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一起吃饭?”
“不吃,”付惊楼头也不抬,“你三四节有课,在南区,我俩吃不到一块儿去。”
李轻池一扬手,很执着:“没事儿,我来找你。”
他偷偷摸摸凑近了点儿,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付惊楼:“瓦香鸡吃不吃,你池哥请客。”
还没等付惊楼开口,讲台上头发花白的老教授就把李轻池叫起来了,他倒是也没生气,笑眯眯地看着李轻池:
“这位同学,你来说一下,第三题怎么答。”
李轻池盯着PPT,上面的每个字都认识,但组合起来就完全看不懂了,他答不上来,旁边的付惊楼悄无声息推过来一张纸条,李轻池低头看了看,挺复杂。
他也没掩耳盗铃地照着念,大大方方对着教授笑了笑,语气诚恳:
“不好意思啊老师,我不是生物专业的,今天就是蹭课来着。”
老教授推了推挂在鼻子上的老花镜,看着他旁边的付惊楼:
“跟着付惊楼来的?那更要好好听,不会的多问他,他要是不会你就和我说,我找他麻烦去。”
下面立刻传来一阵欢声笑语,李轻池点点头,嘴角上扬,露出小小一个梨涡,朝教授保证:
“好的老师,我一定好好听课。”
但这类话对李轻池来说,可信度却有待商榷。果然,刚坐下没多久,李轻池就鬼鬼祟祟把刚才付惊楼推过去的纸条递了回来。
李轻池的字迹和长相差了十万八千里,龙飞凤舞的,跟草书一样,付惊楼静静辨认片刻,认出李轻池是问他晚上要不要打游戏。
像是怕他拒绝,付惊楼还特意在底下补充了一句:
“上号送你新出的皮肤,打不打?”
付惊楼笔尖微动,回他:
“打。”
等他想重新把纸条递回去时,这才发现李轻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们坐在教室的最边缘,靠窗的位置,不会影响其他同学,阳光从窗户外面铺洒下来,落在李轻池的头顶。
他头发因为刚才脱外套弄得乱糟糟的,几撮杂毛在光底下晃来晃去,一刻不得闲,就如同李轻池本人。
但睡着的李轻池极为安静,呼吸也浅浅的,付惊楼盯着他头上金灿灿的呆毛,安静地看了几秒。
付惊楼生出些冲动,想要把那几撮不听话的呆毛压下去,好在这点儿冲动微乎其微,他很轻易地忍了下去,继而收回视线,恍若无事发生。
第2章
1.
快要下课,李轻池盯着手表上的时间,开始倒计时——
五,四,三,二,一。
“叮铃铃——”
在下课铃响起来的同时,李轻池一手拎起书包,风一样从后门钻了出去,结果前脚刚迈出门,余光瞥见站在门边颀长的身影,猛地踉跄了一下。
“付惊楼!”
李轻池一把搂住他,跟无尾熊一样整个人挂在付惊楼身上,语气上扬:
“走,吃饭。”
他丝毫不意外。
付惊楼是走生物竞赛直接保送到V大的王牌生物专业,而李轻池则不然,他除了学习以外样样精通。
只有高三这年,不知为何突然奋发图强起来,在付惊楼的监督下,头悬梁锥刺股一整年,也只堪堪够到了V的最低录取分数线,被调剂到了哲学学院。
生科和哲院位于V大一南一北的对角线上,若非故意为之,可能几年都碰不上一面。刚开学李轻池就和付惊楼说好了,只要没有特殊情况,两个人就得一起吃饭。
虽然那时候付惊楼不太赞同,因为这件事,两个人还冷战过一段时间,最后还是付惊楼服了软,主动到李轻池教室门口等他,冬来暑往,就这样成了习惯。
“我快要渴死了,这次我要续三杯可乐,”李轻池提着T恤领口扇了好几下,被热得有点儿崩溃,“才六月份,天怎么就热成这样。”
“嫌热就从我身上下去。”
他们隔得太近,热腾腾的体温蔓延开来,混杂在一起,不分彼此,付惊楼语气却凉飕飕的,一边说一边把保温杯递给李轻池:“冰的。”
李轻池接过杯子,手心一晃,里面冰块碰撞着啷珰响起来,他弯着眼睛,正准备开口,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叫他名字。
两个人同时转身,李轻池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窈窕身影,朝她扬了下手心里的保温杯,笑了下:
“曾语菲。”
曾语菲脸上也挂着抹淡淡的笑意,问他:
“周六我生日会,你会去的对吗?”
李轻池“啊”了一声:“去啊,我和钟思言一起去。”
曾语菲一下就笑开了,双眼皮变成薄薄一条褶皱,很开心的模样:
“那说好啦,我订了你最喜欢的蓝莓蛋糕,记得一定要来啊。”
她说完,也没等李轻池回答,拉着身边的小姐妹,着急忙慌地冲他摆摆手,转身小跑着走了。
剩下李轻池挂在付惊楼身上,有点儿懵。半晌,付惊楼语气平平地开口:
“你喜欢蓝莓?”
“不喜欢啊,”李轻池觉得莫名其妙,“我都没说过这样的话,不知道谁传的。”
他没注意到旁边的付惊楼胸膛很慢地起伏了下,喉结滚动,像是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掰开李轻池的手,把两个人的距离拉开。
对上李轻池的目光,付惊楼的嗓音低得平静,像终年积雪的山,深沉厚重,带着凉意:
“真的很热啊,李轻池。”
2.
那晚李轻池等到很晚,付惊楼才上线。
一进游戏,李轻池就催促他换上新皮肤:
“我花了小一千才抽到,你小子算是享福了。”
这是李轻池很热衷的一款枪战游戏,一经发售,他就拉上付惊楼入了坑,打了好几年,到现在老玩家已经寥寥无几,李轻池却还是喜欢,又或许是习惯。
他对任何东西都是这样,一旦习惯了就不愿意改变,牙膏沐浴露这么多年只用那一款,喜欢的球星经久不变,潮流热点换了一波又一波,李轻池却始终待在自己的舒适圈,有种令人困惑的固执。
新皮肤仍旧是李轻池很热爱的花里胡哨的那一款,付惊楼切换好了,打开麦,声音在空旷的夜里很清晰:
“开吧。”
他们打的是双排模式,李轻池自己是高玩,也不能忍受太菜的队友,最开始的时候他嫌弃付惊楼技术不行,没有体验感,不太喜欢和付惊楼打游戏。
可只过了一个月,付惊楼的技术便突飞猛进,和李轻池旗鼓相当,最终变成他后来打游戏的固排队友,稳稳占据别人无法替代的地位。
两个人打了好几局,李轻池那边开始嘈杂起来,大概是室友都回宿舍了,付惊楼正要开口,听筒那头却突然传来钟思言的声音,是在问李轻池。
“池哥,级花生日,我们总不能空着手去吧,要不要送点儿什么?”
“曾语菲?”李轻池的声音小了些,可能是把麦拿远了点儿。
“对啊,她家里挺有钱的,送太便宜的也不好吧?”
李轻池倒不觉得有什么,都是学生,也就图个心意:
“没事儿,礼物我都买好了,到时候直接说我们一起送的就行。”
“我靠,行啊,多少钱我转你,不过你们俩……”钟思言表情变得有些暧昧,朝李轻池挑了挑眉,“我中间插一脚是不是不太好啊?”
“滚蛋,别胡说八道,”李轻池朝他比了个小拇指,两个人拌了几句嘴,钟思言洗澡去了,门被关上,房间倏尔安静下来。
李轻池清了清嗓,把麦拿近了,开口:“付惊楼?”
那头轻轻“嗯”了一声。
“不说话我以为你丢了呢,”李轻池随口扯了句,“我开了?”
付惊楼又“嗯”了一声。
这次匹配的时间有些长,李轻池等得不耐烦了,百无聊赖托着腮,开始挑衅付惊楼:
“你除了嗯,还会不会说其他中文?”
那头付惊楼沉默了,片刻过后,他的嗓音从听筒里传出来,磁沉的嗓音透过电流,有些失真:
“你喜欢曾语菲?”
李轻池愣了:“啊?”
“我说,”付惊楼的声音放慢了,一字一句的,分外清晰地传进李轻池的耳朵里,他的语气是很平静的,像随口一问,“你是喜欢曾语菲吗?”
这下李轻池反应过来了,但并没有立刻开口。
他们平时其实很少聊这些,付惊楼是个毒蛇闷葫芦,开口十句有八句都能把人噎死。
而且据李轻池观察,这人似乎只对那些晦涩复杂的计算机代码感兴趣,极大可能不喜欢活物。
而李轻池呢,他除了小学三年级和同班的班长写过小纸条,还被同学举报告了老师,把他爸他妈都请到学校喝了一壶茶,就再也没有任何感情经历了。
有很多女生给他示过好,其中不乏胆子大的,但可能是因为小学三年级那次“早恋”事迹留给幼年李轻池的阴影太大,导致他后来就像断了情根一样,满脑子只有打球和游戏,更多时候则与付惊楼待在一块儿,度过了很多无聊的日子。
所以付惊楼这突如其来的发问,让李轻池不禁有些惴惴不安,第一反应甚至是,这丫不会是听信了外面的风言风语,捕风捉影地准备告家长吧?
他沉默的时间有些长,另一头却并没有催促,甚至连呼吸声都变得慎重而缓慢,好一会儿,李轻池才开口:
“我对曾语菲没感觉,就是单纯的朋友,之前学生会让我做调研,欠了她一个人情,趁着这次生日一起还了。”
他说完这话,莫名感觉付惊楼很缓地舒了一口气,他目光一凝,语气一下变得锋利起来:
“问这个干嘛,付惊楼,你不会有情况吧?”
“嗯,有情况,”付惊楼说完这句话后刻意停顿了一下,李轻池心下一沉,正准备追问,就听他慢悠悠接着开口,“我刚才用免费的券抽了一把,出了你花2000都没抽到的异色枪皮。”
“……我靠,”李轻池立刻愤怒了,“你玩儿得明白吗,换号,给我玩儿。”
等两个人熟练地操作换号完成,在重新匹配的过程中,李轻池才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