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如何自证?”月薄之说。
“自证?”铁横秋那双总是温顺下垂的眼睛睁得圆圆的。
“嗯,”月薄之答,“口说无凭,总得有些证明吧。”
“这种事情……如何证明?”铁横秋茫然地眨了眨眼。
月薄之忽然松开了钳制。
铁横秋顿觉周身一轻,下意识撑着手臂直起身来。
这变成了他俯瞰月薄之的姿势。
月薄之倚回软枕:“吻我。”
月薄之仰着脸看他,声音很轻,却像惊雷炸响在铁横秋耳畔。
铁横秋的呼吸骤然乱了节奏,撑在月薄之身侧的手臂微微发抖。
月薄之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紧绷的下颌,像吹着细雪的那缕风,又轻又凉。
“月尊……”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
月尊却是一动不动,不催促,也不闪躲,只是在那儿。
像雪里一枝梅。
铁横秋只觉得神魂都在震颤,仿佛站在万丈冰崖边缘,往前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脑中嗡鸣一片,所有理智都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土崩瓦解。
他终是缓缓俯身,在即将触碰的瞬间闭上了眼睛——像是虔诚的信徒终于得以亲吻神明的圣像。
这个吻轻得像雪落梅梢,却让铁横秋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他竟真的吻到了百丈峰上最不可亵渎的那抹雪色。
出乎意料的是,月薄之的唇并非想象中那般冰凉,反而透着灼人的温度,让他想起每月朔日拢在怀中的雪魄汤。
恍惚间,他感觉有冰凉的手指抚上自己的后颈,像是奖赏,又像是纵容。
嘴唇一碰即分。
他不敢太过逾越。
分开的时候,他甚至不敢看月薄之的眼睛。
“这就完了?”月薄之指尖还停留在他发烫的后颈,“我还当你是个胆大包天的狂徒。”
这句揶揄,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铁横秋双颊发烫,把头埋得更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闷声道:“够了……这样就够了……”
话音未落,铁横秋便觉腰间一紧,眼前天旋地转。
待回过神时,月薄之已反客为主地将他拘在掌下。
铁横秋怔怔望着上方之人,只见月薄之散落的青丝如瀑,有几缕正垂在他唇边,随着呼吸轻轻拂动。
“真的够了吗?我若再给,你还要不要?”月薄之的声音从上方落下,口吻高傲如神赐福。
第82章 求您救救汤雪
铁横秋望着近在咫尺的绝色容颜,鬼使神差答道:“要……”
“好。”月薄之唇角勾起一抹笑,摄人心魄,“赏你的。”
缓缓俯身。
双唇贴合。
这个吻比方才深入得多,月薄之冰凉的手指扣住他的下颌,迫使他仰头承受这份“恩赐”。
正当此际,阁外忽然响起轻叩:“薄之,你可在?”
——是云思归的声音。
两人身形同时一僵。
铁横秋慌忙支起身子,一边拢着散乱的头发,一边慌乱站起来。
他偷眼去瞧月薄之,但见月薄之从容抽身,端坐榻上,一袭雪裘瞬息恢复得一丝不苟。
“进吧。”月薄之抬袖轻拭唇角——这个动作让铁横秋耳尖烧得厉害。
门打开了。
云思归走了进来。
铁横秋看着云思归,心中暗恨,却不显在脸上,只转眼看月薄之神色。
但见月薄之神色如常。
铁横秋心想:大概月薄之有什么考量,暂且按兵不动。
铁横秋便配合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跟云思归行礼:“弟子铁横秋拜见宗主。”
“横秋,你也在啊。”云思归非常和气地朝他笑笑,手中端着一个白玉汤盅,揭开时袅袅寒气中泛着熟悉的药香,铁横秋一闻便知是雪魄汤。
从前还不觉得什么,铁横秋现在看云思归送汤,都怀疑他不安好心。
但实情是,云思归亲手熬制的雪魄汤的确是好东西,不但不会伤害月薄之,还能缓解月薄之心毒的症状。
但,也是治标不治本罢了。
月薄之只是说:“先放着吧。”
还是这么一句话。
云思归含笑说:“知道你这孩子怕烫,但好药还是得趁热喝。”
这语气熟稔又充满关怀。
月薄之听在耳里,嘴角微微勾起冷嘲的弧度。
云思归目光落在案几上,看到那千机锦,身形一滞:“这是……”
千机锦在案上静静流转着华光,似金似玉的辉映将整个暖阁都镀上一层奇异的色彩。即便不识此物,单看这非凡的光晕也知绝非凡品。
铁横秋一时有些不安:哎呀,刚刚太……忘了把这个收起来了!
他下意识望向月薄之,却见那人依旧慵懒地倚着软枕,漫不经心地说:“叫什么‘千机锦’……苏悬壶说这玩意儿能续命。”
云思归眼瞳紧缩:“如此奇宝,我从未听过。”
“是神树山庄压箱底的宝贝,埋在他们家老树根底下,”月薄之随手拨弄,千机锦上便流转起璀璨光晕,“要不是苏悬壶,这物什怕是要烂在土里了。”
“这倒奇了……”云思归眼神深沉,“东西是苏悬壶给你的?”
“那倒不是。是他说了有这么一个东西,让我去取。”月薄之指尖一顿,抬眸截住云思归未尽之语,“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
云思归叹了口气:“药王谷那儿传来消息,说苏悬壶的命灯灭了。”
铁横秋立刻瞪大眼睛,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震惊之色。
余光却瞥见月薄之连眉梢都没动一下,只是淡淡问:“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铁横秋看着月薄之这副惊讶都懒得装的样子,很是羡慕:这种平常就不怎么做表情的人,撒谎真容易啊。
云思归的目光在二人之间微妙地游移,最终落在案几上那方千机锦上:“却也没人知道,只是药王谷弟子在神树山庄的老树根底下发现了他的尸体。”
说着,云思归看着月薄之:“按你刚刚所说,他的死会和这匹千机锦有关系吗?”
“当然。”月薄之回答道,“横秋想要取千机锦,苏悬壶非要和他抢,还想要横秋的命,动起手来,我一时没注意好力度,把他杀了。”
云思归眼瞳紧缩:!!!!
铁横秋也风中凌乱:!!!!
这种事为什么可以用这么云淡风轻的口吻说出来啊!
云思归嘴巴张张合合,最终还是稳定住了神色:“原来是这样。”
铁横秋震惊地看着云思归:怎么你如此接受良好!?
“横秋,这么说来,苏悬壶和你产生了冲突?”云思归突然转向铁横秋,态度十分和气,“那你可有受伤?”
“啊……我?”铁横秋磕磕巴巴,答道,“嗯,一点小伤……已经好了。”
“那就好。”云思归竟欣慰地点点头,“我们云隐宗的人当然不能被人欺负了。”
铁横秋:???我当年被欺负的时候你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如今月薄之杀人夺宝反倒成了义举?
他偷瞄月薄之,只见那人正支颐在侧,态度悠闲,仿佛早料到此般局面。
铁横秋又明白过来:虽然杀人是汤雪,夺宝的是我,但月薄之却把这个罪责揽了下来。
药王谷若知晓是汤雪手刃谷主,肯定要血债血偿。
修真界若知道铁横秋身怀千机锦,明日横死荒野的就是他。
但如果是月薄之……
那就没事了。
然而,这个说法怕是瞒不过云思归。
云思归看来,月薄之和苏悬壶关系不错,怎么会突然杀了苏悬壶?
为了一匹千机锦?
为了一个种树弟子?
这说服不了云思归。
云思归思忖一下,露出笑容,对月薄之说:“千机锦如此难得,那你可得好好用起来。你寿数的事情,一直是我所担心的。”
月薄之蓦然一笑:“活那么久,也没什么意思。上天要什么时候取我的命,我都无所谓。”
云思归看月薄之还是一如从前,倒是微微放了几分心,却又试探着故意提起月罗浮:“你可别这样,你母亲在天之灵,听到这样的话会伤心的。”
听到云思归提起月罗浮,铁横秋第一个掐紧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