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你早半年。”牧一丛猜到他想说什么,“喊哥不用想了。”
“可惜了。”漆洋也笑了笑。
这通电话没打太久,牧一丛确实在忙,漆洋听到那边有人小声喊牧总,催他去开会。
挂掉电话,漆洋用两根手指拎着自己的手机转了几个圈,认真瞅了几眼。
四五年前的机型,他不爱用手机壳,边角已经磕出了凹痕,
平时他根本没注意到,也没当回事。
傍晚下半时,漆洋站在前台想了想,还是把花抱进了车里。
他本来不想拿,邹美竹看见了肯定又要多想,觉得他谈女朋友。烦。
但到底没舍得扔在车粒。
回家的路上接两单顺风车,其中一单的乘客是个话唠,看着副驾的花束,就伸着脖子跟他唠嗑:“要去见女朋友啊?还是对象送的?”
漆洋勾勾嘴角,没否认也没回应。
到家对邹美竹的解释,漆洋在路上已经想好了,只说是公司的员工福利,车粒每个人生日当天都能收到。
邹美竹先是一拍脑门,内疚地嘟囔“妈都忘了今天是你生日”,忙束上围裙去给漆洋煮鸡蛋面。
煮到一半,她又握着筷子出来研究花:“你们公司也是,过生日送堆大白花……还挺香。就光是花啊?”
漆星对好看的东西都有兴趣,见漆洋抱着一捧花回家,她少见的没在墙角干杵着,过来绕着看了几圈,用干瘦的小手轻轻摸。
漆洋从花束里抽了两支给她玩,直接将手机礼盒拿进卧室,没让邹美竹知道。
牧一丛是在一周后的半夜回来的。
说半夜并不严谨,当时也就刚过十二点,邹美竹出去打麻将,漆星已经睡了。
漆洋靠在床头划拉手机,漫无目的地点开了和牧一丛的聊天框,翻着两人最近的聊天。
牧一丛的新消息突然弹在屏幕上方:方便出门吗。
漆洋反应了一下才拉到最底,看着消息上显示的“刚刚”,下意识往窗外看,给他回复:方便。
边下床边又问一句:你回来了?
漆星睡着了不找人,如果只是下楼说几句话,没太大问题。
牧一丛:方便的话来接我吧,刚下飞机。
漆洋准备撩窗帘的动作一顿,站在原地想了想,先给邹美竹打个电话喊她回家,然后揣上牧一丛送他的手机礼盒往外走,边下楼边给牧一丛打字:好。
从漆洋家到机场不算太远,但正常开车也有半个小时的距离。
夜里车少,漆洋提了点儿速,将车开到航站楼前,远远就看见牧一丛高挑挺拔的身影。
这人在人群里一向扎眼。
漆洋盯着他,摁了摁喇叭。
“我以为你会不方便出来。”牧一丛拉开副驾上车,“漆星呢?”
“我妈在家。”漆洋没有在机场停留,直接下桥往市区开,开口打趣,“真怕我不方便你就不会问了。”
“没办法。”牧一丛说,“非常想你。”
漆洋没接话,转脸看了看他。
截止到上一任女朋友,漆洋一直认为,自己并不是个能坦然通过口头表达感情的人。
“想你”这种话,他好像从来不会直接说出来,甚至有时候听着女生向他撒娇,用那些亲密的称呼边喊他边说好想你,他会感到些许肉麻。
而现在听牧一丛这么直白的一句“非常想你”,他心里却有不同于以往的感受。
或许是对牧一丛免疫了。
或许是他知道,牧一丛说的是真话。
或许是因为,这是他们自从“试试”以来,最长的一次分别,这几天他也总能想起牧一丛。
漆洋转了把方向盘,在路边停车,从后座捞过手机盒子丢进牧一丛怀里。
“不喜欢?”牧一丛拿起来看了眼,再看向漆洋车斗里的旧手机,确实没换。
“蛮好的。”漆洋这几天已经组织好了退回礼物时该说的话,所以面对牧一丛的提问,语速不紧不慢,“但我不想收。”
“我知道你是好意,生日礼物这东西讲究个你来我往,这个月你送我,等你生日送你一个也一样。所以还给你,不是出于矫情。”
“只不过对现在的我来说,小两万的东西,我还起来很有压力。”
“我的钱必须一分掰成两瓣儿花,牧一丛。”
牧一丛望着他,本就黑沉的瞳孔,在黑夜里格外幽深。
“花我抱回家了。”漆洋看回去,目光坦荡,“好看。”
第49章
一字一句说出这些话的时候, 漆洋心里在想什么呢。
不只是想着要如何表达,才能让这份拒绝显得不那么唐突。从收到牧一丛送的手机那天起,每次在心里斟酌言辞时, 他都会想到上学那时候,作为补偿还给牧一丛的那部手机。
那时候多狂啊。不识愁滋味的少年什么都不用操心, 看见漆大海拿回家的新款,直接就要了。牧一丛拿着被刘达蒙他们弄坏的手机来找他干仗, 漆洋都懒得去和他们对峙,手一扔,崭新的手机直接给。
还顺带着搭了辆自行车。
那时候的漆洋如何能想到,十多年后的今天, 他连收人家一个礼物, 都得数着价格盘算能不能收。
也不用推到十年前。
仅仅几个月前, 漆洋还觉得自己可以在任何人面前袒露自己如今生活的窘迫,除了牧一丛。
现在真的当面说出这些话,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牧一丛大概想到了漆洋同样的事。
因为漆洋没从他眼睛里看出被退回礼物的不满,而是一层很淡的……姑且能算作心疼的情绪。
“怎么不吱声。”漆洋笑了, 继续开车上路后才故意问, “送出去的东西没被人这么驳过面子?”
“还真没有。”牧一丛抛抛手机盒,也笑了下。
“情史挺丰富啊。”漆洋瞥他。
牧一丛耷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接话。
把牧一丛送到他家小区, 漆洋跟着下车, 但没上楼。
“回去休息吧,”他打量着牧一丛,“看你也累了。”
牧一丛站在车前,冲漆洋微微打开胳膊。
这高档小区里, 楼与楼的排列很宽松,绿化好到能评选出几个A的城市公园,午夜一点的时间,除了道路两边的路灯,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漆洋踌躇一下,向牧一丛靠近,接受了他的拥抱。
这个拥抱没有私欲,带着股让人心安的味道,漆洋没忍住捋了把牧一丛的背,被牧一丛摸摸后脑勺,又捏了捏后脖颈。
“生日快乐。”松开后,牧一丛给他补了一句。
“谢谢。”漆洋今晚真有些动容,具体因为什么,他也说不上来,“今年挺快乐的。”
手机虽然退回去了,但没过多久,漆洋又收到了一个新礼盒。
这次的东西没有贵重到烫手,是一款中高档的火机,漆洋自己也在用的牌子。
机体的正面镶了块幽蓝色的材质,像玛瑙,机盖与机身蜿蜒着雕刻出一段蜿蜒的曲线,漆洋细细看了会儿,是只简化的天鹅。
他在官网上搜索,没看到同样的款式。
漆洋玩火机的技术很牛,搓开火苗可以在五指间转上好几轮,上学时候不好好上课,转笔打下的底子。
他随手录了一段给牧一丛发过去,牧一丛回他:帅。
漆洋:牧总这礼物是非补不可。
牧一丛:喜欢吗。
漆洋:好看。
漆洋:我怎么没搜到这一款?
牧一丛:定制的。
漆洋:老板大气。
后面牧一丛没有再回,漆洋知道他又去忙了,用新火机点了根烟,接着干自己的活。
等送走来租车的熟客,漆洋回到办公室喝水,发现牧一丛半个小时前又给他发了段消息。
牧一丛:两万和两千对我来说没有区别,你可以理解为花十二块与十块。
牧一丛:所以不用搜价格,也不用考虑回送同档次的东西。
牧一丛:你只需要考虑多爱我一些。
臭有钱人,真猖狂啊。
漆洋拿着手机看了半天,直到小刘过来找他要合同,好奇地问“哥你笑什么呢”,他才发觉自己的嘴角在往上扬。
五一假期的租车高峰过去,刘达蒙来车粒找了一趟漆洋。
像以往每一次一样,他连招呼都不用打,进门就撒烟,看漆洋在车库接待客户,挥个手示意一下,自己熟门熟路地去办公室等着。
天热了,车粒备了冷饮和冰淇淋,漆洋给他拿了根冰棍,进门往刘达蒙怀里一抛:“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刘达蒙在媳妇儿怀孕后彻底的改邪归正,以前隔三差五就往漆洋这跑,现在下了班哪也不去,就在家守老婆,当王母娘娘伺候。
昨天漆洋还刷到马佳佳发的朋友圈,刘达蒙伸个大脑袋小心地贴在她孕肚上,嘴角恨不得咧到耳朵根。
“快当爹了,心情紧张。”刘达蒙还跟上学时一样,两口啃掉半根雪糕,冻得直搓牙花,呜呜噜噜的说话,“来你这唠唠嗑。”
“预产期什么时候。”漆洋问。
“下下个月。”刘达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