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思达扔下刀,他叉着腰,见周围没啥别人,衣服底下的后脊动了动,两对半透明的蜂翅猝然弹出,他身体离开地面。
他的双腿被一枚纺锤形的褐黄黑相间的肚囊给代替,几对蜂脚上挂着冷光粼粼的蜂刺。头颅缩小,由数千个小眼组成的卵圆形复眼几乎占据了他三分之二的头颅,他身上属于人类的特征不断地减少,减少,最后变成了一只彻头彻尾的巨型马蜂。
梅思达振动发达的蜂翅,一头扎进草丛,嗡嗡声响起,坚硬难割的草丛成片地倒下。
“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动物园了?”阮丝莲的声音出现在乌珩耳畔,调侃道,见乌珩没反应,她担心道:“你还好吗?”
“还好。”乌珩拍拍蜀葵的脑袋,“去消食。”
灵缇本来就细瘦,此刻肚子竟然鼓了起来,但它动作仍是敏捷,跳下车后一溜就没影了。
乌珩撑着座椅移动,阮丝莲见状,将手臂递过去。
下车后,乌珩靠在车门上,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一凝,“我头上……”
“还在。”阮丝莲在他话没说完就回答了他,“花苞还在,只是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乌珩垂下头,他唇色浅,血色一旦流失,整个人都变薄了一般,可更加尖锐,一点都没有柔软下去的迹象。
“别多想,”阮丝莲说,“因为我觉得,按照你的性格,不会留着这么一个,特别的东西在自己脑袋上,更重要的是,它会暴露你的身份,但你一直留着它,我觉得它对你而言应该很重要,所以我也有帮你留意。”
“……谢谢。”乌珩仍是不放心地摸了摸,塌了?
他抿了下唇,沉默了会儿,“你帮我绑一下吧。”
“嗯?”
几分钟后,阮丝莲按照乌珩给的方式找到了材料,就是几根拇指长的草棍。
乌珩靠着车门坐下,阮丝莲把他头发小心地扒开,把几根草棍立在他的头顶、花苞茎秆的周围,又将花苞扶起来。
“用什么绑住呢?”需要将草棍和花苞一起绑起来。
乌珩手指试探着摸过去,指腹之中,藤蔓游出,沿着草棍和花苞爬上去,牢牢绑住,还打了个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
阮丝莲看着这诡异的场景,绕到乌珩面前,退后了两步,举起手来,示意道:“你确定要在头上堆这么多东西吗?”
就是对乌珩全肯定的沈平安,过来拿东西看见,也是愣了好久。
“这不好看。”他说。
X蹲在车顶,高喊丑死啦。
乌珩头一次被这么多人否定,他不耐烦地爬车里,躺在后座,一言不发。
“吃饭的时候叫我。”
-
能量在体内以超乎寻常的缓慢速度融合,植物共生体与木系不打不相识,融合消化最迅速也相宜,光系能量就要慢上许多。
乌珩没有睡觉,他在没有光线的后座,看着自己的左右手掌,一边亮起绿芒,一边是暖白光。
光对应的是暗,他刚刚已经在蜀葵和X的身上实验过,有治愈功能,再回忆起之前在山顶上那些人因为靠近便成了灰烬,所以它也有攻击力。
那木系,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木生火……他突然坐起来。
乌珩咳嗽着出现在空间,他把掌心里咳出的血随手抹喂给了墙壁上的虞美人,走到了林梦之面前。
“看,我的小拇指好了!”林梦之翘着一根小拇指,兴奋朝乌珩展示道。
乌珩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我觉醒了双系异能。”
林梦之听不懂,“什么意思?双系是什么异能?”
“……”乌珩嫌费劲,他在地上坐下,缓慢道,“就是同时拥有两种异能。”
林梦之呆了半天,他张大了嘴,“这么牛逼?!你不已经有了变异植物了吗?怎么又来一个?”
“不包括变异植物,是除了变异植物,新的两种,木系,和光系。”乌珩其实心底清楚,这种近乎于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最终都要他本人来还债,人类的身体也不可能承受住这么巨大的能量。
“植物不就是木系吗?”林梦之越听越糊涂了。
看在对方是梦之的份上。乌珩安抚着自己。
“植物是木的属性。”
“阿珩我不明白。”
“两者的区别在于,”乌珩按住发疼的胸口,继续道,“前面我只有一株变异植物可以用,现在我可以操控所有植物,所有木属性的生物,还……”
“行了行了别说了,你脸色好差,我已经明白了,牛逼牛逼!”林梦之只觉得自己的靠山又高耸了几丈,他就是没办法跳起来为发小喝彩,只能叫唤。
“不过光系又是干嘛的?你怎么一下觉醒两种?难怪你看起来虚成这样,之前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乌珩没有精力再讲述下去,他轻描淡写让林梦之闭嘴,然后将两只手掌都按在了林梦之的胸膛上。
“梦之,怕死吗?”他垂眼,忽然问。
林梦之虽然不知道发小要干嘛,但态度很坚决,“怕!”
“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叶教授说过,没有植物共生体能活得长久,我不一定成为例外。现在,虽然我能同时使用两种异能,但它们还没有互相接纳,作为宿主,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坚持过这一关。”
木生火,光生万物,两种温润的能量自乌珩体内输送给林梦之,林梦之皱巴巴的皮肤肉眼可见的开始抻平,新生的骨骼与血肉开始自心脏处延伸。
林梦之体内又痒又痛,他瞪大眼睛,瞳孔都在震颤,他不聪明的脑袋终于聪明了一回。
“住手!老子不要你救!陈医生就能把我修好!”他一开口就是哭腔,但他根本动不了,还连乌珩的一根手指头都反抗不过。
乌珩眉眼平静,语气自始至终的四平八稳,“你干什么?我又不一定会死。”
林梦之发现自己能喘气了,他瞪着乌珩,喘得像头水牛。
“但在这种可能性被证实之前,我不想浪费好不容易觉醒的异能。”乌珩又道,像是给了林梦之当头一棒。
“不用想太多,我不是在为乌芷赎罪,你好了之后,想杀还是想算了,都是你的自由,我不会插手,如果需要帮忙,我……”
“我不需要,”林梦之吼道,气又泄了,“乌芷又不是外人。”
“我小时候还给她饭里藏石子把她牙齿给嘣了,她哭了好久,也没给你爸妈告我的状,问她门牙怎么没了,她说自己早熟,换牙也换得早。”
“幸亏她没说,她要说了,你爸不得把我打个半死,我奶要拦着,他指不定连我奶一块打。”
“……”
“而且你以前挨打,她总是从你妈手里跑掉,来找我救命,我挨我奶奶的揍,她也帮忙挡过,我奶奶那扫帚可不是盖的,一扫帚能让我腿青个把星期。”
“阿珩,老子就不是记仇的人,如果是,乌芷小时候估计就被我绑在自行车后座上丢湖里去了。”
又过了良久。
林梦之突然冷哼一声,“……你以为我看见你鼻青脸肿的时候,就没想过杀了她吗?”
“你以为你总是对我爱答不理,我真的就一点不满都没有?”
“但我也乐意为了你俩豁出命去干!”
乌珩眼神挡在了细长浓密的睫毛下面,他轻轻说了句我也是。
林梦之很有成就感,很少有他讲一大堆,发小附和的时候。
但好像有哪里不对。
“你对我还有不满?!!!”
乌珩稍一抬眼,脊背也比之前直了一分。
“你小时候总让我帮你写作业。”
“逃学让我帮你打掩护,最后被奶奶一块打手心。”
“拉我去网吧害我被高年级抢走了一个星期的零花钱。”
“学做饭让我试吃最后食物中毒被120拉走。”
“挺多的,还要我继续说吗?”
林梦之张大了嘴巴,不停地哇塞,“这么记仇,你等着,我出去就把乌芷剁成肉泥。”
“她不在,跑了。”
林梦之正想问跑哪儿去了,就看见眼前红影一闪,滴答一声。
乌珩流鼻血了。
林梦之顿时拼命大叫,“草草草,停停停,斯多普斯多普!”
乌珩刚刚跟林梦之聊天转移了片刻的注意力,其实浑身早已经被剧痛贯穿,他仿佛能感觉到心脏在像瓷器一样,裂开一条条缝,被分割成一块一块。
脊椎在一块块地散开,胸椎将肋骨都震离了骨柄,一股甜腥味翻涌上了口中,乌珩吐出口血来,脸色惨如白纸。
“陈医生陈医生,别喂尼玛的鸡了,赶紧过来,快快快,把他拉走,可以了可以了!”
陈医生穿着工装,端着塑料盆走来,摇摇头,“医护人员非紧急避险人员,恕我无能为力。”
“他又不是医生!”
“志愿者。”
“我&*……&%¥*……))%%……¥……”
“你他妈傻逼是不是?”林梦之急中生智,“你玩命把自己玩死了我跟陈医生还在空间里呢,不得都给你陪葬?!”
乌珩眼中的疯狂这才褪去一丝。
这倒是。
他还有那么多鸡和羊。
“那就先救到这里。”乌珩缓和了气息与能量,他收回手,在旁边吐出口血,他面不改色地回头,“你试试看,能不能动,能动了就出去,这里面不适合活人待。”
“我试试。”
就还有左腿的骨头没有长出来。
“出去出去,我在这儿快无聊死了,陈医生又臭,又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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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法者办公楼灯火通明,四周狂风大作,气温在两个小时内骤降,所有人都绷紧了心弦。
“石核,不见了?”生姜摊开掌心,一张蓝色的大网在会议桌上铺展开,千丝万缕,它们像血管一样,在流动,也在搏动。
吴典看窦露和薛慎面露疑惑,主动道:“这是他的异能,传导与信号,可以监控国内所有位置的能量波动,能量越强,信号线就越粗,反之就越细,也可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