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眼睛充血,“操你妈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在城里!”
“没有啦,我前两天特意打听过,领主大人的异能覆盖整个死亡之地或许完全没有问题,所以他随时出现任何地方都很合理,是你自己敏感度太低。”
“你他妈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看看你看看,你又犯蠢了不是。”女人用手指掐着男人的脸,掐得对方呲牙咧嘴她才松开手,接着说:“我凭什么要跟你分享我靠我自己获得的信息呢,我之前不就说了,摆正自己的位置,就能做第一个接住飞盘的人。”
“呵,好狗。”
“谬赞。”
“不过,那些泥浆子是哪来的?看着像是从城里排出来的?”
原野一望无际,广阔无边,刚刚倾泻出来的洪水很快就被沁润干净,重新恢复平静。
蒋荨准备在城外再建立两层防护,同时选择土质光照水源等等条件最优越的区域划成农作物区以及草皮丰润的畜牧区,只是这两天一直下雨,她还没有来得及实施她的计划。
城外这一大片茂盛葱绿的原野就很不错,离城近,安全系数更高,只是蒋荨认准了一定要把附近布置成防御区,更认为,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最好是南北西东都种满粮食。
女人靠在城墙上,抱着手臂看着远方淅淅濛濛的细雨,这里的雨似乎似乎都跟外面不一样,外面的每一场雨,都是一次能量爆发,雨只要一停,经过它洗礼的生物就会变得越发难以应对,所以在她看来,外面的下雨就跟下刀子没有区别。
可这里的雨是温和的,没有夹带催命般的血腥气,大地本就干净,于是被它润泽得更加柔软纯净。
像一片没有边际灰白色的海洋,不断降落的雨珠也在不断地摇晃,影响着一直盯着它的人的视线。
那些雨珠的晃动慢慢变得剧烈,就连雨幕之后的阴影都慢慢在加深。
女人终于醒过了神,她揉了一下眼睛,往前走了两步,探头逼视,最后踢了一脚还在地上的人,“起来!有东西靠近了!”
“又领主大人呗。”
“领你妈。”女人这次把他踢得更远,手掌扶上石柱,一步便跨了上去,正式进入警戒状态。
“来者……”男的从地上爬起来,趴到了城墙上,待他看清已达城墙下的人时,他想要好好表现一番的力气消失大半,对着底下一半都穿着军队制服的人,毫无底气,飘下去虚虚的一句,“你们来干嘛呀?”
薛屺冒雨抵达,他从三人身后的墙壁翻上来,丢下一句“开门”后,又迅速跳回到了地面上。
能量网隐隐开始闪烁,薛屺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父亲!”
薛先荣看着朝自己跑来的男生,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压抑激动,只是拍了拍薛屺的肩膀,“听你哥说你的腿好了,我本来还不相信。”
薛屺在意的却是,“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优先输送专业人才吗?你是哪方面的专业?”
“不跟你贫,”薛先生扶着帽檐,视线朝大门内投去,“先带我去见见你们负责人吧,听说是小谢和他男朋友在负责?”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薛屺说着转身,浩浩荡荡的队伍也开始朝前移动。
薛屺告诉薛先荣,现在大家都有个各自的岗位和工作,就谢崇宜还没有,他在家窝着当贤内助,并且这两天已经开始研究烘焙。
薛先荣走在儿子身边,不自觉沉思,深想,“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薛屺不知道老爸在说什么。
“以小谢的能力,做个基地负责人应当不在话下,整天待在家里,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薛先荣较为担忧,能力再强,他们在他眼里也不过只是一群羽翼还未丰满的孩子。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最大的问题出在哪里,你知道,我们都知道,所以乌珩让他尽量多休息。”
薛先荣想得更多了,“没有别的理由?”
啊讨厌的大人!薛屺在心内吐槽,转头看着薛先荣,“你为什么要把什么事情都想得那么复杂,不能是因为纯粹的爱情吗?”
薛先荣常年身处部队,乍一看面孔敦厚,但幽深的目光厚且硬,面对薛屺的炸毛,他沉声道:“就在昨天,南方基地出现暴动,所有人都想要被选中被送进死亡之地,李副将叛逃,对上将实行刺杀,带着大量人手先一步于我们赶往死亡之地,只不过在中途他就被我们逮捕回了基地实行了枪决。小屺,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把每个人都想得和你一样善良,死亡之地外部已经有人虎视眈眈,何况已经成功进入领土的人。”
薛屺沉默地朝前走,过了半天,才说了一句,“知道了。”
“不对,”他又很快精神抖擞起来,“李副将是你那个老同学?就是谢阿姨的那个下属?”
薛先荣点了下头。
“那上将是……”
“谢意。”
“谢阿姨?!那她人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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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医生救治及时,我离开南方基地的时候,她在监护舱里正好醒来。”薛先荣回答谢崇宜道。
“那就好。”谢崇宜放了点心,看着薛先荣,“薛屺带你去见过乌珩了?”
独自前来的薛先荣摇了下头,“小屺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人,用异能探知也没有找到,我就先让他带我过来看看你,我带过来的人已经交给了闻垣,晚上我们开个会,把这一批人员安排,下一批你们需要的物资和我们需要你们接纳的做个整理,明天早上我就得回去。”
谢崇宜给薛先荣倒了杯热水,水面上还漂浮着几粒茶叶,薛先荣垂眸看得一噎,别说茶水了,他们现在外面喝的水都黄不拉几的。
“外面的情况很糟?”
“是不太好,磁场的变弱可逆,但以人类的寿命等不起,上一次雨季结束之后,人口再次锐减了三分之一,现在每天仍在以数万计的数量往下递减,丧尸也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科研所预估,不出三个月,地球上的人类可能会像恐龙那样迎来灭绝,”薛先荣声音越发地向下沉,“所以,这次我们把吴陌和他的团队也带来了,如果确定死亡之地不属于地球上任何一个地方的话,小谢,有些责任你必须替你母亲担起来,但我已经听小屺说了,你不负责任何事务?”
“知道,”谢崇宜仰面靠在了沙发的靠背上,“但我先要跟乌珩商量。”
薛先荣稍微松了口气。
但谢崇宜又再次说道:“不过,我现在就可以告诉您的就是,任何人,包括您,以及我母亲,一旦进入死亡之地,就要接受这里的管辖,无条件服从乌珩。”
“可是……”
“上校,”谢崇宜慢悠悠坐直,扫了一眼薛先荣的肩章,打断了对方,“我想要死亡之地的统辖权很容易,只要我开口,乌珩就会给我,但你应该能想到为什么我连一份最简单的工作都没有。”
薛先荣放在膝上的手慢慢紧握成拳,过了很久,他才叹气,“好吧,我们会配合他的一切工作。”
“那我现在带你去找乌珩,你们见见。”谢崇宜站起身来,他比薛先荣上次见他的时候又高了一点,周身的锋芒敛去了不少,不是消失的意思。
薛先荣看着他走上了楼后,才开始打量房子内部,家具少了些,显得格外空旷,但一楼的好几处角落都用花瓶插着花,靠窗甚至还有一棵直接顶上二楼的嘉宝果树,他捡起桌子上的帽子重新扣在头顶,心内怅然,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如此平和的场景,仿佛末世以前。
男生很快下楼,薛先荣看见,又是一梗。
上楼之前,对方穿白衣黑裤的家居服,下楼已然又换了一身衣裳,翻领黑色上装,胸口别着看似如同工艺制品的黑虫头胸针,没有制服那么死板严肃,却还是跟之前优哉游哉的气质截然相反。
“上将看见你现在过得这么好,应该会很欣慰。”薛先荣难掩语气中的酸溜溜。
“一把年纪酸小辈的,多大的出息。”谢崇宜给了薛先荣一个眼光的尾巴,拎起墙角的伞,走出门去。
但很快,他的声音又缥缈地传入薛先荣的耳朵里。
“不过,你们也是该退场了,现在,是我们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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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上的大型会面,好些都是闻垣他们的熟人,简单打过招呼后,闻垣分派了各自眼下的工作,清点人数,清点物资。
谢意大方得不像话,除了各个领域的专业人才,还有堆积如山的工业制品,甚至连大量的军械也随之运了进来,而在这些之后,是由苏陌和他的团队亲自把关监护的种子库,库内完全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地球。
“真是,什么好东西都给你们送过来了。”在一片乱糟糟的声音当中,生姜站在闻垣面前,冷嗤道。
闻垣也冷冷地回应他,“是,把李温泉也给我们送过来了。”
“……那没办法,”生姜耸耸肩,“六哥受了重伤,眼睛也瞎了,外面的环境太恶劣了,到你们这里方便他养伤,顺便治愈身心,更何况,六哥的异能也好用,给你们我还舍不得呢。”
闻垣不置可否。
生姜边张望着,很快收回视线,“你们的人看起来好像多了几个?”
“来的路上捡的,不止这几个。”
“这样。”生姜在外套的上口袋下口袋各掏了一遍,他摸出两根香烟,很自然地递给闻垣一根。
闻垣没有去接,“我记得你以前不抽烟。”
“不抽烟我尽琢磨着怎么死了。”生姜叹了口气,用异能擦燃火,再次把没给出去的香烟朝闻垣那边递。
闻垣礼貌推开了他的手,“我戒了,在恋爱。”
生姜低头无声地抽了几口,回过味来,“另外两个知道么?”
闻垣的脸唰一下就黑了下来。
目的达到了,生姜哼着歌背身走开,加入了交接的行列之中。
除去运送物资还要返回的人,余下谢意送进来的三千人,一个不少。他们的职能划分在出发之前就已经规划清楚,吴典拎着一只箱子,里面装的是每个人的简略信息,他把箱子交到了闻垣手里,“本来应该交给乌珩的,他应该好好看看这些资料,我们的安排只是建议,具体怎么实施还是要看你们的情况,我们并不了解。”
闻垣下意识地眯起眼睛,“你知道死亡之地是乌珩在管理?”
“猜的。”吴典轻描淡写,“上一次在枯荒分别,我就知道,不管在哪里,他都不可能会让人踩在他的头上。”
吴典没有一口气说完,停了几秒钟,提起差点被他忘到一边的人,“小谢虽然也强势,但我想,他会主动屈于乌珩之下。”
“对了,”吴典又说,“上将叮嘱了,闻队长你和你的人没有再返回的必要了,你们已经被划给了死亡之地,以后你将完全由乌珩和谢崇宜调遣。”
闻垣素来冷硬的面孔有一瞬间的崩裂,“什么意思?”
“闻队长一向守规矩,如果要离开死亡之地,记得向你的领导打报告。”吴典注视了一会儿闻垣,并不惧怕对方眼中的质问,半晌后,他稍稍给了旁边的人一个眼神,那人大步跑向那堆山码海的物资,很快就和好几个人一起拎了十几只箱子过来,一一码放在两人中间。
“这是什么?”闻垣压着怒气,问道。
“我们撤离京州的时候,把一些我们认为对你们很重要的东西都搜集带上了,现在,物归原主。”
闻垣深吸了一口气,他眉头轻蹙,“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当逃兵?”
吴典比之前黑了不少也瘦了不少,就连皮肤都粗糙了不少,他努努嘴,“上将只是希望活着的人更多,已经离开的人已经没有再回去的必要,闻垣,”他叫了面前男人的大名,“不是在跟你商量,这是命令。”
闻垣面色底下像是一片汹涌的海,他强压着巨浪席卷一切,漫长的几秒钟过去之后,他平静下来,丢下一句“你又如何保证,我不会抗命?”,猝然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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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崇宜到达广场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人数和物资早已清点完毕,蒋荨正安排刘深的人把分类好的物资分别运送进它们应该待的地方。
他的声音在影影绰绰的细雨之中不断朝人群接近,模糊的身影比薛先荣高了小半个头,劲瘦长身如有节奏敲打地面的刀刃,他撑伞靠近,面目也终于清晰了,“忙完了吗?”
青年音量不大,还没有那些挪动军械制造出来的声响大,但却陆陆续续让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看向他。
吴典从人群之中走出来,大步走到他面前,使劲打量了他一阵,嘴角难能可贵地弯了弯,“状态不错。”
天色已晚,现在也不是适合寒暄的场合,谢崇宜目光梭巡了一圈,收回来,“乌珩没在?”
“他一直没有出现,去了六七个人找,都说没找到。”杨小云在后头抱着箱子气喘吁吁地路过,顺便回答道。
谢崇宜倒不是很担心,他没有在乌珩的身上察知到宿主处于危险之中的能量波动,但现在需要乌珩出现,于是,他把伞塞到了已经淋得半湿的吴典手中,“我去找应该可以更快找到,你们把手头上的工作忙完,让蒋荨给你们安排晚饭和今天的住宿。”
吴典还没来得及夸一句“你好像变得温和了许多,不像以前那么躁动狂妄”,人就已经与他擦肩而过了。
广场上的人几乎都知道这是上将的儿子,纷纷避让。
雨一直淅淅沥沥,没有转变得暴烈的迹象,但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