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保存完整的地方就是那张脸,那张脸还像活着似的。
他面目狰狞,张着一张血盆大嘴,鲜血从嗓子眼里源源不断的涌出来。这场景像极了他曾经不止一次揪着贺松风的头发骂他是騒表子的模样,就算是死了,也依旧是在骂,那些从喉咙里喷出来的血,都是抹在贺松风身上侮辱人的脏话。
赵杰一死不瞑目,直直地盯着上方。
他临死前想用这样恐怖的死状吓唬贺松风,好让贺松风这辈子都睡不了安稳觉。
但很可惜,他到死都没想到贺松风会有一条忠诚的走狗帮凶,而他现在眼睁睁盯着的不是贺松风,是帮凶。
他被帮凶嘲笑,被帮凶一脚踩在那张狰狞的脸上,把苦心积虑准备好的诡异惊悚碾成了一滩毫无意义的血泥碎骨头。
然后帮凶再把外套脱了盖在短小的尸体上,这才放心招呼贺松风进来,还不忘贴心地嘱咐:
“你别靠太近,这难闻,还脏,而且死相丑陋。”
贺松风知道自己拦不住程以镣的忠心耿耿,于是就在一旁的位置坐下,平静地监视程以镣。
“他死透了?”贺松风问。
程以镣笑了,嘴角高高的扬起,几乎要咧到耳朵根去,高声回道:“死透了!”
程以镣还穿着西装,可一举一动分明是个稚气未脱的男高中生,露出的膀子结实精壮,汗水贴着后脑勺的碎发往下掉,宽大的臂膀把肮脏的事物全部阻挡,像头野猪似的,在院子里横冲直撞,浑身带着使不完的劲。
程以镣一脚一个血印子,他快步回到车边,把停在院子外的车开进了车库里,腾出位置给即将来到的运尸车。
贺松风目送对方进车库,坐着的身体陡然紧绷,搭在膝盖上的两只手攥成拳头。
车库和地下室只隔着一堵墙和一扇门,地下室里的程其庸已经被关够了二十四个小时,没有进食进水,也没有被松绑,如果被发现一定会是极其狼狈的姿态。
那程以镣呢?他会帮谁?
他又会是什么表现呢?
他会震惊然后害怕自己吗?
亦或者——他会不会很兴奋?!
想到这里,贺松风攥紧的两手非但没有轻松,而是攥得更加用力,指尖几乎把掌心的肉剜去一条又一条的月牙形状。
贺松风没有在害怕,他只是——也在兴奋。
他兴冲冲地期待程其庸的秘密被程以镣发现,然后期待着程以镣会以何种卑微的姿态讨好他。
会的!程以镣一定会的。
程以镣这个人的人格已经在贺松风对他感情的折磨里,早就被摧毁成一滩废墟。
他活着,就是为了站在贺松风身边,早就没了自我。
贺松风的手越攥越紧,甚至他自己闻到了一股丝丝的铁锈味。
突然,贺松风紧绷的双手被一股滚烫捂住。
贺松风从自我意识里惊跳出来,下意识警惕地目视前方的人和事,满脸警惕。
程以镣本来仅是折腰关心贺松风,在贺松风醒神后,他蹲了下来,单腿跪在地上。
程以镣的两只手紧紧地捂住贺松风紧绷的双手,把冰冷的皮肉一点点用他的温度搓软开。
“怎么走神了?”程以镣问他。
贺松风把脸别过去,忽视程以镣。
程以镣挪着脚步,移到贺松风看向的方向,“怎么不开心?我没找到工具,所以我给火葬场的人打了电话,等下会有人上门来处理,你放心我跟他们说了,是这个男的自杀,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和你无关。”
“你配合着,露出一些受惊吓的表情就好了。”
一会的功夫,程以镣就把这件事全部安排妥当,甚至一旁还多了个拖把,水痕沿着刚刚踩出来的血脚印,一路拖到院子外去。
程以镣擦着地上的血脚印,他有些按耐不住地哼哼:“你是不知道我听到你老公死了的时候我有多高兴,我几乎整夜没有合眼,光顾着庆祝这件事……”
说完,程以镣的身体绷住,心虚地窥向贺松风的方向,弯下去的腰像是要断了似的,紧紧地贴着拖把棍子。
“啊……我是说我很抱歉你的丈夫死了,我刚刚乱说的,我其实没有很高兴。”
程以镣两只手攥着拖把棍子,像是攥着一把巨大无比的斧头,他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盖在地上的赵杰一,嘴上说着“很抱歉,没有很高兴”,但一直在笑,从未停下来过。
仿佛在说:太好了,又死一个,如果全都死掉只剩我就好了,我不介意亲自动手。
贺松风坐在那里,双手平放,平静地注视着程以镣所有的小心思。
但很快,程以镣又担心起来,所以他直接问:“下一个会是我吗?”
贺松风摇头。
程以镣的眼睛一亮又暗下去,高兴又失落,因为自己在贺松风那里的排序过低而不高兴。
“……轮到我的话,你会怎么玩弄我?”
贺松风淡声道:“没想好。”
程以镣把拖把棍子一丢,兴冲冲来到贺松风面前,他把自己两只手的手腕靠在一起,送到贺松风眼下,似乎他的双手被一个看不见的手铐锁起来,钥匙就放在贺松风那里。
“强制爱。”
程以镣出谋划策。
“你把我锁在身边,不许我离开你的身边,然后我一反抗你就把我绑起来,羞辱我,不顾我的意愿强吻我,我非常的愤怒,于是你把我坐了,最后我彻底屈服。”
贺松风缓缓正过眼看向程以镣,好半晌才有下一步动作。
他抬起手,手指点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点了两下。
贺松风什么都没说,只是点脑袋,沉默地说了好多好多。
“…………好吧。”
程以镣只好重新捡起自己的拖把,继续他的清扫工作,直到火葬场的车过来。
一群人从车上下来,围在尸体下陷的土坑边,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好尸体抬上车,关上车门然后扬长而去,没有一句多余的寒暄废话,甚至都——没有收钱。
不禁让贺松风怀疑这辆车真的是火葬场,还是程以镣喊来的打手。
院子里突兀的多了一大块坑,那些人处理尸体的时候顺便把染血的石头和土壤全都挖出带走,留下一片光秃秃贫瘠的土坑,跟院子里郁郁葱葱的模样对比强烈。
程以镣在外面处理最后的善后工作,扫清土壤,清洗石板路,甚至是假模假样的给那些开得正好的花草树木浇水,时间一分一秒在他的拖延下消磨。
贺松风在楼上的床边向下看,看程以镣像家养的狗在院子里撒泼。
等到夜色降临的瞬间,贺松风家的门铃响了。
终于,程以镣说出他真正的想法。
“我脏了,能借你家洗个澡吗?”
话是这样说的,但程以镣已经透过门缝擅自钻了进来。
可程以镣也不着急往里走,他站在玄关处赖着不动,用僵持强迫贺松风同意他进入。
“嗯。”
贺松风留下一个字,转身走向楼上。
程以镣跟在后面,得寸进尺的说:“我没有换洗衣服,可以穿你的吗?”
“嗯。”
贺松风走上台阶,程以镣踩着他踩过的地方,亦步亦趋跟脚。
等到走过最后一级台阶,此时距离别墅的入户处已经很远很远了,程以镣才贪婪的呼吸:“已经很晚了,我可以在这里睡一晚再走吗?”
贺松风停下脚步,程以镣反应的过来,却不反应,直直地从后面撞上贺松风的后背,手臂假借重心不稳环住贺松风的腰,故意把贺松风往自己方向拽过来。
向后跌两步,身体向后砸。
贺松风就像抱着的娃娃,被迫的摔在程以镣的怀里,枕在对方身体上。
程以镣看似躺在地上,实际上身上能拱起来的地方全起来了。
他吻着贺松风的脸颊,也暗暗侵略着贺松风柔软的皮囊,一双手借着抱稳的名义,手掌几乎要透过薄薄一层皮肤揉进皮肉的深处。
程以镣是无赖,贺松风只能无奈。
“没摔疼你吧?”
程以镣关心的抚摸贺松风的小腹。
贺松风翻身从程以镣的怀抱里挣脱,并腿坐在地上,手掌贴在程以镣亲吻过的地方,把口水一一擦去,疲惫地用气音吩咐:“……你去洗澡,别烦我。”
程以镣没动,贺松风指着浴室的方向:“我会拿衣服给你的。”
程以镣这才不情不愿地拖着脚步离开。
贺松风揉了揉脖子,两只手五折脸颊,低下头小口的往外呼气,嘴巴埋在手掌心里小小声嘀嘀咕咕:
“本来上一天班就累……”
贺松风在地上坐着休息好一会才站起来。
浴室里的水声哗哗。
他从柜子里拿了一条新浴巾,从浴室的门缝里递进去,补充道:“没有适合你穿的衣服,你用浴巾系着吧。”
并不是没有合适的,贺松风的衣帽间几乎是整个别墅最大的房间,比他睡觉的卧室还要大。
他只是不想让程以镣用自己的衣服卢关。
他清楚程以镣的顽劣,绝对做得出来。
程以镣的手沾了热水,像是才烧开的滚烫的水壶贴着贺松风的手掌狠狠灼了一下。
贺松风手腕一震,但对方的手却并不打算放过他,而是借着拿浴巾的名义,手指灵活地裹着贺松风的手指插.弄,指节顶着掌心的掌纹搔.弄。
甚至,两个人的手绕着浴巾,不知不觉地挤在了一起,手指挤进手指缝,模拟着令人面红耳赤的动作。
手掌心吻着手掌心,暧昧地摩擦,像两具互相迎合的身体贴在一起,旖旎的互相蹭动,肉黏着肉,凹下去又浮起来。
酥麻麻的触感黏在掌心里,转着圈的挑动感官刺激。
程以镣的手粗糙且有茧子,贺松风的手柔嫩从没干过重活。
两份对比强烈的温感、触感挤在一起,真就是干柴遇到烈火,几乎是一触即燃的烧了起来。
“贺松风……”
程以镣声音混在水声里,嘈杂的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