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放弃。
谢崇宜见他连踮脚都懒得,手腕微微用力,把人勾带了回来,与此同时,他偏头吻住对方。
含吻了一会儿,身后传来敲门声。
听不清外面是谁在说话,乌珩扭头想要分开,谢崇宜捏着他的腮帮子又拧了回来,“我都还没有伸舌头,真烦。”
敲门的是薛屺,他意识到什么了似的,敲完之后,把耳朵贴在门上。
门被人突兀地拽开,薛屺差点扑进了开门人的怀里。
他抬头,露出一个笑脸,“宁必真的人来接沈平安。”
乌珩从谢崇宜身后探出头,外面的走廊,几道看不清脸的高大黑影一动不动。
沈平安也已经背起了工具。
“沈平安,我也去。”乌珩从洗手间走出来。
沈平安却注意到了乌珩身上的衣服换了,不是之前那件,他心情出现难以言说的复杂,点了下头。
“我也要去我要去!”薛屺拽住乌珩手臂,“带上我吧,一定要带我!”
“你很有用吗?”
“没什么用,我就是想去玩玩,别告诉我哥,反正他在睡觉。”
林梦之:“那我也要去。”
乌珩缓缓摇头,“X跟着我去就行了。”
最不想去的X躺在窦露怀里装死。
“……你不想去就算了。”
“好吧。”薛屺让开了路,乌珩从他跟前过去,他眼珠子一转,忽然喂了一声,叫住乌珩,说,“老谢就这么让你走了?他不担心你吗?不担心平安哥哥就算了,平安哥哥又不是他的男朋友,还不担心你,感觉——”
乌珩在恋爱上半点经验都没有,身边更是没有可借鉴的模版,他闻言,身形一下顿住,回头,狐疑地看着谢崇宜。
谢崇宜:“……”
在房间内所有人的注视下,谢崇宜莞尔,“我相信你。”
乌珩眸色微动,点了一下头。
“不对,”薛屺又打断,“相信你和担心你不是一回事。”
乌珩又直勾勾盯着谢崇宜。
“……”谢崇宜淡笑,“我陪你去。”
“不用。”乌珩拒绝得很快,“你不担心我,但我会担心你。”
“?”
众人头一回看见谢崇宜露出迷惑的宕机表情,先后笑得停不下来,始作俑者薛屺更是拔腿就跑。
走廊上的黑影晃动了起来,其中一人朝前迈了一步,估计是想要催促他们了。
“走了。”沈平安率先走出房间,房间里的笑声瞬间就消失得一干二净,表情变得凝重担忧。
“别把自己的头给剪了。”窦露趴在窗户上说,被守卫看过来的红眼睛吓得梗了梗。
乌珩与沈平安并排走在三名守卫身后,这几个守卫跟之前所见的基地守卫都不相同。
他们几乎高出两人一倍,身上的黑衣制服单薄,可每次行走,都会发出甲壳碰撞摩擦的窸铿声,脚下的影子,他们的面部突出长却钝的口器。
“薛屺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他闹着玩的。”走到半路,沈平安突然开口道。
“我知道。”乌珩说。
“那你刚刚……”
乌珩朝沈平安一笑,“我也闹着玩。”
少年极少数时候会在笑的时候露牙,此刻他笑起来,脸上的阴郁气散尽,略显薄情的下半张脸终于和柔和的上半张脸同步,冰雪消融,明眸皓齿。
沈平安口齿干涩,他拳头不由自主捏紧。
此时,他清楚感知到身体里的血管变成了藤蔓的形状,他来自乌珩。
-
守卫带着他们绕了又绕,交缠在一起的高大树冠构成漆黑穹顶,雨都被挡在外面,曲径幽深,走了好半天,他们才看见学校那团被称作湖的水塘——但现在真的是年级主任梦寐以求的波光粼粼的湖泊了。
离综合楼和教师办公楼越来越近,乌珩越觉得那两栋楼陌生。
因为它们现在的形貌和以前毫不相关——是两座用连廊接通的灰黑色城堡,但院子里尽是白玫瑰花,墙壁上的几个阳台也有簇拥成一团的花枝,城堡后山比以前高而阔了好几倍,环境压抑诡秘。
他们被引着走进了院子,沿着花丛之间的小径深入,最后来到了城堡门口。
最前头的守卫默不作声地摘下手套,他漆黑扭曲的五指露了出来,伸进门边的方形锁眼之中,他手臂轻转,咔嚓一声,刻着繁复花纹的铁门便开了。
进入室内,乌珩被里面明亮灯光刺得闭上眼睛,但他很快就睁开了眼。
守卫在他和沈平安的面前分别放下了两双拖鞋,接着伸手指了指拖鞋,示意他们换上。
“你们不会说话?”乌珩换上鞋,视线笔直地投在这几个守卫的脸上,与人脸毫无干系。
守卫长在两边太阳穴上的两对眼睛,眨了一下。
“之前是人类。”
它们又眨了一下眼睛。
乌珩没再说什么,他抬眼打量了一圈房子内的装潢,几乎是与末世以前的豪宅装潢没有任何分别,右手边便是扶梯,上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下来,几名守卫也从他们旁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门被带上的同时,一个穿着白色工作服的中年妇女出现在了楼梯上方。
“平安!”
“妈?”
这回换屋内保姆,也就是毛凤英,也就是沈平安他妈,她带着两人在城堡里七弯八绕,长廊楼梯几乎走了个遍,越走越深,走了十几分钟,她才在一扇弧形白色雕花的木门跟前停下脚步。
“沈先生跟我提起了你,就是没说名字,我还想着是谁这么厉害竟然能让宁皇亲自邀请进来,没想到居然你!”
门推开,毛凤英脸上换上和蔼的笑,她朝着背对着他们坐在窗台边的沈渺,柔声说:“沈先生,人到了。”
“先坐,”沈渺转过来,放下手中的书,“英姐,去给他们拿一点喝的,你们想喝什么?”
乌珩看着背景色为深浓夜色的男人,对方穿着高领白色毛衣,但还是有模糊的青色痕迹从领口延伸出来,不过他举止神情从容温柔,仿佛没把自身的处境放在心上。
毛凤英比平时要脚步匆匆,她很快就回到了房间,把两瓶牛奶分别放在乌珩和沈平安面前。
“怎么这么急?”沈渺看着对方上气不接下气,还笑起来。
毛凤英看着男生冷漠的面容,语气控制不住的激动,“这是我儿子,大的那个,沈平安。”
“哦?”沈渺饶有兴味,靠进躺椅。
见沈渺不反感,毛凤英才继续说下去,但也不止是说给沈渺听。
诉说的过程中,毛凤英一直看着沈平安的背影。
“末日之前,我跟孩子他爸在京州打工,如意那时候还小,肯定得带着他,平安就和家里的老人留在汉州,”毛凤英说着说着,眼睛里冒出了眼泪花,“后来出了这些怪事,我跟他爸第一时间就在想办法回汉州,但等我们各种托关系找人好不容易回来的时候,汉州早就大变样了,这孩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平安,你爷爷奶奶呢?”毛凤英泪眼朦胧地看着始终没有什么动静的男生。
“死了。”
“那你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你是异能者了?你为什么不回家?你知不知道我很……”
沈平安突然抬头看着毛凤英,仅用冷漠的眼神就打断了对方的滔滔不绝。
“逃命,是异能者,我没有家。”最后他看向沈渺,“你想剪什么样的发型?”
“都可以,你看着剪吧。”沈渺好说话得很,他坐到镜子前,沈平安起身走到他的身后。
乌珩则拿起牛奶,默默拧开瓶盖,闻了闻,不是普通牛奶,他才仰头喝了一口。
毛凤英不看沈平安了,看着他。
他眨眨眼睛,放下手中的牛奶。
“你是平安的朋友吗?”毛凤英在少年旁边满脸小心地坐下来。
“嗯。”
“末日之后,你们一直在一起?”她红着眼睛。
“差不多。”
“平安他看起来变了很多。”
“可能吧。”
“他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们?”
“他说你们让他留在汉州照顾老人。”
“……”
毛凤英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她在少年面前羞愧地低下头,“我们那也是没办法,但事情一出,我们不就想办法回来了。”
“我们一回汉州,就到处找他,幸好他爸没皮没脸地跟沈先生攀上了远房亲戚的关系,不然我跟他爸,还有他弟弟,都活不到今天。”
“你们不是异能者?”乌珩问道。
“我不是异能者,他爸是动物共生体,他弟弟是能力复制,作用都不是特别大。”毛凤英抹抹眼角的泪,再看时,她表情里已经出现了欣慰,“我听沈先生说了,平安是很厉害的异能者。”
乌珩又喝了一口牛奶,“还好。”
“那平安他是什么类型的异能者?等级高吗?”毛凤英关心道。
“植物,不高。”
“植物?植物共生体!”毛凤英语气惊讶,很快,她失望又担忧道:“怎么会是植物共生体?植物共生体不是活不了多久吗?”
乌珩点头,“是这样。”
他也是植物共生体,虞美人同样三番两次地试图背叛,众人都认为植物叛逃是因为本性如此,但在乌珩看来,植物在决定叛逃之前会反复试探宿主,与宿主博弈,当植物意识压倒宿主意识,它便会毅然决然结束与宿主的合作——简而言之,它不与弱者为伍——但要压过植物意识,又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少年想到了自己体内的木系和光系异能,三对一,稳赢。
沈平安从镜子里完全可以看见身后不远处的乌珩和毛凤英,从见到毛凤英开始,他的心绪就没有平静过,不是欣喜若狂,而是愤怒,他整个腹腔都被一把火给点燃了——抛弃过他的人,有什么资格对着他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