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苏悬壶便是他手中最顺从也最癫狂的傀儡,每一击都带着玉石俱焚的狠厉。
“他不知痛,更不怕死。”汤雪接上未尽之言。
苏悬壶双目赤红,枯槁十指如钢钩般撕开空气。
铁横秋横剑封挡,双剑交击的瞬间,一股沛然巨力顺着剑刃直贯而下。
这力道恍若泰山压顶,叫他双腿陡然下沉半尺,膝盖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他心中震撼:这,就是真正的半步化神之威!
这才是真正跨越元婴门槛的威压,每一缕逸散的灵气都似千钧重担,压得人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柳六斜倚枯枝,指尖在偃丝上轻轻一划。
苏悬壶猝然旋身,腰身向后反折,脖颈却诡异地前探,五指成爪划出一道违背人体极限的弧线,直取铁横秋心窝。
这记杀招来得太过邪异,铁横秋一时没提防住。
待感觉到危险迫近,身形急退,那森冷指爪已穿透护体罡气。
他来不及后撤,正待这穿心一击。
一道白影如飞鸟投林般掠至身前。
——汤雪横身一挡,竟以肩膀硬接这穿心一击!
苏悬壶的指爪深深刺入血肉,鲜血瞬间浸透白衫。
汤雪闷哼一声,脚下踉跄,却半步不退,硬生生将铁横秋护在身后。
“汤雪!”铁横秋的双手猛地扶住汤雪摇晃的身躯,掌心触到一片温热黏腻——是血。
他喉头滚动,竟一时说不出话。
他没想到汤雪会为自己挨这一击!
或者说,他没想到任何人会为他挡刀。
他这辈子就没遇过这种事。
这场景对他而言太荒谬了
荒谬得像话本里的情节……
豺狼环伺的修仙界里,人人皆需他曲意逢迎才能换得三分薄面,唯有这个同门,总在不经意间递来暖意。
三回茶水两盏灯,半句多言不曾有,却肯用血肉之躯替他接下这穿心一爪。
血珠顺着汤雪垂落的手腕滴进泥土,铁横秋攥着对方衣袖的指尖微微发颤。
他素来擅于揣度人心,此刻却参不透这荒谬背后的缘由。
分明是泛泛之交,怎就甘愿为他做到这般地步?
就在铁横秋神色恍惚的刹那,苏悬壶趁机扑至,双爪交错如剪,竟是要将二人头颅一并绞下。
铁横秋单手将汤雪护在臂弯,另一只手挥动长剑横挡。
柳六指尖轻颤,牵动着苏悬壶,攻势更狂,十指翻飞间带起腥风血雨。
“横秋……”汤雪咳着血,手指攥着他的衣襟,“……放开我……你一个人……还能走……”
“别说傻话!”铁横秋厉喝一声,声音却抖得厉害。
一般而言,对铁横秋而言,生死关头抛下同门拔腿就跑,那是很自然的事情。
尤其是云隐宗的所谓同门,他一个都瞧不上。
可偏偏,在此刻,他竟半点松手的念头都没有。
铁横秋眼神一沉,左手猛地抄住汤雪的腰,将他往肩上一甩,低喝道:“抱稳!”
汤雪浑身是血,却仍死死攀住他的肩膀,咬牙点头。
铁横秋右手持剑,骤然暴起,剑锋横扫,直取傀儡咽喉。
这招看似凶狠,实则脚下步伐已暗中蓄力,只待对方格挡的瞬间,便借力急退,夺路而逃!
柳六脸上浮现一丝讥诮的笑意。
谁曾想,那苏悬壶竟是不闪不躲,任铁横秋的剑穿过自己的咽喉。
铁横秋愣了愣:这……
柳六笑了:“刺穿也无妨,反正又不是我的脖子。”
话音未落,苏悬壶折断的脖颈咔地一声扭正,竟顶着贯穿的剑刃,硬生生向前迈了一步!
铁横秋虎口震裂,险些握不住剑柄。
他震惊发现:傀儡根本不知疼痛,哪怕被斩首也照样能战!
汤雪在后方咳着血说道:“横秋……砍关节……傀儡丝……”
铁横秋猛然醒悟:他还是囿于常理了,只觉得人的要害在脖子,却不想如今苏悬壶已成傀偶,关窍当然是在偃丝上!
明悟之后,他正要变招,却见数十根沾血的傀儡丝如毒蛇出洞,蜂拥而来。
铁横秋被逼得后退。
“还是这位小兄弟机灵些,”柳六轻笑着动了动指尖,目光在汤雪脸上转动,“长得也挺俊,我便要他吧。”
话音未落,染血的傀儡丝骤然转向,如毒蜂般朝汤雪周身要穴刺去!
铁横秋察觉到了柳六的意图:“你……你要把他变成傀儡?”
柳六笑道:“看着你和好朋友生死战,想来也会非常有趣。”
说罢,他指尖弹动,偃丝便纷纷卷向汤雪。
第70章 汤雪教你斩草除根
铁横秋怒喝一声,长剑破空斩落,剑锋所过之处,傀儡丝应声而断!
可那丝线诡异非常,断而不死,反而如蛇般缠卷而上。
一道细得几乎透明的偃线已无声无息缠上汤雪指尖。
汤雪闷哼一声,整条左臂顿时如石雕般僵死不动,五指还保持着握剑的姿势,却再难移动分毫。
见状,铁横秋又惊又怒:“汤雪……”
汤雪却朝铁横秋温润一笑:“无事,莫慌。”
柳六好笑道:“太会逞强,未必是好事。”
汤雪眸光一凛,眼底似有寒星闪烁。
“就凭你,斩得断这千机锦偃丝?”柳六把玩着手中丝线,语带嘲弄,“不如乖乖就范,少受些罪。”
“丝线是切不断,但是——”汤雪话音未落,右手已并指如刀,凌空劈下——
那截被傀儡丝缠住的左臂齐根而断,鲜血瞬间染红半边衣袍。
“手臂可以。”汤雪面不改色,冷眼睨视着柳六,断臂处血如泉涌,却仍挺直脊背,如青松傲立。
柳六脸上的阴笑骤然凝固:“好、好得很!”他抬指拉起更多丝线,“我倒想瞧瞧,你有多少手臂可以砍。”
汤雪笑语:“一条手臂还不够你受吗?”
柳六眉梢一蹙,根本不明白汤雪是什么意思。
却见落在地上的那条手臂,陡然发出冰雷之声,瞬间爆破!
千百道寒冰雷刺,顺着傀儡丝网疯狂蔓延!
轰——!
冰雷顺着丝网猛然炸开,整张傀儡丝网都成了通电的引线!
蓝色电光以惊人的速度沿着丝网蔓延。
“该死!”柳六想要切断丝线,却为时已晚。
冰雷顺着丝网疯狂流窜,整片暗林霎时被映照成幽蓝色。
“寒髓雷?你竟把这等凶物藏在血肉之中……”柳六面容扭曲,声音嘶哑,“你是疯子?”
汤雪染血的唇瓣却扬起锋利弧度:“现在,你还想用你那破丝儿操纵谁?”
柳六正遭受雷霆之怒,没有提防,铁横秋已闪至他身后,重剑裹挟着滔天杀意,朝着柳六当头劈下!
青玉剑轰然斩落,剑气如怒龙咆哮,将地面劈出一道狰狞的裂痕!
然而——
嘎——!
一声刺耳的鸦鸣响起,柳六的身形竟在剑锋临身的刹那骤然扭曲,化作一只漆黑的乌鸦,双翼一振,裹挟着断裂的傀儡丝冲天而起!
“哪里逃!”铁横秋提剑直追。
不想那柳六偃丝一挥,攻向昏迷的朱鸟。
铁横秋被迫旋身回防,硬生生收住追击之势。
再抬眼时,夜色茫茫,唯余几缕断裂的傀儡丝随风飘散,哪儿还有那寒鸦的踪影?
“让他跑了!”铁横秋气得要死,但其实心里是忌惮多过恼火。
柳六这厮……太过邪性。
今日没能斩草除根,日后必成心腹大患。
“咳咳……”汤雪单膝跪地,鲜血自左肩伤口汩汩涌出,将衫浸透。
铁横秋忙回身去扶他:“汤雪,你怎么样了?”
汤雪微微一笑,右手两指如电,接连点过肩井、天宗、巨骨三穴,把血流止住。
铁横秋一把扯下衣摆布条,手法利落地为他捆扎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