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人的幸运和不幸,该怎么界定呢。
漆洋今天心情不错,往租房开车的路上,他望着街上车水马龙的景象不由得思考——他从没觉得自己有多大的不幸,起码不缺胳膊不少腿,生活里的大部分问题,只要挣钱还是能解决。
不过这次和家里的风波,有刘达蒙这样的朋友,以及牧一丛,绝对是幸运的。
就是刘达蒙的情好还,牧一丛那边一欠就是个大的。
看着租房门口那个庞大的木架箱时,漆洋试着推了推,挺沉,租房里也没有拆箱需要的工具。
他抬手拍张照片,给牧一丛发过去。
牧一丛:没让人搬进去拆?
漆洋给他回复:刚在刘达蒙那。都说了让你别送贵东西。
漆洋:让物流来给退了吧,上门费我出。
牧一丛不紧不慢地打字:没花钱,公司年会的奖品。
牧一丛:跟我家风格不搭,先放你那。
漆洋看乐了:哪国公司啊,今年刚过一半就年会了?
牧一丛:嗯。
牧一丛:自家公司,我说了算。
把送东西说成暂放,就没了不能接受的理由。
漆洋知道这是牧一丛善意的谎言,他没有过多推拒,重新掏些跑腿费联系物流来拆箱,挺大气一个按摩椅,比商场里见到的款式漂亮得多。
在客厅研究一圈,他选中沙发旁靠近阳台的空地,正好把按摩椅安置进去。
收拾好一切,漆洋又拍了张按摩椅的照片发给牧一丛。
牧一丛回了他一句话:你新生活的开篇留下了我的痕迹。
当时漆洋已经关了灯,在玄关开门准备回去。
牧一丛这句话让他在原地顿了好一会儿,回到客厅,又看了会儿这架按摩椅,伸手轻轻拍了两下。
邹美竹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她在得知漆洋要带着漆星搬走时哭哭闹闹,软硬兼施地作了好几天。
等漆洋一切准备完成,真牵着漆星迈出家门时,她似乎明白彻底没了回旋的余地,反倒没反应了。
兄妹俩带走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也足有四个行李箱和一个旅行袋。
漆洋一次拿不完,让漆星在车里坐好,自己上下楼两三趟,邹美竹臭着脸躺在沙发上玩斗地主,不说话,头都不转一下,“炸弹”和“不要”的音效连着点。
最后一趟,漆洋拎着箱子站在家门口,回头看了她一眼。
“走了,妈。”他对邹美竹说,“你喊他回来吧。”
“炸弹!”邹美竹一拱身子,背对着他朝墙转过去了。
漆洋专门请了一天假搬家,时间很充裕。
他一路上向漆星介绍着,这条路往新家走、这个超市可以买东西买菜、这是我们新家小区、这是新家的门。
漆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但她今天状态不错——自从漆洋那两天没回家,小孩儿只要和哥哥在一起,就是放松的,出门都没之前那么焦虑。
“我不知道这个决定对你来说好不好,合不合适。”
漆洋看她在新房子里到处转悠,牵着她去看已经布置好的,独属于她、不用和邹美竹挤在一起睡的卧室,轻声说。
“我也不知道我做得对不对。”
“以后就要在这里住了。开心吗?”
漆星房间的窗被封死了,只能通风,不能推开。
这是漆洋和房东商量之后,专门找师傅来做得设计,以后如果退租还能拆卸,恢复成原样。
漆星不明白这一切,她在明亮的窗台上摸了摸,又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摸了摸,小声喊:“啊。”
是开心的语气。
漆洋靠在门框上看她毛茸茸的头顶,笑了一下。
整理行李感觉是个轻松的活儿,真做起来也耽误功夫。
漆洋用了半天时间先把漆星的东西都收拾好,衣服按照季节分门别类收进衣柜,剩下大半箱鸡零狗碎的文具本子之类,让她自己慢慢整。
他自己的行李反而没那么复杂,除了衣服和两个火机,没什么娱乐。
连着搬家带收拾,中间吃了顿饭,又带漆星去超市买菜回来,时间竟然就忙忙叨叨到了下午四点半。
漆洋歇了会儿,捞过手机给牧一丛打电话,之前约好了搬家这天喊他来吃饭。
拨打键刚点出去,家门被敲响了。
三声,不快不慢。
新家的地址只有牧一丛知道,具体门牌号连刘达蒙都还没告诉。
漆洋眉心一动,过去拉开房门,迎到眼前的是一把长长的花束。
真的是一把,花枝都没怎么修剪,用报纸和丝带绑着,看起来有种路过花店一时兴起,下车去挑选几支的松散随性。
“乔迁之喜。”牧一丛把花抛到漆洋怀里,举了举另一只手上拿的酒盒。
“这么讲究?”漆洋挺喜欢这种花束,他的性格本身就喜欢随性,觉得这种花比那种一本正经的巨大花团要好看。
“本来只准备了酒。”牧一丛自然地迈进玄关,将车钥匙和酒盒随手搁在玄关柜上,“看到你们小区门口的花店不错,就想买给你。”
花好,漆洋今天的心情也好。
他刚想说话,漆星听见外面的动静,推开卧室门出来看。
见到漆洋手里的花,她过来摸了摸,又摸摸牧一丛的衣服。
“你对我固定打招呼的方式吗,小女孩。”牧一丛扬着嘴角,刮刮漆星的鼻梁。
人到了就该做饭了。
漆洋把花递给漆星,招呼牧一丛自己拿拖鞋换,进厨房后又探身出来指了指:“你的按摩椅。”
“试了吗,怎么样。”牧一丛问。
“没顾上。”漆洋打量着下午刚塞满的冰箱,回忆今天本来打算做什么吃。
“这么忙啊。”牧一丛走到他身后,扶上漆洋的腰,亲亲他的脖子,“那你可以考虑试试别的。”
这话不论从内容和语气上,都带着十足的暧昧。
漆洋脖子根牵着耳朵根一阵发痒,狗蹬毛似的抬手搓了搓耳朵,他转身盯着牧一丛打量。
“试你?”他直白地挑衅回去。
“我不介意。”牧一丛把他推到冰箱上,盯着漆洋的嘴再次亲吻上来。
搬新家的愉悦感也好,那一束顺眼的花也好,单纯见到牧一丛心情不错也好。
漆洋懒得去给自己找理由,他今天心情实打实地挺好,索性也随心而动,回应了牧一丛的吻。
亲着亲着,他突然往牧一丛屁股上甩了一巴掌。
十年未见的重逢后,牧一丛难得在漆洋面前顿了一下。
“今天这么兴奋。”他松开漆洋,抵着脑门一下下啄吻鼻梁。
“不是让我试试你。”漆洋说,“挺弹手。”
“反了吧。”牧一丛笑了,毫不客气地掐回去。
漆洋脑子一热拍人家屁股,轮到自己被掐又受不了,差点儿原地打了个鲤鱼挺,一把扣住牧一丛的手。
“那天刘达蒙问我了。”他突然想起这茬,觉得有必要和牧一丛说一声。
“问什么。”牧一丛不逼紧,向后靠了一步,配合漆洋转移话题。
“问我是不是同性恋。”漆洋从冰箱里往外拿食材,想到哪说哪,“觉得咱俩最近走太近了,从他的角度感觉挺怪异,问咱俩是不是有事儿。”
牧一丛的反应和漆洋想的一样,并不刻意隐瞒自己的取向,完全不在乎刘达蒙的怀疑。
听漆洋说完,他好像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又揽上漆洋的腰,低声问他:“你怎么说。”
“实话实说。”漆洋把菜扔水池里,“唰”地抬起水龙头,“没什么关系。”
新房子的水龙头很通透,水流也大,水花猛地打在菜上,溅得到处都是。
漆洋眯着眼调整,拍拍裤子习惯性地想掏烟,拍到了牧一丛的胳膊上。他低头拽拽牧一丛的手臂,刚想说撒开,牧一丛却在他开口前,主动撤回了手。
“溅着你了?”漆洋搓着火机回头看。
牧一丛深黑色的瞳孔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了两秒,露出无所谓的淡笑:“没有。”
第63章
这顿饭吃得很平和。
漆洋弄了顿鱼火锅, 这菜在他的做饭体系里不费工夫,把鱼煎熟,其他豆腐豆皮之类的配菜往锅里一扔, 跟着煮就行。
就是有点儿白瞎牧一丛的酒。
新房子里也没准备酒杯和醒酒器,要喝的话还得用碗端。
“收着吧。”牧一丛见漆洋在厨房里翻杯子, 开口说,“不用非得今天喝。”
“也行。”漆洋本身也不太舍得拆。
虽然只是租房, 但牧一丛又是花又是酒,硬生生整出了暖锅底的架势,像是漆洋已经买了新房。
这酒就留着,等他以后真买房的时候再开吧。
漆星一如既往吃猫食, 动几筷子就跑。
客厅只剩下漆洋和牧一丛俩人, 他们以水代酒碰了下杯, 漆洋这会儿有功夫说话,详细地跟牧一丛描述了一遍刘达蒙那些话。
看着刘达蒙听他说话时没觉得有什么, 这会儿当着牧一丛的面一回忆,漆洋突然想, 如果那会儿真回答得是相反的答案, 真不知道刘达蒙会是什么反应。
估计真得缓一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