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别再多跑一趟了,坐这辆车直接回宿舍吧,我把钱转给司机,今天让你白跑两趟,等过几天我——”
“说这些就客气了啊,我俩谁跟谁,”钟思言摆摆手,不甚在意,看李轻池站在雪地里,纷纷扬扬雪花落在他身上,就催他快进去,“别在这儿干淋着了,你赶紧上楼。”
他望着那抹高挑利落的身影转身小跑离开,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叫住了对方。
钟思言很认真地对李轻池说:
“池儿,不管你想做什么,放心去做,兄弟在你身后替你保驾护航呢。”
隔着雪幕,钟思言的眼镜起了雾,正正好好盖住视线,看着有点儿好笑,李轻池就弯了弯眼睛,朝钟思言抬抬下巴,又挥挥手。
他没说什么,但有的时候话不用说出口,但两个人都知道,这也是一种回应。
他们的公寓在十五层,李轻池走得匆忙,进电梯连卡都忘了刷,傻子一样在电梯里站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一路上看着电梯层数逐渐上升,李轻池的心便提起来,也像是悬在空中。
可等他走到门口时,却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
公寓的门没关。
李轻池做贼一般,轻手轻脚走进去,公寓里很安静,太安静了,像感受不到人气儿。
客厅里没人,厨房也空荡,李轻池四周晃了一圈,不见人影,正准备离开,忽然听到自己卧室里传来一点儿动静。
他很轻地转动把手,打开门,里面漆黑一片,可李轻池没有动,他站在原地,沉默许久,才抬手,打开了壁灯。
带着暖意的光亮骤然填满整间卧室,在黑暗中或许还是太刺眼了,因为正坐在李轻池床边的付惊楼抬手,很轻地偏过头,遮了下眼睛。
他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靠着床沿,两条腿松松岔开,看向窗外,背影安静挺拔。
从付惊楼的角度看过去,要先越过李轻池杂乱无序的书桌,顺着窗户,天气好的时候能看到傍晚余晖会洒进来。
可此刻夜色已深,窗外漆黑一片,也不知道付惊楼到底在看些什么。
李轻池倚着门框,听见付惊楼声音很淡地开口:
“你模型忘拿了。”
“哪个?你每年生日都要送我一个,这么多,我可能拿不走,”李轻池语气随意,目光在书桌上扫过,最后停留在那个打包盒上,很熟悉的,隔着这么远李轻池也能认出,是他最常吃的林记小笼包。
怎么会有付惊楼这样的人呢,李轻池心想。
嘴上永远不饶人,明明前一秒还在和李轻池划清关系,看起来准备老死不相往来,下一刻却又提着李轻池最爱的小笼包,孤零零坐在他的房间。
他有些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付惊楼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李轻池只是想送给付惊楼一束花,他们谁都没有错,但莫名奇妙,局面就变成进退两难。
可李轻池是不信这些,他只知道自己不想和付惊楼分开,对方看起来也是。
他走过去,打开外卖袋,正准备拿筷子,袋子却被付惊楼一把顺走:
“冷了,别吃了。”
李轻池猛地拽住付惊楼的手,没让他动:
“这是我的。”
付惊楼反问他:
“我什么时候说过是买给你的?”
“放我桌上就是我的,”李轻池用力地勾着付惊楼的手指,将袋子一点一点儿从对方指尖扯下来,打开了,不知为何,又没有伸手去夹。
“付惊楼,”李轻池像个争玩具的小孩儿一样,拿到手里觉得索然无味了,付惊楼的手很冷,像裹着冰,连带着李轻池的手指也发起抖来,“你怎么总是这样。”
他们此刻离得很近,付惊楼没往后退,却低低垂眸,看着李轻池:
“哪样?”
“不说话,总要让我猜,说出口的也不是什么好话,总之很欠揍,”李轻池看也不看他,可语气终归是骗不了人的,他有些委屈。
因为付惊楼老是做一些让李轻池心软的事情,又不说,要等着李轻池自己去发现。
可李轻池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发现的,付惊楼哑巴一个,只能算是自讨苦吃。
付惊楼似乎对他说的任何话都可以接受,不管是拒绝,还是其他,他闻言只顺着李轻池的话,“嗯”了一声,又不说了。
李轻池便彻底忍不住,把筷子往小笼包里一插,转过身,看着付惊楼:
“论坛的事,是你做的?”
付惊楼明知故问:
“什么事?”
“删视频,出柜,”李轻池说着自己都笑了,是气的,觉得付惊楼疯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胆子那么大,发帖出柜,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帅?”
“……”付惊楼微妙地停顿了下,像是在思考,半晌,才开口,“你是不是没意识到一件事情?”
“意识到什么?”
李轻池一边埋怨付惊楼一鸣惊人的壮举,一边又控制不住地觉得心疼,但很奇怪,这两者之间,无论哪一个,李轻池好像都忽略了一件事情。
付惊楼说:
“没意识到我喜欢的是你。”
就比如李轻池和付惊楼吵架是因为对方要跟他划清关系,带着行李一走了之是因为付惊楼的那句“与他无关”,再回来是因为心疼付惊楼,好像从始至终,他仍旧将自己定位在“兄弟”上面。
李轻池不明白,眉头蹙起,“所以呢?”
“所以最起码,你应该和一个对你抱有性幻想的人保持距离。”
李轻池:“……”
他被这一句给彻底砸傻了,以至于语言系统都有些混乱:
“不是,我,不是,你那个什么性……”
李轻池看起来已经气急败坏:
“你这个时候说这个干什么???”
付惊楼声音平静,语气冷淡,此刻竟然还耐心解释一句:
“因为你没当一回事。”
因此李轻池在得知自己喜欢他以后,还幻想两个人能回到原来的相处模式,可以毫无顾忌地越界,但又借以不知者无罪装作无事发生。
太天真了,像孩子。
李轻池是天真,他一边否认付惊楼的说辞,说自己当真了,一边却又询问付惊楼能不能继续当朋友——
“就像以前那样,一起上课,吃饭,偶尔打游戏,看电影,这样不好吗?”
付惊楼很认真地询问他:
“即使在你已经知道我喜欢你的情况下?”
李轻池觉得付惊楼今天真的很烦,一句喜欢要说很多遍,听得李轻池心也跟着紧张很多遍。
可李轻池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问题,付惊楼并不是今天才喜欢上他,以前他们就可以,以后也可以。
于是李轻池说“对”。
他的语气坚定而不容拒绝,昏黄的灯光衬得头发也暖乎乎的,还是天真。但付惊楼已经整一天没看到对方脸上那个漂亮的梨涡了,他有些想念。
付惊楼目光意味深长,没答应也没拒绝,只说:
“那就试试。”
然后淡声叫对方名字:
“李轻池。”
李轻池不明所以看过来。
付惊楼抬手,修长的食指戳了下李轻池的梨涡,语气平平:
“不要不高兴。”
第33章
李轻池这个家到底是没搬成。
这归因于他去意不坚定,行动犹犹豫豫,忙活一整晚,最后还是心软地回了公寓。
也很像他与付惊楼两人的关系,兜兜转转,又归于原点。
并且因为李轻池走时气在头上,拖着行李箱,胡乱塞了几件衣服,最好是一下就能把箱子塞满,使之看上去离意坚决——他把自己最厚的几件羽绒服统统塞进去,放完假一早起来差点儿没衣服穿。
后来他只好穿上付惊楼衣服,暗灰色及膝长款,李轻池比对方要瘦一些,宽大的羽绒服空荡套在外面,显得他脸只有巴掌大小一块,眼睛又大又亮。
元旦过后,新年伊始,大多学生被早八摧残得萎靡不振,可李轻池从踏进教室那一刻起,就敏锐察觉了周围投过来的目光。
钟思言和洪涛早早占据最后一排黄金宝座,和其他人一起目送李轻池单肩背着书包,慢悠悠晃悠过来坐下。
钟思言迟疑道:“你身上怎么……”
李轻池将书包塞到课桌里,脸上没什么情绪,抬起眼皮从左至右,扫视一圈,那些好奇的目光便跟跟锤头底下的地鼠一样,倏然钻了回去。
被人当热闹围观着,李轻池倒是神色自然,语气平平,反问钟思言:
“我怎么?”
钟思言一脸牙疼,低下声:
“你怎么穿着付学霸的衣服??”
如此猖狂又明目张胆,这是准备给热议的全论坛放一个核爆原子弹,就此将V大夷为平地?
“……”李轻池顿了顿,“你怎么知道?”
钟思言:“论坛上说的呗,你和付惊楼现在很红啊,连同款都扒出来了。”
他还十分热心将手机递给李轻池,李轻池只扫过一眼,便微妙皱起了眉头。
只见一篇高达几千楼的帖子标红标星,大字加粗飘在首页,标题是“是朕执意要磕。”
?
李轻池有些疑惑地点进这个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