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之神乌托斯卡,血色公爵眼神发沉,抛弃纳塔林人的神明,对方的复活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这将是一笔大生意,如果能因此掌控神明的复活方式,全世界的神殿都会为此而疯狂——前提是他们真得能够寻出神明复活的真相。
奴隶们闹出的小动静他同样对此了若指掌,却并不觉得这群蝼蚁真能闹出什么事来。但令他真正感兴趣的是黑夜神殿——这群狂信徒为何会忽然选择和这些奴隶碰面?毫无疑问,一定和神明的复活有关。
与其将这些自诩反抗者的奴隶按死在襁褓里,再让那些心存幻想的可笑虫豸三番五次地试图‘反抗’,还不如在他们自以为获得胜利时再以雷霆手段一网打尽。
来吧,让我看看你们想做什么。血色公爵冷漠地注视着窗外。
游行已经开始了,辉光教廷的主教身披将金线和宝石编织进绸缎里的华丽圣袍,出现在黄金百合花车上,周围是用法术浮空而起的千百朵水晶百合灯。信徒们的颂歌与欢呼声一路紧紧追随,他们将高价买来的鲜花掷向花车,哪怕很快便被车轮碾进泥地里,与雪水混杂着化为一团烂泥。
这辆花车将沿着翡翠大道驶向中心广场,在那里主教将发表祭神日宣讲,然后花车将绕城一圈,向全莫里斯港的信徒赐福。
主教面露神圣慈悲的微笑,实则心里直犯嘀咕——明明已提前进行预热,此次游行召集而来的信徒数量却依旧远不如上一次祭神日。他能瞧见那些衣衫破烂的肮脏平民躲在屋檐之下,脸上却无应有的激动与敬仰,更像是一种轻蔑的讥讽。
该死的《黎民报》,该死的白塔大学神学院,一定是这些渎神的异端们造下的罪孽。他曾多次向那些官员要求在全莫里斯港内封禁《黎民报》这种亵渎的报刊,对方却总是态度含糊。于是他学习他的前任,暗中联系了这座城市真正的无冕之王血色公爵,向那些总想着含糊其辞看戏的官员施压,并许诺将继续为对方提供“货源”。不怪拉加沙主教,主教颇为遗憾地想,在莫里斯港,不选择同流合污的下场便是寸步难行。
无声的震荡忽然席卷了整个莫里斯港。
那些悬浮在半空中的水晶百合灯颤动了一下,蓦然毫无征兆地纷纷自空中坠落,在清脆的响声中化为了无数晶莹的碎片。信徒们面面相觑,主教的圣袍顿时被燃烧着的煤精点燃了一角,这种用昂贵绸缎制成的衣物燃速极快,逼得他不得不迅速将圣袍脱了下来,面色青红交加,疑虑与怒意在脸上不断扩大——这可是当众出大丑,到底是谁做的?难道是其他神殿的阴谋?
他愤怒地扬起权杖,本想召唤来光球遮掩这一切狼狈,但随即便惊恐地发现,他居然无法施展法术了。
翡翠大道沿途的信徒已经陷入了惶恐与混乱中。那些明亮燃烧着的水晶百合灯忽然一个接着一个坠落着爆裂开来,晶莹的碎片四溅,蓝色的火星在空中飞舞。在祭神日当天发生了这种这种混乱,这是否意味着神明对他们有所不满?
挤在最前方的人群忽地惊呼起来,辉光教廷精美绝伦的黄金百合花车轰得一声剧烈燃烧起来,简直化为了一个巨大的火球。娇艳的鲜花在蓝色的火焰中迅速卷曲枯萎,化为了黑沉沉的灰烬,主教变成了一团人形火焰,连滚带爬着从花车上滚落,在地上哀嚎打滚,但很快便不动了。
而那些蓝色的萤火仿佛生了眼睛似的,专门往教士的身上飘散,逼的他们接二连三在地上狼狈地打起滚来,试图将火扑灭。
“神罚!这是神罚!”不知谁率先叫了起来,但很快那些此起彼伏、惊慌失措的尖叫声连成了一片,传得很远,以至于遮掩了一些黑色身影的动静。
“教授提供的这是什么玩意儿?”达尼加忍不住低声嘀咕,他们被要求将一些白色的细小纤维藏进花车的缝隙和教士的袍子上,谁也不曾料到这看似并不起眼的东西居然会有这样恐怖的威力。
同样感知到了什么,黄金集市里的血色公爵和卡穆公爵猛地坐直了身,运筹帷幄的自信从二人脸上消失了,他们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瞧见了凝重。
禁魔法阵。
很快有人来报,翡翠大街发生了动乱,辉光教廷的主教被当街烧死。血色公爵脸色难看,迅速吩咐手下分派人手前往翡翠大街——他费尽心思设下局来,好不容易令辉光教廷再次和血色集市达成协作,谁料新上任的主教居然死了,还死得这么可笑。
“有人说这是神罚。”来报的人惊恐地说:“因为那些火焰专门往教士的身上飘散,却没有伤害周围的平民百姓。”
听见关键词的卡穆公爵神情微妙,他和血色公爵对视一眼,一同站起身来。
“我亲自走一趟。”
血色公爵面色发黑,而卡穆公爵则慢吞吞地补充道:“那请允许我和您同去,我也很想目睹‘神明’的风采——当然,我带来的那部分人手依旧任您差遣。”
“对了,他没有用了,解决掉吧。”卡穆公爵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顿时瘫软在地上的“鸽子”,轻描淡写地说。对方冲他仰起头来,惊恐绝望的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嘴巴大张无声地喊些什么——但很快便被人拖了下去。
锈铁集市里,红蛇猛地睁开眼睛,总觉得自己仿佛忘记了些什么。
祭神日,黄金集市拍卖会……他的极品拍卖品!红蛇顿时一跃而起,脸色极其难看。一定有哪里不对,有人向他施加了混淆法术,令他忘却了时间。
他刚冲到门外,便瞧见手下急匆匆地向他跑来:“大人!奴隶暴动了!不知从哪里来的一批奴隶涌进了地牢,毁掉了木笼和铁锁,为首的、为首的……”
对方看了眼他难看的脸色,吞了口唾沫继续道:“为首的奴隶,是您的奴隶格雷文!”
第187章 明亮
奴隶暴动?红蛇的第一反应是难道他们不怕黑血印记吗?
之前不是不曾发生过奴隶暴动,但是和以往那种蝼蚁绝望之下的垂死挣扎不一样,这一次事态变化的迅疾程度远超众人想象。没有留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红蛇听见了门外传来手下猝不及防的惨叫声,很快,门被撞开了,他下意识惊慌失措地后退了几步,正对上了一双冷肃的琥珀色眼睛。
红蛇猛地反应过来,迅速拾起一旁的长鞭:“你们这些试图噬主的贱种!是什么给予了你们企图反抗主人的虚假勇气?!”
他冷笑着发动了黑血印记,下一秒却被一股巨力扼住脖颈,抵在了墙上。对方只要再稍微用些力气,便能拧断他的脊骨。濒临死亡的恐惧让红蛇的瞳孔剧烈缩小,其中倒映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哪怕是占据了整张脸的黑血印记都无法遮掩对方优秀的五官。
——没有作用?怎么可能?!
“格、格雷文……”他本能去掰那只手,那只纹丝不动的手。
“潘思。”格雷文冷漠地注视着这张无比熟悉的、来自一起长大的同伴的脸,试图谄媚而不得的扭曲表情将他变得异常丑陋且陌生。
他缓缓地说:“其实我曾经十分好奇,我从来都没有对不起你过——我究竟做了什么,令你这样恨我?”
“你不能杀我,别杀我……”对方的脸因缺氧而发青,在他掌下涕泗横流,狼狈地苦苦哀求道:“你答应了爱娜阿姨,你会拼尽全力照顾我——”
“而你也答应了她。”格雷文平静地说:“我们俩会是一辈子的兄弟,只要你有法子,就不会让我死。”
……可是那些青涩而真挚的誓言,最后怎会变成如此丑恶的背叛与仇恨呢?
咔嚓。
骨骼碎裂的声响格外清晰,红蛇的哀求声戛然而止,像一条失去脊椎的蛇般瘫软下去,爆凸的眼球中还残留着不可置信,就像不曾想过这个从小到大一直让着他、照顾他的兄长居然会如此冷酷决绝,甚至不留给他丝毫辩解的时间。
曾经一起勾肩搭背的身体滑落在地上,格雷文低下头,看了对方最后一眼,然后转身离开——十年前他们还是两个来自乡下的、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在陌生的港口互相扶持,靠打零工辗转谋生。他想起十三岁那年,他们在寒冷的雨夜一起挤在漏风的牛棚里取暖,那时还不叫“红蛇”的潘思发了高烧,他饿得干呕,却将仅剩的一点黑面包熬成糊,全部塞进对方的嘴巴里。
他的兄弟将烧得通红的脸庞靠在他的肩上,滚烫的泪水一滴滴砸在他的掌心里。格雷文,他说,等我赚了大钱,一定带你过上好日子。
可是对方的眼神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也许是发现他的实力越来越强大,也许是他得到了雇主家小姐的青睐,也许是他被贵族看中,愿意破格让他成为一名骑士,摆脱平民的身份……
阴谋,背叛,污蔑,沦为奴隶——他的人生至此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门外响起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带着铁面具的灰烬冲了进来,恰巧和人撞了个正着,但哪怕是面具都遮掩不住他的兴奋:“格雷文,东区的仓库已经被成功攻破了!幽灵那家伙还真有一套,我们在其中搜集到了大量的枪炮和火药——”
他的声音被远处的炮火声撕裂,格雷文抬起头来,灰烬一愣,眼中顿时泛起激动的光芒——对方脸上的黑血印记消散了,露出一张坚毅俊秀的脸庞。
杀死掌管黑血印记的奴隶主,同样可以解开黑血印记。
“那么继续按照原计划推进。”格雷文离开埋葬着童年好友尸体的囚牢,大踏步向前走去:“必须要快,不能将全部希望寄托在禁魔法阵上,我们必须在法阵失效之前杀死港口绝大多数的奴隶贩,占领码头和军械库。”
血色集市之外,摆脱束缚的奴隶毫不犹豫地涌入暴动队伍当中,而翡翠大道已经彻底沦为了一片混乱的火海。奥雷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火焰在他的眼中不断晃动。他不由想起前世那场彻底毁灭莫里斯港的大火——同样来自暴君的手笔,为了彻底铲除盘踞已久的血色集市,将整个港口收入囊中。
一个平民女人抱着啼哭不止的婴儿惊慌失措地从他身边挤过,奥雷为她们让开道路。由于祭神日的缘故,大家都呆在空旷地带,外加某位暴君嘱咐他们藏进教士身上的东西,平民的伤亡微乎其微,倒是这些教士损伤惨重。
那对母子忽然惊叫一声,奥雷本能扭头望去,却瞧见对方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面前出现了两个人影,其中一人奥雷熟悉得简直不能再熟悉。
……啧,那位陛下可真是料事如神。
“你果然参与其中。”血色公爵阴郁地眯起眼睛,便瞧见他那逆子懒洋洋地扭了扭脖子,手中出现了两柄弯刀。
他面色不变,神情森冷地扫视过自阴影中缓缓出现的更多人影:都是些年轻人,脸上生着如出一辙的、稚嫩又可笑的愚蠢。
“还有你们。”他缓缓地说:“你们这是试图谋杀自己的族长?”
有些人被他看得不由低下头来,试图躲避那严厉至极的逼视,哪怕在禁魔法阵的作用下,按理来说对方已经无法施展法术了——但是无论血色公爵对外的名声参杂了多少残忍的血腥味,对方对族群内部却始终称得上尽职尽责,甚至是最有胆魄也是最有能力的一届族长。
“什么族长?”
奥雷向他这位名义上的父亲走去,火焰为他褐色的皮肤融入一层明亮的暖光。他毫不迟疑地挡住了对方扫视族人的视线:“令纳塔林人沦为满手脏污与血腥的奴隶贩子的罪魁祸首,与贩卖平民的教廷狼狈为奸、同贵族一起瓜分民财的走狗,还是不将除了纳塔林人之外的任何民族当做人类看待的、可悲又可笑的偏执狂?!”
“……我的老朋友,看来你这个儿子可比你想象中还要出息得多。”卡穆公爵忍不住在一旁意有所指地感叹道。
在场的人都没心思理他。奥雷面色沉冷,早已死去的母亲,在他的记忆深处紧紧拥抱着他。
母亲的绿色眼睛在黑暗中会发光,就像荒野中闪烁的两盏灯火。我是达巴族的女儿,我成为了术士,我希望为族人寻求一个未来……她时常会不断神经质地喃喃着,就像生怕自己忘了些什么——她曾赤着脚踏过灰域荒原,孤身一人离开贫瘠荒芜的家乡,前来繁华之地求学,希望为族群寻一条救赎之路。
可是自奥雷有记忆以来,母亲和那个人的关系已经变得极其紧张。争吵,不断地争吵,母亲沉默地紧握着他的手,穿过血色集市,路边奴隶贩子正在高声叫卖着达巴族奴隶——然后对方忽然抽搐着倒地,在尖叫声中化为了一滩肉糜。
在一次前所未有的激烈争吵之后,母亲死了。是长久以来无能为力的绝望与憎恨杀死了她?还是所谓的“父亲”杀死了她?奥雷分不清。
他浑浑噩噩地站在原地,呆呆望着母亲的尸体。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父亲”流泪,也是最后一次。他和任何一个孩子一样,在无法承受的巨大痛苦与恐惧中,试图亲近他仅剩的血缘亲人,但是对方看向他的眼神仅有冰冷的厌恶与漠然。
“你继承了你母亲的愚蠢。”
眼前如森寒鬼影般的血色公爵,和记忆深处的“父亲”无限重叠。
“当初我就不该一时心软,将你留给她抚养,她的血统害了你,以至于你直到现在依旧满脑子天真浅薄的怪念头。”血色公爵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声音仿佛来自冰窟:“你以为杀死我,或者杀死血色集市,就能拯救这个不是吞吃人,就是被人吞吃的世界,重塑一个人人欢乐祥和、互助友爱的理想国?”
“最简单的问题,如果没有我,你真的以为你那些可笑至极的玩闹能够持续到现在?”他忽地拔出刀来,闪现至奥雷面前,凌厉的刀锋毫不犹豫地割向亲子的脖颈:“小子,别做梦了!”
“我只知道如果不毁灭你,那么遥远的未来永远都不可能到来。”
刀锋碰撞产生红黑交织的火花,刺客铁蓝色的眼睛却没有产生丝毫波动。如果是前世的少年奥雷,他很有可能会因为对方的话陷入纠结与自我怀疑中——但是现在的他早已穿过了名为“父亲”的梦魇,沿着未知的、大概名为理想的道路跌跌撞撞地走下去。
“有个人告诉我,”奥雷翻身躲过擦耳而过的锐利刀气,毫不犹豫地踹向对方的胸口:“新生事物必将取代旧事物,这是社会发展不可逆的规律。”
趁着血色公爵闪躲之时,如新月般的明亮弯刀在半空中划过美丽刺目的弧线,左右夹击着,预备收割血色公爵的咽喉。
“——而像你这种老头子,早就该死在旧时代腐烂的淤泥里!”
第188章 神降
黑夜与死亡之神萨缪尔的信徒“赴死者”,称得上是如今四位主神信徒中最为低调神秘的存在。而“赴死者”们秉承了黑暗系术士强大的隐蔽能力,导致黑夜神殿的具体所在地同样隐秘难寻。
哪怕是白天,神殿内部依旧黑暗森寒,泛着新坟潮湿的苔藓味。借着砖石缝隙间微弱至极的光亮,凑近了才能瞧见两侧墙壁上用月亮贝母粉和着颜料绘制而成的、森然可怖却也宏伟壮丽至极的《永夜巡游图》——十二名带着形态各异、一半腐烂一半完好的死者面具的神眷者,正躬身牵引着如新月般的船只。船上黑夜与死亡之神的黑袍遮掩住了他的面容,袍角在画中如浓雾般翻滚,仿佛随时会有新的幽魂从衣褶中渗出。
神明的脚下是众生死态:刚刚离开母腹便夭折的婴孩,双手还紧攥着尚未剪断的脐带;衰老到仅剩一具骷髅的老者蜷缩在坟墓里,混浊的眼中映出乌鸦的倒影。还有被剖开胸膛露出肋骨的士兵,被捆绑着巨石溺水而死的妓女,痨病缠身面色青白的王后,蛆虫在伤口里蠕动的乞丐……
塔隆的身体踉跄了一下,几乎要跪倒在地。灵魂深处从未停止过的痛苦越发激烈,恍惚间,他甚至以为自己俨然已化为壁画上那些死者中的一个。
禁魔法阵没有笼罩黑夜神殿,术士诡谲的吟唱声形成一片低沉的嗡鸣,周围影影绰绰的神殿祭司漠然无声地注视着他,丝毫没有上前帮忙搀扶的念头。
灵魂受到重创的情况下,还得施展需要笼罩整个港口的巨型法阵实在是太勉强了。冷汗顺着塔隆的额角滑落,要不是依据交易内容,这群祭司对后续计划还有些作用,他真想杀光这群冷血奸诈的银鸢尾人。
……很快了。
塔隆咽下喉咙中的血腥,名为复仇的喜悦,在某一瞬间竟是压倒了来自灵魂的剧痛。在神明的威能下,整座莫里斯港都逃不掉来自死亡的吞噬,这将会对银鸢尾帝国造成重创,而阿兰也必将自死亡中重生。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自黑暗深处响起,一个修长的人影缓缓浮现,金发如融化的金水般流泻,成为整个神殿中唯一的光源。
“……您果然来了。”
来自神明的可怖压迫感令塔隆终于支撑不住了,他踉跄着跪下,呼吸仿佛都被人扼住。
“萨缪尔过于粗暴地将神力塞进你的本源里,强行令你成为圣者。”金发神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只是十分平静地、仿佛谈天似的说:“你的灵魂全是裂痕,很快就要胀裂开来了。”
“……一切都是为了阿兰,”塔隆闭上眼睛,颤抖地重复着,仿佛在借此催眠自己,抵抗几乎要吞噬他的绝望与恐惧:“一切,都是为了阿兰。”
周围那些简直令人怀疑他们究竟是不是活物的祭司终于动了,他们纷纷围了过来,试图阻拦神明的靠近——可是还没等碰到神明的影子,便被一股子巨力摔了出去,而神明甚至始终没有垂眼看过他们一眼,就像对待那些试图在莫里斯港跟踪他的蝼蚁一样。
塔隆忽然感到自己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扼着咽喉提了起来,剧烈的窒息感让他面色青紫,眼球暴突,费力地抓挠着空空如也的脖颈。
一名圣者濒死之际陡然爆发的求生本能令整座神殿的阴影都剧烈震颤起来,壁画里的亡魂们忽然一齐尖啸,神殿穹顶顿时爬满游动的黑影,朝着金发神明所在的方向俯冲而下。
与此同时,神殿的每一块地砖缝隙都在冒出沥青般的浓稠黑暗,凝聚成实体状的巨型触手,却在即将触碰神明衣角的时候瞬息间化为齑粉。
塔隆被猛地掀飞出去,他倒在碎裂成蛛网状的地砖上,几乎听见自己脊骨寸寸断裂的声响。血顺着身上的孔洞淌出,萨缪尔的神力强行撕扯着这具早已千疮百孔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