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晓脸上的笑也僵住了，她是不是幻听了？她儿子，找了一个男对象？
这年头，男的也能找男的当对象了？
第59章
荆晓眨了眨眼, 像是处理不过来这个信息，喃喃道：“男的？”
“嗯，男的。”盛野的目光没有躲闪, 直直地看着父母，“我和他是认真的。”
盛正豪皱起了眉头, 手里的茶杯放到桌上，发出巨大的一声磕碰声, 把旁边的荆晓都吓了一跳。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半晌才开口, “老子看你是疯了, 两个男的, 这算怎么回事？”
荆晓也回过神，急切道：“是啊, 阿野, 这不合常理啊，你是不是一时糊涂？妈也没催你结婚，不至于找个男的啊。”
盛野看着他们的反应, 比他预想中最坏的情况要好很多, 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他摇了摇头, 语气异常坚定：“爸, 妈，我没疯也没糊涂, 我就是喜欢他，跟他在一起我高兴，心里踏实，除了他，我谁都不想要。”
“可这……这以后怎么办啊？”荆晓的声音带了哭腔, 由衷地为儿子的未来发愁，“别人会怎么说？你们老了怎么办？连个孩子都没有。”
“日子是我们自己过的，我不怕别人说。”盛野的声音带着执拗，“以后的事我们会解决，爸，妈，你们相信我。”
电话那头的盛岚看着他哥的神色，心里莫名出现了一个身影，如果她没猜错，她哥的对象应该是那个叫林向榆的哥哥。
她看不到她爸妈的神色，但听声音就知道他们不同意，不过……应该也不会剧烈反对，她沉默了几秒，决定帮她哥一把。
他哥看着真的很喜欢他的对象，就算以后他们后悔顶不住压力了，至少这一刻也是真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刻意地平淡，“哥，没想到你也喜欢男的？”
荆晓听这话，眉头皱得更紧了，直接伸手拿过手机，看着盛岚道：“阿岚，你……？”
“妈，你和我爸先别激动，现在和你们那会儿不一样了，社会风气开放得多，男的和男的在一起也挺常见的，我有个同学的叔叔就是这样，都在一起二十多年了，也过得挺好的，而且你之前不是还说年少夫妻老来伴，你老了肯定是我爸陪你更多，我哥也是这样啊，没孩子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闭嘴。”盛正豪瞪了一眼女儿，“这能一样吗？你爹我难道没听说过，但落到自己家能一样吗？”
盛岚看她爸刺激大发了，想了想还是没继续说。
一时间，整个房间又安静了下来，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不知道过去多久，荆晓才叹了口气，朝盛野摆了摆手，“阿野，你……先回房间吧，我和你爸再想想。”
盛野第一次在他妈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心里的愧疚不可避免地涌了上来，他咬了咬牙，还是道：“爸，妈，对不起，你们原谅我，我一定会和他结婚的。”
说完，盛野站起身，沉默地离开了，留下盛正豪夫妻俩呆坐在原地，和视频那头的盛岚面面相觑。
回到房间没多久，盛野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拿起手机拨通了林向榆的视频电话。
铃声刚响了一下就被接起，下一秒，屏幕上出现了林向榆充满担忧的脸。
“盛哥，还好吗？”林向榆的声音很轻，似乎很怕惊扰了他。
盛野扯出一个笑，声音如常，“还好，刚跟他们说了。”
林向榆原本就紧张，这会恨不得脸都贴到屏幕上，“他们，是不是很生气？有没有骂你啊？”
“没有没有，”盛野连忙摇头，轻松地说：“比我想象的好很多，他们就是有点被吓到，需要缓一缓，你放心，我能解决的。”
担心林向榆不信，盛野还补充道：“真的，他们没骂我，也没和我吵，我妈都在担心以后我们没孩子怎么办了，要是真的反对，肯定恨不得今天就让我们分开，怎么会想以后。”
林向榆一直盯着盛野的表情，似乎在担心盛野骗他，但最后还是没看出端倪。
过了一会儿，他才轻轻吁了口气，紧皱着的眉头也稍稍舒展了一些，“那就好，你别着急，也别和叔叔阿姨起冲突，我们慢慢来，慢慢说服他们。”
“嗯，我知道。”盛野的眼神愈发温柔，“别担心，睡不着就想想明晚想吃什么，我明天忙完就去找你。”
林向榆还想再说什么，但最后只是点了点头，嘴角扯出个笑，“好，我等你。”
电话挂断，盛野放松身体，直接仰躺在了床上，看着天花板上摇晃的灯，他的心渐渐安定下来，最难的一步已经迈出去了，剩下的尽人事听天命吧，就算真的说服不了他爸妈，他也不会和林向榆分开的。
不知道躺了多久，手机铃声突然响了，盛野拿起来一看，是他妹的电话。
他刚接通，就听到他妹问“哥，你对象是林向榆哥哥吗？”
盛野一愣，不知道他妹是怎么知道的，但还是点头了，“嗯，你先别跟爸妈说，我怕他们去找他。”
盛岚了然地笑了笑，随后道：“我就知道，不过哥你应该不用太担心，刚爸妈找我了。”
“主要是妈，问我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她有点被吓到了，但又想弄明白，我刚给他们解释了半天，同性恋是天生的改不了，又给他们转发了几篇比较客观的科普文章，还有一些比较日常的记录生活的情侣博主，他们看完接受度应该会高一点。”
“我觉得他们主要就是担心你过不好，给他们点时间慢慢消化吧。”
盛野真的没想到他爸妈会这么做，沉默了许久，他才开口，“我知道，放心吧，我不会着急的，谢谢阿妹。”
盛岚看他哥正式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希望结果是好的吧。
“不谢，哥那我挂了，五一我应该会回来，到时候要是爸妈还没松口我再帮你劝劝他们。”
盛野丢下电话，起身去了门外，一看，他爸妈房间的灯果然还亮着。
他妈还好一些，他爸有的时候都要戴老花镜了，因为他，老两口大晚上的还抱着手机看那种密密麻麻的文章，看那些连他都有些陌生的信息和观念，他心里更愧疚了。
但愧疚下，又有一丝高兴，或许，他真的能说服爸妈。
这一夜，睡不好的注定不止一个。
今天茶馆不营业，但天才刚亮，林向榆已经在院子里浇花了。
四月底，院子里去年扦插的三角梅已经开始爬墙了，淡淡的粉色爬满了整根柱子，旁边的蔷薇开的还没那么多，但一眼望去也全是花苞。
花坛里的月季、牡丹，还有杜鹃也开了，就绣球还没动静，花盆里的就更多了，花毛莨，蓝雪花，太阳花都正是花期，林向榆种了好几个品种，红橙黄粉白蓝紫应有尽有，整个院子都是花香味。
林向榆心不在焉地拎着水壶，浇了半天差点把最后几朵郁金香浇死，看着花盆里水都漫出来了，林向榆叹了口气，把水壶一丢开始抢救。
忙活半天，林向榆心情更差了。
看着堂屋里刚拆的几个快递，都是给他奶奶买的衣服，林向榆慢吞吞地上楼换了衣服，拿着东西去了大伯家。
这会儿就何秀竹一个人在家，看林向榆过来，老太太乐呵呵地问：“阿榆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吃早饭了吗？没吃奶奶给你做。”
林向榆回来那么久，何秀竹已经习惯他两三天就过来一回了，不过往常都是晚上来，很少有早上就来的。
林向榆上前扶着她，边走边说，“吃了，奶奶你别忙了。”
何秀竹看他闷闷的，拉着人进了堂屋，“看我前天给你买的茉莉花，好看吧？原本想让你大伯给你送过去的，想着你今天该过来了就没去。”
林向榆心里软软的，“好看，奶奶买的最好看，我等会就搬走放房间里。”
陪着人说了会儿话，林向榆突然说：“奶奶，我想吃你做的甜白酒了。”
何秀竹脸上绽开个笑，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成啊，家里还有酒曲呢，起来，奶奶去给你做。”
林向榆跟个小尾巴似的跟着人进了厨房，但何秀竹要上手的时候，他又接了过来，“奶奶，你教我做吧。”
何秀竹笑着点头，“那你来煮饭，等会儿米饭晾凉了我再教你。”
甜白酒做法不难，就是酒曲和水的量不好把握，林向榆一步一步听着他奶奶的话，煮饭，晾凉，加酒曲和凉白开拌匀，铺平，压实，中间掏个洞，盖上纱布，用旧棉被裹着盆，放个两三天就能吃了。
在厨房消磨了大半个早上，奶孙俩又搬着凳子去院子里晒太阳，林向榆凑在何秀竹身边，小声问：“奶奶，我不结婚你会怪我吗”
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何秀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磨蹭一早上，就是想跟奶奶说这个？”
林向榆没想到他奶奶会这么问，最后还是“嗯”了一声。
何秀竹静静地看着这个自己带大的孙子，笑着叹了口气，“不怪你，奶奶怎么舍得怪阿榆呢？不结婚就不结婚，只要你高高兴兴的，比什么都强。”
林向榆眼眶瞬间红了，他低下头，将脸埋在他奶奶膝盖上，最后还是没敢现在就和他奶奶说他和盛野的事。
再等一等吧，再等一等，等他奶奶习惯他和盛野经常一起出现再说，面对何秀竹，林向榆一点风险也不敢冒。
*
傍晚，送走饭馆最后一个客人，荆晓提前关门打烊了。
盛野还在后厨炖汤，就被荆晓叫了出去，担心被吕秋芳看见，一家三口就坐在大堂的角落里。
“阿野，昨晚的事，你真的想好了吗？”荆晓声音有些沙哑，显然没休息好。
盛野心里一紧，还是坚定地点头了，“妈，我真的想好了。”
盛正豪重重地抽了口水烟筒，目光复杂地看着他：“阿野，我跟你妈年纪大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但你要知道，有的事你以后后悔也来不及了。”
荆晓眼圈又红了，“阿野，和于杨他们一样不好吗？结婚生子，一家人高高兴兴地过日子，一定要走这条路吗？”
盛野摇头，“妈，我真的，只想和他在一起。”
看他依旧油盐不进的样子，荆晓无奈地摇了摇头。
过了许久，她还是没忍住问了那个憋了很久的问题：“你喜欢的那个人，是谁？是我们认识的人吗？”
盛野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急切道：“爸，妈，这事完全是我的主意，是我喜欢他，追的他，他一开始都没有答应我，就怕影响我跟家里的关系，你们生气打我骂我都行，不要去找他，算我求你们了。”
听到这话，盛正豪重重地“哼”了一声，“瞧你这点出息，你老子我是那种人吗？这种事还能是一个人就能做的？要收拾老子也是关起门来收拾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老子连自己儿子都管不了，难不成还能去管别人？”
他的话很冲，但盛野听完狠狠松了口气，他没再犹豫，坦诚道：“是林向榆，何奶奶的孙子。”
盛正豪和荆晓同时愣住了，随即“啪”一声响，盛正豪一巴掌拍到了盛野肩膀上。
“人家刚回来没一年呢，你小子倒好，什么都敢做啊，老子昨天还遇到他大伯，他说在街上看到你们，还谢谢你帮忙照顾他侄子，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荆晓也没想到会是林向榆，嘴角嗫嚅了半天，不信任地问：“你们真的是互相喜欢吧？”
虽然她儿子也不差，但林向榆……
盛野没想到是这个发展，愣愣地点了下头，“啊？是吧。”
又是沉默，过了好一会儿，盛正豪长长地叹了口气，疲惫地挥了挥手，“行了，老子也管不了你了，你爱咋样就咋样吧。”
荆晓看他点了头，也没再出言反对，只是道：“先别跟你奶奶说，还有小林他奶奶，你们也缓着点，别刺激到老人家。”
说完她顿了一下，艰难地补充道：“什么时候方便，带他回来吃个饭吧。”
这几乎不是妥协，而是同意了。
盛野的心终于彻底落回了实处，脑子激动得都有点发蒙，他真的没想到他爸妈会这么快就做出让步。
“谢谢爸！谢谢妈！”盛野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他努力挤出一个笑，“我不会后悔的，我们会好好过的。”
盛正豪摆摆手，拉着荆晓走了，夫妻俩没再说一句话，他们也不知道今天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年轻人啊，路还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