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真是无以言表的复杂。

　　而远古巨龙还在死死盯着拜伦脸上的那个，小气鬼的样子让拜伦更不可能把贴纸摘下去了。我们艾尔就是也喜欢我，不服你报治安官吧。

　　这些人类使者是驻龙岛的人族大使馆带来的人，负责磋商一些和龙族最近的合作事宜。一切都很顺利，直至，其中一个属于上潘尼亚联邦的使者，试着提出了一个不情之请。

　　上潘尼亚联邦王都叫苏拉，苏拉在上古的意思，名为终末的黎明。

　　人王就是联邦人，他的终末巨剑也由此而得名。

　　总之，联邦的使者希望能和拜伦长老商量租借终末仿制剑的事，他们在今年的战争纪念日就要到了。真正的终末巨剑早就随着人王一同长眠，而当今能被矮人族承认的最像终末巨剑的仿制剑，就是龙族大长老这把藏品。他们本没报什么希望的，只是想试试，没想到对面那么好说话。

　　好说话到有一点不真实了，总觉得这里面有坑。等到看到贴纸巨剑，终于不担心了。龙族是真有钱啊。

　　但现在的问题是：“艾尔你很想要那个巨剑吗？”

　　拜伦没想到小朋友也喜欢这个，现在反而有些难办了，倒不是难办在选使者还是幼崽，这种问题在龙族这边根本毫无意义，因为他们永远只会选择幼崽，有且只可能是幼崽。他说的难办是其他方面。

　　但小朋友却已经摇头说：“不想要，我只是想把它变得更漂亮。怎么样，漂亮吧？”

　　抱着幼崽的巨龙爸爸第一个带头眼瞎：“特别好看，爸爸都想收藏了。”

　　“我可以给爸爸贴别的。”爸爸的每一个荣誉勋章，没有逃过幼崽的毒手。艾斯特尔已经沉浸在自己的艺术里不知道天地为何物了。

　　总之，皆大欢喜。

　　等人族的使者们开开心心、顺顺利利的走了，拜伦大长老才对自己的朋友道：“好了，现在他们欠我们一个天大的龙情了，你的事应该没问题。”

　　“谢谢。”

　　“谢谢你的好厨艺，还有生了一个那么可爱的幼崽吧。”拜伦长老再次翻了不那么优雅的白眼，要不是为了吃到远古巨龙亲自下厨的美食，以及对方龙族福星一样的儿子，他会费这么大的劲儿？

　　“你也觉得他是我生的吧！”巨龙只会听到他想听的。

　　拜伦：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以及，你到底为什么还在坚持这个本源力量能生蛋的离谱设定啊我说。

　　“精灵族的一棵树都能生幼崽，我的本源力量为什么不行？”我比精灵差在哪里？

　　拜伦：……你这个角度刁钻的我真是没办法反驳呢。

　　总之，对幼崽超级好的拜伦长老不仅把除了巨剑以外的所有东西都送给了艾尔小朋友，还把伊莱德奥斯只是在进门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的珍贵魔法书一并打包送给了他。

　　圣子：“！！！”

　　“幼崽就该想些幼崽需要想的事情，大人的世界离你们还远着呢。”充满智慧的拜伦长老如是说。他送东西就是真送东西，哪里会因为什么远古巨龙不远古巨龙的？他超有钱的好吗？“这是送你的临别礼物。毕竟你马上就要离开了，不是吗？”

　　巴别塔的神火到底影响了多少事情呢？年幼的艾斯特尔并不关心，但他很快就会知道，它甚至影响了他和他的朋友。

　　当神火过了明路，两个圣子的存在不仅不再是异常，反而成为了神火一定属于光明女神的铁证。

　　整个光明教会一扫沉疴。

　　他不再是需要躲躲藏藏的圣子，反而成了众望所归的至高荣耀。

　　曾把小小的伊莱德奥斯压到快要喘不过来气的事情，就这一朝一夕间，被几句话轻轻松松的转变了。荒谬而又可笑。但伊莱觉得他也是应该感到高兴的，如果他不是必须要和他的朋友分别的话。

第25章 焦糖饼干：

　　伊莱德奥斯知道巴别塔的事情吗？

　　他是知道的，在很早之前，甚至比远古巨龙还要早。

　　因为巴别塔不是最近才出现亮光的，事实上，这件事已经发生好几个月了。之所以现在才爆出来，是因为巴别塔的守塔人之前一直在对亮光进行反复的确认与论证，事关神明，不得不慎而重之。既怕被骗，又怕有人借机搞事，更怕整出一场万人空巷的空欢喜乌龙。

　　巴别塔已经倒塌多年，如今只余遗址，连一部分世代传承的守塔人都开始质疑自己到底在守护什么，这样的盲目等待是否有意义了。

　　当然，现在他们不再质疑，也不再迷茫，全都匍匐在遗址下虔诚祈祷，静候神明重归。

　　在守塔人进行确认的漫长过程中，他们隐秘的请过不少大佬来辨认，其中就包括光明教会的老教皇阿方索十四世。

　　只不过教皇当时已经病重，又深陷教会内斗的泥沼，差事最终便落到了圣女玛德琳身上。

　　玛德琳圣女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圣女，与人为善，信仰光明，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自己在有了女儿之后，难免会对同龄的孩子动一些恻隐之心。总之，她在确认了亮光不是有谁在故弄玄虚之后，便隐晦的对巫妖萨维暗示过，圣子伊莱的情况大概会有回旋余地，再坚持一下，马上就会不一样了。

　　圣女说的委婉，本意也只是想改善一下小圣子担惊受怕的环境。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不走寻常路的巫妖转头就会对他自己的弟子和盘托出。

　　因为巫妖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不能和孩子说的概念，他从不忌惮把社会的黑暗面摆在弟子的面前，甚至会掰开了揉碎了的给伊莱德奥斯讲当前的种种形式，当然，仅限于他个人的推理，整合了不少他从其他灰色渠道掌握来的消息。

　　他说：“……我也不确定正式回到教廷，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在物质上肯定会有一个质的飞跃，倒不是说巫妖带孩子带的有多生活朴素，老教皇给他们在联邦安排的生活十分富裕，他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吝啬，而是说社会地位的明显变化，好比伊莱那个当年急于割席的生父，大概能把肠子悔青。

　　但是在精神上，老骨头长叹了一口气，难得从那双骷髅脸上展示出了更多属于人性的情绪。

　　就他当过至尊巫妖的浅薄经验来看，不是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就能够拥有高枕无忧的快乐。相反，权力只会把人异化，把身边的人异化，看到人性中最为贪婪丑陋的一面。

　　至少萨维当年是这种感受，他因为这些争权夺利而耽误了不少研究。

　　哪怕现在的巫妖族突然洗心革面，撤销通缉令，恭恭敬敬请萨维再回去当至尊巫妖，他大概也只会选择离那群傻逼远点。

　　“那注定会是一个看上去花团锦簇，但充满艰辛与麻烦的未来。”

　　对于这个自己最年幼的弟子，巫妖萨维终究还是有些不通的，他想在那个注定的未来到来前，带年幼的弟子度过一段无忧无虑、远离尘嚣的生活，就当是给这个命途多舛的孩子放最后一个假。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小小的圣子提到了：“赫尔海姆怎么样？”

　　换言之，哪怕没有拜伦去“绑架”萨维，这个老骨头也已经打算试着卖一下自己的老脸，去和自己的巨龙朋友提这件事了。

　　巫妖以为自己的弟子是因为从之前来过的小叔约伯口中听了太多与远古巨龙同行的生活，而产生了好奇。

　　但伊莱德奥斯只是在那次老师与巨龙的谈话中，模模糊糊看到了未来更多的可能。

　　相比起真心只是想和他当朋友的艾斯特尔，最初在来到岛上时是怀揣着其他目的的圣子伊莱，觉得自己实在不能算是一个什么好朋友。他接近艾尔的目的根本不纯粹，甚至可以说是卑劣的。

　　他……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去赫尔海姆？”恢复了视力但依旧只能维持灰色眼眸的约伯，在魔讯那边急的团团转，“你准备做什么？或者你已经做了什么？救命啊，爸爸到底把先祖亚当的宝藏藏在了哪里？那里有巨龙阁下给出的信物，说不定他会看在先祖的面子上放你一命。别怕，伊莱，叔叔会想办法的。”

　　这个世界上如果要说一个比伊莱德奥斯更惨的人，那大概就是他的小叔约伯了。

　　离开家前，他是意气风发的公爵之子，是受人尊敬的空堡魔法师，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他觉得自己的这趟旅程只会是他众多伟大的冒险之一，人生是旷野，他哪里都想去看看。

　　他踌躇满志，满怀希望，准备找到自己既定的命运。当然，他也成功了，他找到了占卜球中所说的未来的意义。

　　只是他没想到，等他回来的时候，家没了。

　　物理意义上的没了。

　　父亲骤然去世，大哥当家，继承了一切。当然，在光辉帝国本来就一直是这样，为了保证财产的不外流，长子会继承所有，次子是分不到多少财产的，这也是他父亲送他去空堡当魔法师的原因，他在早早为自己的小儿子铺就未来的路。

　　但他大哥做事真的太绝了，连母亲留给他的遗物都贪，还把祖宅里属于他的东西都扔了。他自己是个半瞎子，仅剩的家人——他曾经最疼爱的侄子，据说被他那个畜生大哥卖给光明教会后就不知所踪……

　　约伯能没有疯，真的只能说是意志坚定了。

　　而现在，在他好不容易意外找到侄子，治好眼睛，想着至少要回家拿回属于自己的那部分财产好养活侄子的时候，他不吭不响的小侄子却告诉他，他不鸣则已，一鸣就作了个大死。

　　真是孩子静悄悄，肯定在作妖。

　　明明走的时候，他还只是个乖巧跟着老师学习魔法的好孩子啊！约伯整个一个大崩溃，心想着，这回看来真的只能借希望于祖宗保佑了。

　　伊莱德奥斯怔怔的看着魔讯那头的小叔，那个说完“你别怕啊，我回去偷大哥养你”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小叔，没想到他说的全是真的，他从没有一刻想过要放弃他……甚至在听到他说他有可能得罪了不朽灾厄后，小叔想的依旧是如何捞他。

　　那可是尼德霍格，砍魔物都像砍西瓜一样简单的尼德霍格。

　　而他的小叔……

　　只是一个做饭稍微好吃一点的公子哥。

　　“你别管我了。”这是伊莱德奥斯和小叔约伯重逢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发自肺腑，“我已经做好准备明天就和艾尔摊牌，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和他说清楚。如果巨龙阁下的盛怒无处安放，那我希望他能彻底毁了整个庞塞德莱昂家。”

　　圣子伊莱不想再骗艾尔了，因为他的朋友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他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和艾尔相处下去，每一天、每一天都活在愧疚里，快要被浸泡入味。

　　他想过了，坦白最好的结果是艾尔会讨厌他，但巨龙阁下看在光明教会的份儿上放他离开。

　　——光明教会派来迎接圣子回归的盛大船队，已经在无尽之海上拼命划桨了。

　　想一想，这何尝不是一种被艾尔一直记得的方式呢？他宁可被艾尔讨厌，也不想被艾尔遗忘。

　　而最坏的结果，就是艾尔讨厌他，巨龙阁下盛怒，只杀他一个都不够泄愤，那他一定会以最快、最清晰的语速，在临死前报出自己家的精准地址，拉着他父亲全家给他一起陪葬！

　　伊莱德奥斯给小叔打这通魔讯的原因，本来也只是想提醒他，能跑就快跑吧。

　　但小叔却一心只想救他：“你冷静，先听我说……”

　　一直没和雇主拆伙，只是从雇佣关系变成一起冒险的伙伴关系的石头巨人，在旁边终于问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所以，你到底对巨龙的幼崽做了什么？我记得那是一个十分可爱，没有人会不喜欢他的幼崽。”

　　小小的圣子握了握自己的拳头，只是这么说都让他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他还是说了：“我一直想模仿他，学习他，变成他那样能轻易让别人喜欢的模样。”

　　在伊莱德奥斯过去短暂而曲折的七年人生中，他的性格大体分为两个阶段，无法无天的熊孩子，以及恨不能与全世界同归于尽的小刺猬。

　　总而言之，就是没有一个阶段是招人喜欢的。

　　他也从来不会因为别人的评价而质疑并改变自己，因为那些人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但在跟着巫妖老师学习的过程中，他也不得不意识到，拥有一个好人缘的重要性。

　　他想要复仇，除了大量的学习魔法，还要拥有光明教会内的权力。

　　而光明教会喜欢什么样的圣子呢？

　　伊莱德奥斯不知道，但显而易见不会喜欢他过去那个样子。

　　他很努力的想要变得虚假，变得伪善，却根本不知道能够跟谁学，直至他的小叔说了巨龙的幼崽就没有人会不喜欢。

　　真正接触了，伊莱德奥斯也就明白了，艾尔真的很好，很招人喜欢，连他也不能免俗。

　　可和这么好的艾尔比起来，曾经怀抱着那样心思接近他的自己，就实在很坏了。

　　约伯：“……”

　　石头巨人：“……”

　　约伯：“就这？”

　　石头巨人：“我明白为什么你侄子会是圣子了。”

　　圣子伊莱被两个大人的语气气的憋红了一张脸，他当然知道这个世界的黑暗面远不如此，他做过的坏事多着呢！

　　事实上，了解弟子的巫妖，在之前就和尼德霍格打过预防针，光明教会的圣子一点也不光明。

　　“魔法上，还是人品上？”

　　“两者都有吧。”巫妖含糊了一下措辞，他也是好不容易才帮伊莱掩盖了身上时不时就要冒出来的黑暗元素，这要是让他现任的圣子卢西奥知道了，怕不是第二天全大陆就都知道了。

　　法尔瑞斯是个多信仰的魔法大陆，众神殿比比皆是，除了极少数极端的狂信徒，普通信徒之间并没有你死我活的排异性，哪怕是龙族也不会觉得精灵族信奉的自然女神是异端，顶多会觉得自然女神打架没龙神厉害。但也有例外，那就是被前任魔王极端推崇过的黑暗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