇见无法预测的危险,末日世界让人类看见的事物,大部分已经超过了人类已经的固有认知,它推翻了一切,建立了一个新体系、新世界。
事物仍旧是那些事物,它们只是变得与之前相比,产生了部分不同而已。
雨势变大。
众人一个个变成落汤鸡不说,林子里起了雾,雨水落在周围的笼子里,滴滴答答,清脆响亮。
X醒了,它蹲在乌珩的肩膀上,隔一会儿就抖毛,每次都甩乌珩一脸的水。
乌珩身后是谢崇宜,他走一步,身后就会落下一步。
少年看那些悬在空中的笼子出神,没注意脚下,脚下被几条不知何时绞在一起的藤蔓绊了一下。
在整个人朝地面扑去时,他手臂被后面的谢崇宜眼疾手快攥住,雨水将谢崇宜的脸洗刷得看不见任何情绪,“想死吗?”
“没。”乌珩站好,“我只是发现……”
他吞下一口唾沫,扬眼朝半空中看去,“那些笼子好像在不停地变换位置。”
谢崇宜没有放开乌珩,而是拉着他的手腕,牵着他继续往前走,“猪笼草感应到了猎物的存在,就会动用各种方式吸引猎物自投罗网,别走神,因为它根本没有移动。”
“喔。”
“班长,你害怕吗?”乌珩有些无聊,他想到刚刚众人在看见沈平安留下的残血时的表情,恐惧都远远大于同学被剥夺生命带给他们的伤感。
在这种时刻,成绩、性格、家庭资产等等在以前使他们引以为傲的东西,无法成为盔甲,他们谁都有可能是沈平安。
谢崇宜想了想,说还好。
乌珩从旁边认真地看了谢崇宜一会儿,水珠不断从他额头上滚落,沿着睫根渗进眼睛,又从眼睛中溢出来,却半点不似眼泪,因为他无动于衷的神色。
“好吧,我有点害怕。”
谢崇宜用余光微不可见地扫了少年一眼,“别装。”
“好吧,我不害怕。”
“乌珩,”谢崇宜抿了下唇,“你有时候给我感觉像是已经死了。”
他第一次注意到乌珩,他在楼上的窗户边,乌珩在楼下作为值日生清扫跑道,值日生七八个,丢了扫帚追逐打闹,“乌珩,你先扫,我们去买水,给你也带一瓶”一群人嘻嘻哈哈地跑远,然后返回之后直接在旁边打起了球。
被这样对待的乌珩,不发一言,一丝不苟地独自完成了整条跑道的清理任务,走的时候,甚至还把同学到处丢的扫帚一一拾起来一起收回了工具间。
少年像是没有被这个世界接纳,他也没有接纳这个世界,冷漠游离。
乌珩湿成一绺一绺的睫毛耷拉着,“你讨厌我。”
“……那倒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