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梦之不知道乌芷居然一直就在他们后边,更没想到的是,她杀了自己一次,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地跟自己说话。
他动动嘴唇,“哇哦——你厉害,不也是阿珩先解决了雌蛇和几条大的,你捡便宜,还嘚瑟,你这么厉害你怎么早不出来帮忙?”
“你们开车,我走路,我怎么早出来?”
“谁让你跑的?”
“我那不是跑!”乌芷满脸是泪。
林梦之不看她,语气不生不熟,“乌芷,你得给我道个歉吧。”
“你不是好好活着吗?我凭什么给你道歉?”乌芷推开中间的三人,站在林梦之面前,“难道不是你先犯贱的吗?你再说啊,你再说我还杀你一回!”
她红着眼睛,逼近林梦之,“你一直这样,其实你很讨厌我吧,很恨我,所以你给我的盒饭里放虫子,所以骗我玩捉迷藏,其实你拉着哥哥先回家了,所以你骑自行车,你让我在后面追着跑,所以你在我长水痘的时候在旁边拜天拜地希望我发烧烧死,所以你故意把我的伞戳得一半好一半烂……你眼里只有我哥哥,你对我好也不过是因为看在哥哥的面子上,你以为你就很光明磊落吗?”
林梦之罕见地沉下脸,他一把推在乌芷的肩膀上,将对方逼得步步后退。
“你他妈傻逼吧,我跟你什么关系我要对你好?乌珩都不欠你难道我还欠你?别他妈不要脸了,你这个傻子本来就不应该被生下来,死在你妈肚子里才是你的命。”
“乌珩心软,把你当妹妹,我就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对你客气点,怎么了?乌芷,你难道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乌珩从小到大过得猪狗不如是因为谁你不会不知道吧?别他妈扯那对狗娘养的,你难道不能从楼上跳下去,那不就一了百了了?”
这件事情上,乌芷永远不占理,她咬牙切齿地说“不关你的事”,然后,继续争辩,“我爱我哥哥,没有人能比我更爱他,你也不能,任何人都不能。”
林梦之冷笑一声,“你就吹……”
他话没完全出口,眼睛已经红肿的乌芷就突然扑上前,紧紧抱住了他。
“但是梦之,我也爱你,你没事,也真的太好了。”
“……对不起。”
过了漫长的几秒钟,林梦之举着双手,“欸”“欸欸”“欸欸欸……”
两人不算和好,为着乌珩为什么会躺在地上又打了一架,最后还是不知缘由的王梅霞将两人拉开,“别吵了!”
“先把那几个大蛇的能量核刨出来。”林梦之拿出刀,在变异蛇的尸骸中艰难移动。
其他几颗能量核还好,不超过A,但在刨开雌蛇的脑子后,那枚近乎深红的能量核,一瞬间甚至有些烫手。
S+。
“我们得赶路了,晚上的森林不知道会跑出些什么玩意儿。”刘东凡眼见着不能再耽误,不禁催促,他催促完,马上就弯下腰,把沈平安扛到了肩上。
“我抱哥哥。”
“滚开。”林梦之推开她,一把攥住乌珩手腕,将人丢到了肩膀上,扭头对乌芷说,“阮丝莲是女的,你也是女的,你负责阮丝莲。”
乌芷蹲下来,给阮丝莲把乱掉的针织衫拽平,但在摸到下摆的时候,她手指一顿,她歪着身子,脸色猛然煞白。
“走啊!”林梦之喊她。
“不是,”乌芷抬起头,“阮姐姐为什么,就是,下面有血……”
林梦之听见,一下也愣住了,他大声喊王婶儿。
“大姨妈来了吧。”他不好意思看,往旁边走了两步。
王梅霞小跑回来,她在乌芷旁边蹲下,让其他人回避回避,接着掀开了阮丝莲的衣摆,裤子上不少血。
“是月经吗?”乌芷凑过去,“月经有这么多血吗?”
“我想想,”王梅霞尴尬地笑了笑,这个蛇比房子还大的世界她都还没来得及接受,又不是医生,她只能用自己的经验判断,“不能是月经,月经短时间内不会有这么大的量,她应该是受伤了,刚刚那条蛇把她吊起来了。”
“这样啊,”乌芷从自己背包里翻出一条裤子,“那我们帮姐姐换条裤子。”
几个男生早就走得远远的了,王梅霞一脸恐惧又嫌弃地把地上的死蛇扒开,将阮丝莲抱了起来,让她靠着自己。
阮丝莲的脸靠在中年女人的肩膀上,她浑身酸疼,被绞缠的疼痛似乎一直挥之不去,有什么又滑又凉的东西,沿着她的腿——
“阮姐姐你不要动,你裤子上都是血,我给你换一下。”
乌芷来了?
裤子上怎么会有血?
但阮丝莲已经没有力气和精神思考了,她意识彻底消失之前,是蛇信子在她眼前乍然一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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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步行,但速度不算慢,路上也还算平静,除了突遇出来觅食的大熊猫以外——他们僵在原地不敢动,大熊猫就那么从他们面前视若无睹地过去。
“不愧是国宝,什么时候都有个国宝样!”
不分昼夜的赶路,云岭终于被抛在了身后,他们拿着乌珩口袋里的地图,一脚踏入了神见地——传说有野人出没的原始丛林。
但他们只是踏入了神见地的区域,没有深入,在边缘地带就停下了。
他们精疲力竭,他们需要休息,也需要补充能量,一直驮着X的蜀葵更是累得倒地就睡。
没有乌珩,他们没有食物,水也得用异能过滤一遍后才敢喝。
乌芷拿着水壶,挨着给几人喂水,到X的时候,她直接掰开嘴,往喉咙里倒。
“他们不会有事吧?”王梅霞担心极了,一个被蛇压扁,一个被缠得流血,还有一个直接被火整个烧了一遍,但还好,看起来像是没被烧过的,回头痊愈了,也不用担心留疤。
“要是陈医生在就好了。”林梦之给地上丢了一捆湿漉漉的树枝,点火,烧了半天,水汽蒸发后,树枝才燃起了明火。
“陈医生?你们还有医生?”王梅霞惊喜道。
没人说话。
过了半天,乌芷把包丢到林梦之脚边,“我去找点吃的,你看着他们。”
接着,她忽然扭头,冷冷看着王梅霞等三人,“敢动什么小心思,我会直接杀了你们。”
王梅霞不理解怎么这个小姑娘这么凶,但刘东凡拉着她一块,连连点头。
小女孩迥异的画风让罗磊心底不安,他在对方的身影消失不见后,才问林梦之,“她跟你们什么关系啊?感觉,有点……”
“我妹。”林梦之瞥了罗磊一眼,“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
林梦之烧起了火,把昏迷的三人身上的湿衣服都扒了下来,只留了件打底的,他用火将外套烘干后,又去扒他们的打底,轮到阮丝莲时,他找王梅霞帮了忙。
这空档,林梦之把X从地上捞起来,把它抱在腿上,低头查看了它已经结痂的爪子,抓了抓它湿哒哒的胸毛,然后把它直接放到了火上面。
X莫名觉得烫,好烫,它被烫得被迫睁开了眼睛,面朝的正是一丛大火,它想也不想,翅膀疯狂扇动,在火苗被横扫时,它从林梦之手中挣脱,一下,砸在了乌珩的胸口上。
乌珩是被它砸醒的。
胸口像是被一吨巨石抡了一下,他来不及睁开眼,便是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来。
林梦之见他醒来,惊慌失措,“阿珩,你醒了?卧槽你终于醒了!”
这都几天过去了,林梦之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一路上他甚至还在跟王梅霞他们嘻嘻哈哈,还给乌珩梳头发扎辫子,但乌珩睁眼的这一刹那,他竟然鼻子发酸,眼眶也隐隐发热。
乌珩被林梦之扶起来,林梦之给他背后搬了块大石头,让他方便借力靠坐着。
“我们到神见地了。”林梦之说。
乌珩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他双手伸在火前,温暖源源不断地自掌心送入体内,好半天,他才觉得身体舒服了点儿。
那条雌蛇没怎么伤到他,其实还是三种能量给身体造成的负荷太重,也可以说是他现在的身体还负担不起双系异能,以后也可能一样的负担不起。
他下巴抵在膝盖上,又开始昏昏沉沉。
他目光从自己手背上掠过,在看见无名指上的戒指时,他眼神又恢复了短暂地清明,可却又出现了一丝恍惚。
他畏火,哪怕光木都能生火,可他还没有在五系之间自由切换的能力,但当时雌蛇的火焰却没有烧到他一分一毫,因为当时,他身体好像被什么冰凉的事物给包裹住了,黑色的硬壳,刀刃一样的镰足,在火光中摇曳的白羽触角,还有几对排布不规律的红眸。
是戒指的缘故,戒指本来就是虫子,可以是一只,可以是很多只。
但要真正追溯,是谢崇宜,保护了他。
第127章
远在近千里以外的东海,天幕压在了海面上,水天相接,天地浑浊了成了一片找不出缝隙的灰色。
海平面比之以往上升了一大截,严寒之后的高温,接着雨季,仿佛一条给人类提前设定好了的死亡之路。
北方基地规模庞大,丢掉沿海的几个小型基地也对北方基地的根基造不成什么影响。
但好不容易重建好的家园,又这么说没就没了,隐秘的绝望和沮丧不露痕迹地传播着,宛若无法根治的瘟疫。
谢崇宜穿着一袭黑色的队服,衣袖挽到手肘,发丝还挂着水迹,他从容地与一群人蹲在幸存者的帐篷中,在临时搭起的铁网下面,一丛火焰燃烧着,铁网上面,是滋滋冒着油烟的,海鲜。
“海边可真冷啊。”窦露牵着两个小女孩从帐篷外面进来,她把两个小孩推进帐篷,自己站在门口,脱了靴子,脚底板上一只褐红色的章鱼正牢牢抱着她,几只触手把她的小腿勒得充血又缺血。
她把章鱼剥下来,直接往铁网上丢。
谢崇宜抬手,把章鱼从半空中击飞了出去,“我有洁癖。”
“赶紧喝点热水吧。”一直在烧着水的奶奶端着一盅热水递给窦露,见窦露拿着水就咕咚咕咚往喉咙里灌,她不禁抬手摸了摸窦露的手臂,又捏了捏她的手,“都还没长大呢。”
老人的尾音还在嘴里没全部吐完,身形就忽然矮了窦露一大截,窦露眼疾手快抓住老人臂膀,只见老人脚下,一条水桶粗的触手已经缠住了她的双腿,她下半身沉入了脚下的沙子,海水也随之漫了上来。
窦露抓紧了老人的手臂,看向帐篷里的众人,“快跑啊!!!”
现场一片混乱,帐篷被直接掀了开,用来取暖的火堆转瞬即逝,脚下的水泥地一块一块塌了下去,柔软的沙子混着海水席卷到了地面,就像人类在海洋中撒网打捞一样,现在角色反过来了。
小孩是虾米,淘一淘,说不定还能被从网眼中晒出去,女人味美,汁水丰厚,男人肌肉紧实弹牙,老人强弩之末,还没等怪物张口,就在混乱中摔死、踩死、溺死。
看见老人脸上遍布绝望和恐惧,窦露另一只手臂陷入沙地,砰一声,她不知道那章鱼具体有多大,但切断了触手,老人总算是得救了。
谢崇宜早已到了帐篷外,海面上一颗半圆形的头颅随着海浪一起浮浮沉沉,海浪底下,数只触手时隐时现。
基地的大部分守卫估计还在赶来的路上,在这附近的不是医生就是搞心理辅导的,攻击性异能近乎零。
谢崇宜蹲下来,海水没过他的手背,一道无形的空气墙上至天穹,下至地底数米,在沙子里爬行游动的变异海产被挤压爆得稀碎。
触手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大力撞击着挡路的墙壁,海浪溅起楼高,狠狠打向海岸,被海水带上岸的水草,海蛇一样见人就割得血流如注。
始终无法攻破空气墙的章鱼露出了全貌,它的触手从地底收回,陡然出现的巨大空隙让整个地面下陷,还来不及撤离的幸存者一个个被拉进沙地和海水制造出的漩涡当中。
谢崇宜面无表情,源源不断地输出能量,将空气墙直接扩大到了整个地下,撑住了地表的坍塌。
在幸存者撤离得差不多了后,他才将能量收回。
没有任何犹豫的,他划开手腕,黑色的微粒在瞬间充盈空气,朝数层楼高的章鱼温和飘去,章鱼在海面上,感受到了威胁,却不知道威胁是什么。
微粒黏上了章鱼湿润光滑的皮肤表面,迅速聚合,一只足以将章鱼一口吞并的巨大黑甲虫在海雾之中现身,它镰足熟练将章鱼圆润的脑袋对半切开,对于缠在自己身上的触手,视若无睹,一碰着它,它便会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