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郑西却不敢掉以轻心,他拉起守卫,扔到一边沙发上,手掌扶墙,一股蓝色电流从他手心之中迸发,整面墙壁都开始隐隐闪烁蓝光,这股蓝色电流四散出去,瞬间贯穿大楼。
然而,一道犹疑的声音却在郑西身后响起,“我以为这种墙壁会是绝缘体。”
突然出现的人声吓得郑西心脏狂跳,异能回收,他想也没想,回神举起拳头重击对方。
乌珩身形后跃,他站上会议室的长桌,藤蔓接住带着电流的拳头。
接触到的那刹那,一股电流沿着藤蔓传达到乌珩的四肢百骸,他眼睛都闪烁了一点蓝光,麻,麻麻麻!
乌珩收拢藤蔓后,蹲坐在窗台上,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青年,启唇道:“你干什么?”
“?”郑西一脸问号,他当然瞧出这是个麻烦,可对方的来意到底是什么?
“不是你叫我来的?”
“什么?”郑西更加糊涂了,他都不认识对方。
乌珩垂着眼,慢条斯理,“你们基地的守卫说我杀了人。”
郑西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谁,但知道以后,他脑子里的网络却直接崩塌了。
什么意思?杀人犯自己找上门来。
“所以你是……自首?”郑西见那边椅子上被吓晕的守卫在渐醒,抛过去眼神。
乌珩看见守卫偷偷摸摸地从门缝中挤了出去,他没有出手阻拦,而是看着郑西道:“人不是我杀的。”
“你跟1队发生了冲突,冲突虽是1队挑起,可你却是先动手,1队没有还手,吃完饭回集体宿舍后不久,他突然暴起,抽搐不止……”事发时,郑西没有亲眼看见。
事发后,1队的几个队员把队长的尸体抬至控制中心大楼前的空地时,那副景象还持续着,柔软青绿的藤丝在男人的口中盛放,探出几缕芽尖,颤颤巍巍。
郑西先是伸手烧焦了它,它们有活性,从尸体口中遁逃回了尸体体内,郑西扒开尸体的上衣,尸体左胸皮肤薄如蝉翼,能量核像是一颗体积大点的花生,结在藤蔓的根部,而藤蔓的养分,分明来自于尸体的能量核,或者说,是它强硬地长进了尸体的心脏,然后吸食能量。
他用刀刨出了1队队长的心脏,取出还缠缚着几根藤蔓的能量核,用布包住它,让1队的几人带去找它的主人。
现在,藤蔓的主人就在眼前,郑西刚刚也亲眼看见了那些藤蔓的同类从对方的体内散出,一模一样,但远比那队长体内的一小撮要强大得多得多。
植物最麻烦的就是在地上疯长,在底下也能无限扩张,它们从四面八方汇聚能量,泥土、腐叶、腐烂的动物尸体等等都能为它们所利用,这仅仅还只是末世之前的植物。
而末世之后的植物,受到影响的虽然很多,但真正形成变异的异种却少之又少。
叶纵然虽说一定是有的,还说一定要小心植物,因为人可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恩威并施,甚至使用武力镇压,动物可以驯化,但植物除非是连根清理,否则就要永远不停地修剪它提防它。
迄今为止,他们在基地内外还未见到过真正的变异植物。
那眼前的这个少年,他究竟是人还是植物?植物又怎么可能变成人?
“我没有杀他。”乌珩敢保证,他举起手,一本正经,“我可以发誓。”
郑西张了张嘴,觉得对方是故意在恶心人,就像杀人犯举着淌着鲜血的尖刀诉说着自己的无辜。
不过……
他本来也就没那么在意1队队长到底死于谁手,基地需要更有价值的人,人类自身也需要。
“我相信你。”郑西吐出口气,微微一笑,“你先下来坐下。”
“这就相信了?!”一道厉喝传入会议室,门被头发花白的老人用拐杖撞开。
叶纵然走进来,目光在少年与郑西之间来回几次,脸上乌云密布,“按照基地法律,无故杀人者,视情况施以长期拘留或死刑。”
乌珩看见老人虽然形容消瘦,可精神矍铄,信誓旦旦胡说八道的样子让他不由自主想起了林梦之的奶奶。
“我没有杀人。”他将刚刚对郑西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叶纵然抬起拐杖,指着他,“留着力气到基地法庭分辨吧。”
“美莉基地统共几百人还有法庭?”乌珩疑惑,脸上没有半点为自身处境担忧的样子。
郑西脸色一僵,“美莉基地前身只是一个小乡镇,总人口都不到3万,末世之后人口数量锐减,如今基地里的幸存者,还有不少是从其他地方投奔来的。”
“你跟他说这么多做什么?”叶纵然吹胡子瞪眼,他左右踱了几步,枯朽的身躯忽然顿住,他凝目看向窗台上的人,“你成年没有?”
乌珩摇摇头。
“未成年?”叶纵然大喝,“你家大人呢?”
“死了。”
郑西听后,面色不改,如今的世界,出现一户成员齐整的家庭才是罕见,没爹没妈有爹没妈没爹有妈才是稀松平常。
但叶纵然不一样,他还没有忘却自己老师的身份。
尽管他在后来的大部分时间里带的都是博士生,但这也不影响他对年纪更小的孩子施以爱护。
只是这份怜悯很快就转化为了更恐怖的愤怒,他用拐杖狠狠锤击地面,“所谓强者,在乎有德,不在乎有力!”
“叶老,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郑西拉开椅子,想先请老人坐下,别气晕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叶纵然指着郑西的鼻子,“你想包庇。”
乌珩看向郑西,为什么要包庇自己?
郑西扫了眼乌珩,看他腮帮子绷紧的程度,他应该是很用力地咬了咬牙,接着才沉声说:“叶老,这不是我想包庇,如今每个人类活下来都很不容易,逝者已逝,难道我们要一次性失去两个同类吗?”
郑西喉间苦涩,“我们已经失去了很多同伴,基地安全岌岌可危,您可以固守您的规则,我没意见,的确,您说得是对的,不论何时,我们都不能失去底线。”
青年看向窗外,明月模糊,“需要要我现在动手吗?”
老人的背一下就佝偻了下去,他靠手中的拐杖支撑着上半身不摇晃,地面上,月光把窗台上少年的影子拉到了他的脚边。
他干瘦的手指紧握,此刻他多么想感叹一句“他老了跟不上时代了”来作为自我欺骗,但现实却比跟不上时代要严峻得多,当道德法律为能力让步,人类创造的文明正在被野蛮悄然吞噬,人类即将不复存在。
“不好意思。”乌珩见气氛严肃,他不禁出声,看着扭头看向自己的两人,他淡笑,“我刚刚说我没有杀人,你们为什么要争论要不要对我执行死刑?”
乌珩难得见到比谢崇宜还要无理取闹的人。
叶纵然像个老蚱蜢一样跳了起来,“看看,看看,知错不改……”
郑西脑仁疼,他拽住叶纵然,看向乌珩,“你介意我们先把你关起来吗?”
“不是很介意。”
郑西回头,“来人。”
乌珩跳下窗台,郑西扶着叶纵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他并没有给予两人目光,径直走向推门而入的守卫。
守卫看见朝自己走来的人,愣了一下——对方正是下午在大巴车上扇了自己一耳光的那个少年。
郑西不知两人之间的恩怨,他只叮嘱,“把人带去地下室先关起来,客气点。”
听到基地负责人的话,守卫又是一愣。
关起来跟客气点,似乎不是很适合放在一起。
但他寡言,更不爱问上级为什么,只是沉默转身,确定对方跟上自己后,才朝外走去。
乌珩跟在守卫后面慢悠悠地走,他压根没认出对方,只觉得这个基地人员内部关系估计一般,私下里可能会互扇巴掌。
-
哐啷——
在乌珩走进基地监狱房间后,铁门被用力关上。
吴忧站在门外,一言不发地连上了三道锁,一一确认牢固度后,他抬眼看着幽暗室内的人,“每日送饭三次,送水三次,拉撒在墙角的桶里解决。”
乌珩静静地坐在木床上,“好的。”
对方如此淡定,对扇过耳光的人更是全然不识,一股恼怒的火气窜上来,吴忧冷嗤一声,“你自己做过的事情,就这么忘了?”
“没有。”乌珩以为对方指的是自己在烧烤店门口掏守卫队队长的胃的事情。
吴忧将监狱钥匙挂到腰带上,”没有最好。”
监狱就是两排火柴盒一样的小房间,中间一条走廊通向通往一楼的楼梯,守卫穿过走廊,几道口哨声响起。
“吴队长,来新人了啊?他犯了什么事儿,跟咱说说,让我乐乐,我快无聊死了。”
“吴队长笑一笑嘛,来,茄子——”
一道白光闪现,刀刃自监狱里袭出,吴忧空手接刃,丢到地上,“我跟你们说过,别在我面前玩这些小把戏。”
“玩玩嘛,无聊啊。”
吴忧离开后,与乌珩隔着几个房间的罪犯朝着新进来的发出吆喝,“过来玩过来玩!”
乌珩没有反应,他只是一直在想,为什么他明明没有杀掉那个队长,可对方却死了,并且对方身体内出现的植物确实是虞美人没错,所以,基地的人会认为是他杀了那名队长,倒也没有太不合情理。
他想不出来原因,哪怕是寄生绞杀,虞美人也需要受他驱使。
除非是虞美人擅作主张。
叹了口气,乌珩视线聚焦,这才看见不知何时站在自己面前的三人。
个子高瘦如竹节虫的男人额头抵着监狱门,“叫你你没听见?”
矮如板凳的男人更是凶神恶煞,可开口却娇滴滴的,“嗓子都喊哑了啦!”
为首的看起来还像是一个正常人,“你犯了什么事被关进来的?”
“杀人。”乌珩坐在阴影里,感到有趣,罪犯竟然能在监狱里满到处串门。
“你?杀人?杀牙齿掉光了的老太婆丧尸还是杀只会在婴儿车里哇哇叫的小丧尸?”瘦高个哈哈大笑,挥舞起双手来时,更加像竹节虫了。
“乱说什么?杀丧尸又不犯法,杀丧尸郑西那个臭婊子高兴还来不及呢。”板凳男冷哼一声,满脸瞧不起的神色。
“别骂脏话。”正常人皱起眉。乌珩这才看见他眉尾有一条好几厘米长的疤,像蜈蚣一样趴在那里。
“快说,你到底犯了什么事进来的?”板凳男兴奋地催促,嘴巴里的味道熏得乌珩隔了几米远都能闻到。
“杀了守卫队的人。”乌珩再次说道,只是这次提及了被杀者的身份。
“啊,你真杀了人啊~”板凳男捂住嘴,“哦多克哦多克?!”
乌珩好奇,“你们呢?”
竹节虫翻了个白眼,“在外面找物资的时候,跟一群人发生了冲突,对面全被我打死了,然后我就被关进来了,叶纵然那个老不死的,都什么时候了还人性人伦的,半截入土了还管天管地。”
板凳男说:“就几个骚鸡跟我抢男人呐,骚鸡骚,男人更贱,我把他们全骗去喂野兽了,本来万无一失,就是倒霉,守卫队里有异能者能给每个人定位,定位到那几个人大半夜不回基地,漫山遍野地跑,最后就找到我头上了。”
刀疤男说:“我是被冤枉的。”
过了两秒钟,他忽然反应剧烈,双手抓住监狱栅栏用力摇晃,“我是被冤枉的!啊啊啊啊!!我是被冤枉的!!!”
乌珩用茫然的表情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