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转念一想,何家底蕴深厚,富甲一方,什么奇功异宝没有见过?倒也确实不必为此动心。
至于万籁静……此子年纪虽轻,却心机深沉,连老夫也不太能猜到他到底在想什么。
高阶修士加入后,夜知闻便左支右拙,难以成事了。
铁横秋虽在天雷轰击下苦苦支撑,仍嘶声喊道:“夜知闻,不必管我!全力护住月薄之!”
夜知闻在月薄之身前筑起火墙,勉强护住,却忧心忡忡看向铁横秋。
高阶修士们见火墙久攻不破,当即调转目标,齐齐向铁横秋逼去。
就在众人合围而上的刹那,铁横秋猛然一声暴喝,周身天雷竟如受感召,化作一道狰狞电龙,被他擎于手中,挥舞如剑。
他竟强忍淬体裂骨之痛,将万钧雷光化作己用,悍然迎战!
这本是大婚的喜庆之地,此刻却红绸破碎、琉璃灯倾,一片狼藉。众人合力围攻一对新人,场面惨烈。
铁横秋浑身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手中电光狂乱飞舞,数名修士稍一靠近便被雷劲击溃,重伤倒地。
南段真人却目光如炬,冷然道:“此子看似强横,实则招式毫无章法,不过是凭一股蛮力硬撑。我等声东击西,必可一击制胜!”
南段真人一声令下,几名修士佯装猛攻夜知闻布下的火墙,吸引铁横秋的注意。就在铁横秋分神望去、雷光稍滞的刹那,南段真人身形如电,突袭而至!
铁横秋察觉不妙,回身欲挡,却已慢了半分。南段真人一掌结结实印在他后心,带出一蓬血花。
铁横秋闷哼一声,周身雷光骤然溃散,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坠落。
看到这一幕,何处觅再顾不得什么,飞身就要去扑救:“铁兄弟!”
何染霜手如铁钳,一把将他拽回,声音沉冷:“逞英雄,也得先掂掂自己的斤两。”
何处觅挣扎不得,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嘶声道:“太叔——!”
他转眼看去,却见南段真人正要一掌轰出,击向铁横秋的胸膛!
千钧一发之际,一片巨大阴影骤然笼罩全场。
南段真人猝不及防,掌心还没碰到铁横秋,整个人就被一股无形巨力凌空摄起。
众修士骇然抬头,只见万籁静悬立半空,手中托着的——正是那座传闻中已被夺走的小竹楼!
“小竹楼……竟还在他手中!?” 惊呼之声四起,满场皆震。
百丈仙人用余光见状,也是咬牙切齿:“原来小竹楼并未失窃。此子果然狡猾!”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样也好,便立即疾言厉色:“看来铁横秋所谓替万籁静祛除魔气,根本是欺世之言!万籁静分明也已堕入魔道,其心可诛!”
众人一听这话,震惊不已:“万籁静真的成魔了?”
“可是,万籁静身上并无魔气!”
“万籁静到底是人还是魔?”
万籁静闻言却不辩一词,反而朗声长笑:“是人,如何?是魔,又如何?谁若不服,尽管上前,我家小竹楼必开门迎客!”
此言一出,原本蠢蠢欲动的众人竟齐齐后退半步。
小竹楼威名赫赫,战绩彪炳,虽然都知道万籁静大伤未愈,可他方才轻描淡写便将南段真人摄入楼中,余威犹在,谁又敢轻攫其锋?
百丈仙人见局势陡然生变,心知再不能有所保留。
他身为半步飞升,若要碾压霁难逢本非难事,只因寿元将尽,自然是珍重真元,爱惜肉身,力求以最小代价取胜。
此刻眼见形势大溃,他不再守拙,双臂一震,周身气势轰然爆发!
他双臂一振,数道磅礴剑气裂空而出,竟如撕绢般将霁难逢的巍然法相悍然划破!霁难逢闷哼一声,法相溃散,口中喷出鲜血,踉跄坠地。
夜知闻见状惊骇,当即化作一道朱影飞扑上前相救。
夜知闻及时将霁难逢接入怀中。他印象中的霁难逢向来从容不迫、风度翩翩,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的模样。
霁难逢略显窘迫地拭去唇边血迹,苦笑道:“终究是力有未逮。”
夜知闻心中触动,低声道:“怪我……我知道你向来不喜卷入是非,此次全是为了我……”
霁难逢微微一笑:“不怪你,是我自己愿意。”
“我懂,我都懂,你不必说了,”夜知闻大为感动,眼眶湿润,“好兄弟,在心中!”
霁难逢双眼一黑,吐了好大一口血。
夜知闻飞身去救霁难逢,却无暇再顾月薄之。失去朱鸟离火支撑,护体火墙迅速溃散。
火光散尽,但见月薄之五心朝天盘坐其中,周身魔气缭绕,面色惨白如纸,气若游丝,仿佛下一刻便要油尽灯枯。
可那死寂之中,却又隐隐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圆满气息。
众人见状惊疑不定,百丈仙人却心头巨震:“不好!他竟要在此刻功成!”
再顾不得其他,他身形一转,直朝月薄之扑去!
何处觅看着这情形,心提到嗓子眼。
却听得何染霜轻声道:“好孩儿,你来看看,能逞英雄的斤两罢!”
话音未落,却见何染霜身形如电飞出,拦在百丈仙人跟前。
百丈仙人冷笑道:“你这半截入土的身板,也敢跟我叫板!”
何染霜却大手一挥——千金一掷定乾坤!
百丈仙人冷笑一声,只觉这一招只会对庸俗之人有效,富贵于他如浮云罢了。
却不想,何染霜掷出星星点点法宝,居然都是延年益寿的灵芝仙草!
每一株灵芝仙草,百丈仙人都是十分的眼熟。
因为百丈仙人本也有许多,只是多年来为续命耗尽心血,库存早已见底。
眼见这等灵植天降,虽理智上明白此刻再要这些仙草也无用了,可多年搜刮养成的执念,竟让他心神一滞,生出刹那贪惜。
就在这刹那间,月薄之骤然睁开双眼!
霎时间,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席卷天地,风云倒卷,雷声轰鸣。在场修士无不神魂战栗,虽未曾亲见,却皆从灵魂深处涌起同一个骇人念头——
天魔现世!
第195章 大结局·上
月薄之身形骤展,天地间煞气奔涌!
一尊巍巍法相傲然凌空,高逾百丈,双目如月,目光所及,万物皆寂。滚滚黑云自其脚下翻腾而起,令人神魂俱颤。
月薄之昔日清冷仙姿已荡然无存,唯有睥睨苍生的天魔威压笼罩四野,连百丈仙人的法相在这股气息前都显得黯淡无光。
百丈仙人脸色剧变,急退两步,心知天魔法相绝非自己所能抗衡。他当即回身,剑锋一转,竟朝重伤在地的铁横秋劈去!
月薄之双目赤红:“……尔敢!”
他甚至未曾移动,漫天魔气已如滔天巨浪般奔涌而出,直袭百丈仙人!
百丈仙人法相轰然破碎,整个人如断线木偶般踉跄倒地,一口鲜血狂喷而出。他抬头望向那巍然耸立的天魔法相,眼中尽是不甘与绝望——难道他这人间唯一的半步飞升,竟要就此陨落?
不甘!不甘!不甘!
这执念如毒火灼心,几乎将他吞噬。
就在此时,一道沙哑的嗓音似从九幽深处传来,响彻他神魂深处:
“……欲求长生,何须飞升?”
百丈仙人僵硬地仰望着苍穹,喉中发出破碎的呢喃:“不飞升?……”
他干涸的眼底裂开一丝绝望。
“老夫千年苦修……若不飞升,不成仙……这漫漫道途,难道终成一场大梦?”
霁难逢在夜知闻的搀扶下勉力站起,垂头望向倒地的百丈仙人。
只见他双目圆睁,瞳孔中凝着未散的执念,周身气息却已彻底断绝,似是死不瞑目。
“一掌就死了?”夜知闻不可置信,“这老人不是碰瓷吧?”
霁难逢笑道:“他寿元将尽,死气沉沉,本就没多少真元了,刚刚击溃我法相的一招已用掉他半成功力。如何敌得过天魔盛怒下的一击呢?”
夜知闻颔首:“原来如此。”
月薄之却不再看百丈仙人一眼,收了法相,翩然落回铁横秋身旁。
却见铁横秋因为刚刚受伤,无力继续引雷,此刻淬体还未成功。
铁横秋感受到月薄之靠近的气息,强撑开眼皮,看着月薄之,欢喜一笑:“你都好了。”
月薄之素来冷灰色的眼眸透着红光,垂眸道:“我完全成魔了。”
铁横秋却笑道:“我的薄之,是仙是魔都可爱。”
月薄之撇了撇唇,握住他的手,感觉到真气依旧在铁横秋体内横冲直撞:“莫要胡说了,再不淬体,你便要被这真气爆体而亡了。”
铁横秋却猛地握住月薄之:“薄之,你告诉我,梅蕊灵骨也能像神树灵骨一般令人百毒不侵吗?”
月薄之目光一沉,缓缓道:“梅蕊灵骨与神树灵骨,本同为天阶神木灵骨。只因当年家母怀胎时体弱遭人算计,致使我胎元受损,才失了那解毒的天赋。”
铁横秋咬着牙:“我体内的灵骨有了封印,所以一直感受不到……我只觉灵力比以前滞涩,历了雷劫也不突破,总想不到原因。是不是因为我的灵骨其实已经被换了?”
月薄之掌心轻抚过他脊背,感受着那血脉深处传来的熟悉共鸣,低声道:“我也是刚才……刚才你灵骨的封印被冲破,我才感受到……”
“这是……”铁横秋泪如雨下,颤声问道,“这是罗浮仙子的灵骨,对吗?”
刹那间,铁横秋全明白了。
原来如此!他之所以从未察觉神树灵骨被换,缘故有二:一是他解毒的能力并未消失,二是他亲眼见过身负梅蕊灵骨的月薄之中毒,便理所当然地认为此灵骨并无解毒神效。殊不知,梅蕊灵骨本就可解百毒。
月薄之脸色霎时苍白如雪。
铁横秋痛声道:“我在传神鼎中见到了罗浮仙子的残魂……她说能替我抹去夺骨修行的因果。可我万万没想到,她的方法竟是……将灵骨换给了我。”
原来,炼寒梅淬体丹,只需要血肉。
月罗浮的魂魄和灵骨仍然置于鼎中。
直至铁横秋坠鼎那一刻,月罗浮才将他那布满孽债的灵骨抽出,换上了自己的梅蕊灵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