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丈仙人略作沉吟,终是颔首道:“好。但你须谨守承诺,不能伤害月贤侄分毫。”
铁横秋冷笑一声:“放心,我可不似你们正道中人,嘴上一套,做的一套。”
百丈仙人长叹一声,面露无奈。
铁横秋又补一句:“再说一次,那凌霄宫主的死,的确与我无关。我做的事,我承认,但不是我做的,休想扣在我头上!”
云思归喝道:“还在狡辩!”
他侧目望向百丈仙人,却见对方手抚须髯,默然沉思,显然已将这番话听入了心中。
铁横秋寒声道:“你先放人!”
百丈仙人目光沉凝:“老夫言出必践,你须先放开月贤侄。”
铁横秋嗤笑一声,语带讥讽:“你们正道中人,我信不过。”
百丈仙人轻叹一声,对云思归道:“先放了那些魔侍罢。”
云思归还想要劝阻:“前辈,还请三思!魔道诡谲,只怕……”
“无妨,”百丈仙人语气温和,却带着威严,“你就按我说的做。”
云思归不敢再多反驳,只得转向魏琇莹,沉声道:“放人。”
魏琇莹应声而动,指诀轻捻,缚魔索应声而落。
五名魔侍立即遁逃,消失无踪。
百丈仙人沉声道:“你现在可以放人了吧?”
铁横秋却是冷笑一声,足尖一顿,非但不放开月薄之,反而挟着他腾空而起,看来是要遁逃了。
云思归顿足厉声道:“我早说过魔道之辈绝不可信!”
就在此时,百丈仙人眼中精光一闪,身形如流光般倏然掠动,已稳稳拦在铁横秋面前。
百丈仙人一掌击出,磅礴灵力如山海倾覆,直逼铁横秋而来。
铁横秋心头一凛,深知即便十个自己也难挡此威。
电光石火间,月薄之故作踉跄,往前一跌。
百丈仙人果然骤然收势,掌风一敛,顺势将月薄之接住。再抬眼时,却见铁横秋身形已化作一道赤焰,瞬息之间遁空而去,踪迹全无。
百丈仙人眼神一凛:“十阶火遁术?不愧是魔尊,果然是深藏不露啊。”
百丈仙人自知是追不上铁横秋了,便扶着月薄之缓缓落回台上。
月薄之看起来还是柔柔弱弱的,心内却是醋海翻波:他竟然就真的这样抛下我了?
他拿我去换那五个侍卫?
一股怨戾之气自心底轰然腾起,顷刻间灵台晦暗,怨气汹涌。他几乎按捺不住,恨不得把当场的人全都杀了。
月薄之垂首不语,在旁人眼中似是惊魂未定、虚弱不堪。
云思归贱兮兮地凑过去,只想要说几句话来嘲讽月薄之。他不爽了,也要对方不好过。
但他一靠近,却发现月薄之并不是真的柔弱,垂头的表情……别人不懂,但是云思归可是很明白!
原本想要开嘲讽的云思归,看到月薄之一副随时发癫的状态,立即倒退三步,假装在四处看风景。
第179章 暴打云思归
月薄之眼中神色晦暗不明,心底恶念翻涌。紫府中传来的阵阵刺痛,蓦地将他带回到那个以蘑菇化身硬撼洞天爆炸的瞬间。
那时,铁横秋竟然想以血肉之躯为州府百姓挡下灾劫。回想起来,他眉目间的决绝如刀刻般清晰。
一幕幕画面不自觉掠过心头:丰和郡里那些鲜活的面容,那一张张带着烟火气的笑脸。他忆起自己暗中捻诀,将一道辟邪咒印悄悄留在那方土地时的心情……
他缓缓将翻涌的恶念压回心底,却如同咽下一口冷铁,沉坠难消。
旁人不知道内情,只以为他是个久病缠身的文弱之人,方才又受挟持惊吓,才变得这么的虚弱。
百丈仙人上前扶住他臂膀,温声道:“好贤侄,你先随我回去歇息片刻吧。”
月薄之默然无声,并不回答,却并未推拒。
看着百丈仙人要把月薄之带走,云思归上前一步,拱手道:“仙人,眼下遭此剧变,人心惶惶,还需请您主持大局。”
百丈仙人神色一凝,目光扫过台下一张张惶惑不安的面容,又落在擂台上神色茫然的何处觅身上。
百丈仙人沉默片刻,长叹一声:“说来惭愧,老夫身为本次大比主持,竟让魔修潜入决赛而不自知,险些令其夺魁,实是失察之过。”
云思归连忙劝慰道:“魔人狡诈多端,诡计难防,前辈万万不必自责。”
百丈仙人略一沉吟,又道:“眼下局面纷乱,一时难以决断。大比暂且中止,待我从长计议再作安排。”说罢,便令众人散去。
众人心绪未平,却也不便久留,陆续纷纷离去。
何处觅神色复杂地缓步走下擂台,身旁却有人道贺:“如此看来,本届魁首非你莫属了。”
听到这话,何处觅只是苦笑一下,脸上没有半分喜色。
何处觅不愿接受这些道贺,便找了个借口离开,独自一人踏入密林深处。斑驳的树影洒落在他肩头,光点跃动,一如他此刻纷乱的心绪。
才走出几步,忽觉背后阴风骤起。他还未及回神,一道掌风已凌厉劈来——竟是“玄机阁主”!
何处觅大惊失色,急忙侧身避开这一击,厉声喝道:“玄机阁主,你这是何意?!”
云思归眼中掠过一丝讶异,心道:他的身法竟精进至此,若在往日,绝无可能躲过我这一掌。
云思归冷笑一声,目光如冰:“你和魔人铁横秋过从甚密,我自然是来拿你的。”
何处觅心头一凛,想起方才正是这位“玄机阁主”步步紧逼,才令铁横秋暴露身份。他眼中锐光一闪,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云思归冷笑一声,并不答话,掌风却又疾又狠地再度袭来。何处觅翻腕掣出鎏金珐琅剑扇,流光一闪,迎势格去。
云思归却不想和他激斗,免得惹出太大的动静,把百丈仙人招来了,那可不美了。
他思忖着此刻百丈仙人必定忙着和月薄之叙话,没功夫留心外头。这是他对何处觅下手的最好时机。
速战速决地拿下何处觅,一来可以把他的剑骨再度拔出——云思归修为重回法相,也不多稀罕何处觅的剑骨,更多是不忿何处觅竟能重获剑骨,只觉得仿佛是自己棋差一着,颜面有损。更别提何氏书局污他的名声,他自然对何处觅恨之入骨,誓要将他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二来,更是要借何处觅为饵,再逼铁横秋现身。如此一来,那位刚刚脱身的“魔尊”,恐怕又不得不自投罗网了。
想到此处,云思归出手如电,毫不容情。
一道漆黑魔气自他掌心汹涌而出,瞬息缠上鎏金珐琅剑扇。何处觅急欲后撤,却终究迟了一步。魔气触肤的刹那,一股熟悉至极的气息扑面而来。
何处觅眼瞳骤然收缩,失声惊道:“你是——”
“云思归”三字尚未脱口,一道魔气已如利锥般刺入他眉心。何处觅身形一僵,随即软倒在地,再无意识。
云思归敛去魔气,垂眸冷睨,轻嗤道:“依旧不堪一击,废物。”
云思归俯身,将何处觅的身体翻转过来,低语道:“还是先取灵骨。”
他抬手按向何处觅的大椎穴,指尖将触未触之际,忽觉一阵阴风自背后扫过。刹那间,无数魇影自虚空浮现,缭绕舞动,如鬼如魅,将他团团围住。
望着眼前缭绕不散的诡谲魅影,云思归动作一滞,脱口道:“古玄莫……?”
之前,古玄莫因本体被灭,阴差阳错地挣脱了束缚,自此摆脱了“永远留在魔域,不能离开”的誓约。
他得以重返人间,重塑形魄。恰在同一时期,云思归也借千机锦重生归来。当时,二人都是初获新生,修为未复,处境脆弱,曾一度相互扶持。
携手并排,为非作歹;同心同德,作奸犯科。
待二人实力渐渐回归,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深意。
云思归每逢心神动摇之际,便能察觉缕缕魇影试图侵入他的灵台;而古玄莫偶尔凝化实体之时,亦隐约感到某道视线若有若无扫过自己后颈大椎……
二人继续在一起的话,真是睡觉都要睁着半只眼。
最终,二人心照不宣,立约分别,各奔前程,只道一句:“来日再见,希望还是朋友!”
而如今,道道魇影浮现眼前,云思归暗道不妙:他现在是又想对我下手了?
他也拿不准此刻的古玄莫是什么境界,但计算起来,应该和自己相差不大,一打起来势必两败俱伤,徒耗修为而已。
云思归当即露出笑容,温声道:“古贤兄,百丈仙人就在近侧,你我行事还须谨慎为上。”
这话是想敲打他,让他明白,要是闹出动静来,会惹来百丈仙人的注意,对谁都没有好处。
然而,他的话语非但未能震慑对方,魇影反而愈发汹涌,黑潮扑袭而来!
云思归当即双掌齐出,厉声喝道:“你莫不是疯了?!”
他原本还顾忌惊动旁人,不愿闹出太大动静,可眼见魇影攻势越来越凶,心头也不由火起。若再一味退守,只怕今日真要殒命于此。
“是你逼我的!”云思归周身魔气翻涌,赫然现出本命法相——
一尊狰狞霸道的双首魔龙撕裂虚空,陡然降临!
当然,他仍未敢全然放纵,刻意压制了法相威能。双首魔龙收敛至十丈长短,狰狞中透着克制,既不至过分招摇,又足够应对眼前局面。
却见魇影围剿而来,云思归左手虚握,魔龙怒首骤然张开,喷出滔天黑焰,直扑魇影而去!
然而那些魇影一触魔焰,竟未如预料般溃散,反而嗤嗤作响,化作缕缕水汽蒸腾消散。
云思归蓦然蹙眉,诧异道:“是水影……不是魇魔……”
云思归突然明白了什么,却也晚了!
水影蒸腾消散,视线再无遮蔽,眼前豁然开朗。只见数十名正道剑修立于四周,个个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景象,惊呼四起:
“这、这是魔修法相……!”
“玄机阁主……竟已入魔?!还是法相大魔!”
“他身旁倒着的……是何处觅!”
“何处觅受伤了!”
……
云思归齿关紧咬,心头怒涛翻涌:究竟是谁在设计害我?!
然而此刻已容不得细思,他蓦地驭起魔龙,身形腾空疾掠,赶在惊动百丈仙人之前远去。
周遭剑修虽然看出他入魔了,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拦:开玩笑!那可是法相大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