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做了他不做的,算我们什么都做了。”汪瑞祥为留在营地的队友们辩驳。
“闻队要是在,你们不会这么悠闲的。”
“蒋队,我需要纠正你,我们只是工作变得更富多样性了,但并不悠闲。”汪瑞祥把毯子抖开,就那么在木板上和衣而睡。
入了夜,大部分人都已经躺在睡袋里开始了休息,只剩三个人还在潜心做船,薛屺倒挂在树上值夜班。
乌珩不惧现在的天气,他躺在一片薄薄的杉木板上,身上盖着一条毯子,他与造船的位置中间隔着一堆还在明灭的篝火,那三人之中乌珩只认识一个越山青。
越山青明显是后来加入的,并且是后于所有人之后,他几乎不怎么发言,哪怕是大汗淋漓地和旁边两人协作,他的存在感也十分低。
乌珩睡了一觉醒来,看见已经有两艘木船已经制作完成,倒放在地上,越山青正在检查木板之间有没有留下缝隙,以防渗水。
“越山青,你什么时候加入的这些人?”少年忽然出声。
寂静忽然被打破,越山青表情茫然了一瞬,才找到隔着一些距离,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看着自己的乌珩。
乌珩越看他越像一只鹤,身形像,气质像,就连长相也有些相似之处,肤白骨薄,轻盈的骨量似乎用肉眼都能感受到,但更多的是不可惊扰的雅静。
“不久前吧。”越山青仔细检查的船身。
“你之前跟的人是郑西,他死了?”
“没有,他现在应该是在北方基地下的一个分区幸存地继续做负责人。”越山青说起郑西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
“哦,那他跟他爱人的孩子已经生了?”乌珩说着,把手揣到了X的肚子下边。
越山青也说没有,但没有解释原因。
乌珩不好奇,他只是睡够了,但没有起来的打算,所以他继续往下问,“没足月?”
“……被卖了,在京州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来自北方基地声望很高的异能者,他是郑西爱人的老同学,”越山青看乌珩眼神清明,估计是不会睡了,估计是要问个没完了,他索性一口气没停地说了下去,“老同学是假的,前任是真的,听他们聊天,两人当年分手闹得很不愉快,所以后面没过几天,我就听说她孩子掉了。”
乌珩听了后都还没有什么反应,他们头顶就传来唰啦一道响声,一只蓝色蜘蛛滑了下来,“啊?不应该是追妻火葬场破镜重圆?”
“是你死我活,但郑西爱人现在不是异能者,所以在他手上吃亏了。”
“郑西这么不是人?”薛屺不可置信,“那你又被他卖给谁了?”
越山青没想到薛屺说话这么直接,他意外地看了薛屺一眼,在看清楚对方脸上只有好奇和不忿而没有看热闹的轻佻后,他才又低下头,“价高者得。”
“多高?”
"……还没来得及,谢崇宜就带着人来了。"
“哦哦哦哦哦我想起来了,我哥跟我说过这个,我哥跟着老谢一起去办,回来还给我带了糖,但他跟我说拍卖的都是花鸟鱼虫,真没想到是共生体。”
听到谢崇宜的名字,乌珩把手从X肚子下面抽了出来,他扯了一下毯子。
“北方基地情况不好。”
越山青便自觉解答,“各个基地都有自己的麻烦,天气极端又多变,北方基地还没从上一场雨季里缓过来,就迎来了极低天气,美莉镇零下三四十度时,北方基地在零下七十度左右,后来没过多久,高温天气又来了,接着又是雨水,海洋生物被养肥了,土壤里那些微生物也被滋养好了,导致苏醒来的海洋生物一直袭击北方基地,微生物群组成团从内感染人类。”
“只是北方基地资源枯竭严重,也是最先受到沙漠化影响的大型基地,再有林地与荒漠对峙后选择朝人类基地所在的方向移动扩张,我想,瘟疫之后,南下是早晚的事情。”
乌珩想起,谢崇宜也提过北方基地的南下。
听起来,像是人类正在被清除,被驱逐。
薛屺:“也不知道这样东奔西跑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现在这样不挺好?”离他们最远的一个男人突然沉声开口,“以前所有人都各想各的各奔各的,现在都只想一件事儿了。”
“活着。”乌珩闭上眼睛,淡淡道,但他闭上眼睛后,脑海里却悄无声息掠过了谢崇宜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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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出发已经是两天后,因为三条小船全部完成第一次试水时,三条船全部先后进了水,往下沉。
说沉了就沉了的林竭在船进水的第一时间就溜得最快,生怕裤脚上沾一点水。
木船的承重也反反复复地实验了十几次,队内能发挥作用的异能者被使用了一个遍,磁系用来加固和增加浮力,水系用来测量承重,木系用来填缝。
第一次做手工不熟练,于是,行程就这样被拖后了两天。
扛着船赶路几乎影响不了异能者的行进速度,到达春茵江只在半天后。
按理来说,山峦之间出现池塘正常,出现山涧溪流更正常,但出现水面平缓几乎静止不动的江河,实属罕见。
春茵江盘旋在山峦之间,它一绕一绕又一绕,将所有南下的陆路全部截断,让要过路的生物必须经过它。
“等等,下水之前有个仪式。”杨小云绕到三条船的船头,“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嗷我知道!拜妈祖!”薛屺跳出来说。
“又不是出海,我说的是命名,”杨小云说,“我老家有个说法,起了名字的船通灵性,遇到危急关头,它或许能救下一船的人。”
“我不信。”
“快,起名字!”杨小云催促道。
X蹲在薛屺的头上,和他一起绕去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那条船的船头,他摸了摸下巴,朝最后面的乌珩喊道:“乌珩,我们要这一条船,你来给他起一个名字!”
沈平安陪着乌珩走过去,他想了想,“你起吧,我没有什么想法。”
“你起你起,我好奇你会给一条船起什么名字。”薛屺推着乌珩。
乌珩看了一眼薛屺头上的鸟头,“Rex。”
“国王?”沈平安问。
薛屺抱着手臂,摇摇头,“我倒有其他的想法,Rex在恐龙群体里指代的是霸王龙,你不觉得,暴君霸王龙比国王更带劲吗?!”
“……都可以。”
另外两条船的名字也起好了,一条船叫河神,一条船叫伊丽莎白。
杨小云用力将自己所在的河神推进水中,“洋鬼子是不会保佑咱们的。”
“……”
三条船前后都下了水,尽管已经实验确认过船没有问题,每条船在承载四五个人和各自的行李装备之后还有两百到四百千克的余量,但在看见了忙碌了好一阵子的成果晃晃悠悠正式漂行于水面时,众人还是忍不住将心提了起来。
乌珩先让X上了船,再是蜀葵,一狗一鸟,一左一右,船晃了晃。
“如果它们能划船就好了。”薛屺异想天开道。
沈平安把他请上了船。
大家将各自随身携带的行李都压放在了床尾,持浆划船的两个人位于船的中段,其他人便随意,但要注意平衡船内的重量。
乌珩坐在床尾,他靠在几袋行李上,仰头便是雾蒙蒙的天,两侧的划水声则不绝于耳。
薛屺和沈平安划船还不熟练,主要是没什么默契,拼尽全力扒了半天,离岸还不到五十米,渐入佳境都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河神和伊丽莎白甩下了他们一大截。
他们这条船总共五个人,除了他们仨,还有越山青和曹贤,两人负责下一轮的划船工作。
乌珩半躺在窗尾,和狗鸟独占一片天地,绿色的藤蔓沿着船身爬上船沿,一张比船还要大的滴水观音叶子悄然出现在了众人头顶,遮住了细如纱帐的毛毛雨。
“这是江仪?”头顶落下灰色的阴影,越山青警觉了一瞬,抬眼一看,又松懈下来。
“嗯,滴水观音投诚了。”沈平安回答道。
越山青看着叶片上纤细清晰的叶脉,“我在京州没留两天,但路上跟不少异能者打过交道,它们说,变异植物之间的辟异现象比人类和动物之间的还要严重,人类和动物尚且可以为了温饱暂时抱团抵御外敌,但在每一株植物看来,除了它自身,其它的都是资源抢夺者。”
“好处就是,它们永远都不可能联起手来,但是乌珩,你要注意了,我感觉你的植物好像……”
乌珩翻了一页书,“来者不拒。”
越山青点了点头。
薛屺已经把浆丢给了曹贤,他差点站起来,“渣藤!”船身剧烈晃了晃,把本来缩在船底睡觉的蜀葵吓得一哆嗦。
“重点不是渣不渣,而是它跟其他植物不一样,它知道合作。”沈平安说。
“它只要好好听话,这些都是优点嘛。”
“好好听话的前提到现在还没有共生体能做到。”越山青冷静道。
“那就等它不听话的时候再说啦,不要愁眉苦脸的,乌珩,给我鱼竿,我来钓鱼!”
对于钓鱼这件事情,乌珩答应得很快,藤蔓沿着床身外爬到了薛屺所在的位置,钻进他的掌心,不断延长,在到了一定长度后,它将自己抖了抖,抻直,一根极细极细的藤丝没入水中,尾端它将自己弯成一枚钩。
“神见地的鱼的确不错,”曹贤划着船,难得开口,“而且春茵河的鱼种都是土生土长,味道应该要更好。”
“如果有个炉子就好了,我们就可以在船上多余的地方架一个炉子,然后放上一个铁锅,钓上来什么我们就吃什么!”薛屺托着腮,看着被风吹动的鱼线在浑浊的水里消失得看也看不见了。
乌珩正有此意。
曹贤就开口道:“这段时间雨水多,水位上涨,河不同于江,加上神见地地势险要,每个河段的水流湍急程度可能都不一样。”
越山青也说:“眼下看似平静,但要遇到急流段,就没这么惬意了。”
乌珩和薛屺一同泄了口气,薛屺说:“难怪蒋荨安排了两个人上我们的船,就是来让你们看着我们的吧。”
“看着你们是我的任务。”曹贤面无表情道。
薛屺嘁了一声,不说话了,专注地盯着自己的鱼线。
忽然间,他感觉到了藤丝一颤,没等他反应过来,鱼竿就在瞬间绷直,他整个上身都在眨眼间被拽出了船,沈平安眼疾手快把人一把搂了回来,同时攥住鱼竿,收线。
“鱼来了鱼来了!”薛屺激动地大喊,看着那条青色大鱼越拉越近,直至到了船身旁,薛屺弯下腰,,把它拎了起来。
“草鱼。”曹贤扫了一眼,说道,“估计三四十斤,按照末世集体受地磁影响的情况来看,它的出息不大。”
这种斤两的草鱼要是在末世以前钓上来,分明是值得写进人生传记中的一件事,现在却被看不上了。
“这可以怎么吃?”
“现在吃?”
“我现在不饿。”
“我们没有地方存放它,船底没有做可以养活鱼的船舱。”
薛屺和沈平安没有商量个办法出来,放生又舍不得,最后进了虞美人的肚子。
他们协调好,藤一条鸟一条狗一条,一轮接一轮,这样,薛屺能过了钓鱼的瘾,钓上来的鱼也有了去处。
这下好了,X和蜀葵也不睡觉了,蹲在薛屺的左右,和他一起目光炯炯地盯着浑黄的水面。
春茵江水面宽阔,流水平缓,偶有小湍流也能很轻易地躲过去,水面上还有不少枯枝败叶跟随船只一起前进。
乌珩在船底垫了一条毯子,头发散在身后,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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