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y!angel!我就在这里看着呢!你伤害到我的心了!”
贺松风一改先前的回避羞涩,双手举起笔记本轻轻拍了一下塞缪尔的嘴唇。
“没经过我允许擅自亲吻我,你没礼貌。”
与其说是训斥,倒不如说是害羞,声音还是那样的小,小到几乎要塞缪尔为贺松风主动低头倾听。
塞缪尔乐得为贺松风低头,他看贺松风就像仿佛真的站在艺术品的展览区,隔着一块擦得发亮的玻璃,小心翼翼地欣赏小小一捧从东方来的天使雕塑。
不是大理石,不是油画,也不是玉,而是白瓷,是带着东方特有韵味的易碎的瓷器。
雕塑带着强烈的讨好意味,把自己一片片拼凑成西方人所喜欢的天使模样。
这样害羞的贺松风,这样一尊脆弱的白瓷天使。
对于塞缪尔而言,特殊的不言而喻。
“Sorry,My angel……”
塞缪尔低头道歉,同时拿出车钥匙,“所以你接下来要去哪里?回家?介意我送你一程吗?”
塞缪尔又在无声无息地调查贺松风的隐私,他已经知道贺松风是哪个学校、哪个专业的,现在只差知道贺松风的住址。
他把笔记本收回书包里,同时把书包挪回背后,两只手紧攥在身前的背带上。他自然地回答:
“老板给我安排了晚班,麻烦你送我回中餐馆。”
“Ok。”
塞缪尔没拒绝,挑眉示意贺松风跟他上车。
塞缪尔的车是典型的超跑,超低的地盘,车轮嵌在车身里,车型整体轮廓呈现出极致的流线几何形,油光的纯黑涂装接纳夜店射出的雷射激光,流淌出绚烂斑斓光晕。
引擎启动,车轮轰鸣,发出低沉如怪物的咆哮,仿佛整座城市都在为之害怕颤抖,震撼不已。
这不是贺松风心心念念的宾利所能比拟的震撼。
插入转动的超跑钥匙,启动的不光是这辆车,还有贺松风对纸醉金迷最低俗的向往。
但贺松风始终保持着紧绷和拘谨,他甚至佯装出强烈地不适应,眼皮低垂露出两颗脆弱地黑痣,在灰茫茫的夜色下不安地颤抖。
塞缪尔的车停了下来,塞缪尔左手搭在方向盘上,右手越悬空而起,隔着一条窄小的中控台的距离,隔空亲昵地抚摸贺松风露出来的黑痣。
贺松风转眸,抓包了塞缪尔的小动作。
塞缪尔咧嘴笑笑,发出“oops”的自嘲声音。他收敛动作,两只手不安分地搭在方向盘上,指尖躁动地敲点。
十五分钟后,这辆车停在中餐馆不远处的大道上,因为商业街过窄、过于拥挤的原因,再加上贺松风强烈请求下,这辆车最终是没开进中餐馆门前。
但贺松风却没有第一时间开门下车,他转身朝向车门,又迅速坐回来。
塞缪尔思索了半秒钟,立刻解了安全带,下车绕到贺松风的车门边,体贴地开门弯腰,伸手迎接贺松风。
塞缪尔自我反思:“我的错,我不够绅士。”
但贺松风纠结的并不是这件事,他摇头,把右手搭在塞缪尔的手腕上,而非手掌上,往下用力一沉。
“作为谢礼,我没有什么可给你的,如果你对我的眼睛感兴趣,我愿意给你触碰。”
贺松风念着不熟练的口语,他的眼皮温顺地垂下,赤.裸.裸地露出眼皮上两颗完全对称的黑痣,就像白瓷雕塑底部的落款一般,静候买下它的主人的确认抚摸。
“……我没有什么能够作为谢礼与你交换。”
贺松风再次强调,这是交换,是谢礼,而非讨好。
搭在塞缪尔手腕上的整条手臂都在不安的颤抖,就像一条知道自己已经被猎人盯上的羊羔,柔弱地几乎站不起身,只能蜷缩在危险的原地战栗不安。
如贺松风所料想的那样,塞缪尔拒绝了他。
“nope,我希望这是你对我的主动示好,不要是交换。”
贺松风被塞缪尔扶出副驾驶座,左手还注意遮在贺松风的发顶,以防他被跑车过低的框架撞到头。
做完这一切后,塞缪尔主动收回手,同贺松风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朋友距离。
“再见,My angel。”
贺松风也向塞缪尔挥手,确认对方回到车里后,才转身往中餐馆的方向走去。
异国他乡的晚风带着特殊的陌生气息,是孤独也是自由的,贺松风深呼吸两个来回,确认他身体的海盐香被街头晚风吹散后,才在即将转入中餐馆的那瞬间,闪进另一条岔路口,紧接着他头也不回地向着公寓的方向跑去。
程以镣在公寓里等他,贺松风刚推开门,便迎来一个大大的埋头拥抱。
“我想了你整整一天。”程以镣侧头亲吻贺松风的脖颈。
贺松风“嗯”了一声,便没有第二声回答,他表情木然,又厌烦。
程以镣的爱对于贺松风而言,已经是累赘的地步,他只想尽快摆脱这个幼稚的男人。
程以镣松开贺松风,挽着他的手,坐在沙发上。
“你瞧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程以镣嘴里发出“当当”两声庆祝,从桌子下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上面刻着完整的苹果logo。
“是一台电脑!这样你查资料就不用去图书馆了,做报告也不用一个字、一个字的写,我这些天看你做作业的模样心疼死了,你的手指是不是都写出茧子了?”
程以镣把礼物盒子往贺松风面前推,他跪坐在桌子的另一边,乖乖等待贺松风的夸奖。
贺松风看了一眼桌上的礼物,脸上浮出体面的笑容,仅是体面。
“谢谢你。”
贺松风冲程以镣招手,示意对方坐到身边来。
程以镣立马坐了过去,黏着贺松风贴着,同时捏住贺松风的右手,心疼地搓了搓指节上的硬块,那里就是贺松风写出来的茧。
一个吻,由贺松风捏着程以镣的下巴,主动地送出。
程以镣立马气势汹汹地吻回去,把贺松风压.倒在沙发上的同时,还要把贺松风细瘦的手腕拢在一只手里,高举过头狠狠控制住。
吻到情深处,两个人的气息几乎混成了一股,一方呼出,紧接着另一方又吸入。
含氧量越来越低,脑袋开始因为缺氧出现头晕眼花的炫目感,意识昏昏沉沉的,身体也随之笨拙地下流沙发深处。
贺松风转头,瞧见摆在桌子上的电脑。
纵容着对方的吻一深再深,甚至主动地举起手,十指相扣,从呼吸的间隙里喘出声声刻意的甜腻。
程以镣被贺松风迷得不轻,一呼一吸,举手投足,都让程以镣乱了神志,只顾得上像条狗,毫无逻辑、规律的啃咬。
不过,就在贺松风的膝盖撞上锁骨的那瞬间,他睁大了眼睛,强硬地扇开程以镣的脸。
程以镣脸上陡然炸出诧异地表情,五官犹如五匹马向五个方向踢踏狂奔而去。
“为什么?”
贺松风把拉到肩膀的上衣扯下来,推开程以镣,疲惫地捏着沙发的边缘坐起。
“我的小组报告还没写完。”
贺松风轻声解释,同时他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包,从里面拿出他的笔记本。
“你先睡吧。”贺松风开始赶人。
程以镣揉了揉被打红的脸颊,像个狗皮膏药赖住:“我陪着你。”
贺松风见赶不走,便主动吻了吻程以镣挨打过的脸颊,作为赔礼,□□这事便不再提。
贺松风倒不是存心要拒绝程以镣的邀请,是因为真的马上就要交作业,而他没写完。
绩点就是贺松风的命,他绝对不允许自己有作业没写完。
公寓不大的房间里一瞬间就安静的只剩下贺松风写字、翻书的声音,连呼吸都收敛成小小一团,生恐绕了小爱因斯坦的思路。
就在这难得的寂静里,突然的——
程以镣的手指指在贺松风的报告标题上,疑惑地问:
“你不是社科人类学吗?为什么写的是艺术系的作业?”
贺松风捏笔的手颤了一下,呼吸顿了一个节拍后,才平静地娓娓道来:
“人类学的分支,文化人类学,聚焦人类的文化现象,这是我选中的报告主题。”
程以镣拉长声音“哦——”了一声,没有再多说话。
贺松风感受到了脸庞强烈的凝视,贺松风的笔尖顶在书本上,戳出一个深黑的小点,写不出半个字来。
他同样转头面无表情地回应程以镣的凝视,想从程以镣那里看出真实想法。
信了还是没信?
还需要再补几句谎言圆谎吗?
贺松风拿不准。
很显然,贺松风想多了,他把程以镣想得太聪明。
程以镣脸上是吊儿郎当的笑。
在发现贺松风主动看自己后,脸上的笑愈发的张扬,是那种知道自己很帅的孔雀开屏般的张扬,恨不得把自己的帅脸怼到贺松风眼球里面去,再问上一句:“哥帅不帅?”
“你别打扰我。”
贺松风不满地嘀咕。
程以镣连忙投降,“不说话了,我保证。”
贺松风看他这幅单纯模样,这才把提起的心放下。
从下飞机起,贺松风就满肚子的谎言,他对谁都只讲一分真话,其他全假,连人设、性格都是假的。
男人想要什么样的贺松风,他就可以是什么样的贺松风。
只是因为程以镣没有利用价值,所以贺松风对他只有谎言。
时间就在贺松风赶作业的日子里拨满四十八个小时,这两天内贺松风还抽空去了中餐馆兼职三个小时,塞缪尔会雷打不动,准时出现在餐馆内。
贺松风上前为他点单时,塞缪尔会双手托着下巴,仰头钦慕地望着桌边的贺松风,那双绿宝石的眼睛认真深刻地注目贺松风的一举一动。
贺松风也会用点餐的板子遮住半张脸,偷偷窥看塞缪尔,一旦被塞缪尔抓住偷看,整张脸就会在一瞬间爆红,手上动作胡乱地开始忙碌。
点餐板遮得住,却遮不住因挽发而露出的耳尖。
贺松风羞涩的如同水里游动的小金鱼,既对岸上的花草树木感兴趣,可稍有风吹草动又立马扭身藏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