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贺松风的脑袋里萌生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
那就是——谁都好,陪陪我吧。
贺松风惊得从床垫上坐起,手掌攥成了拳头,指尖死死地往下压,把手掌心里掐出一个个凹凸不平的伤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贺松风动了动手脚,拖动出叮咣作响的铁链声。
渐渐他感觉到药效过去后,便扶着墙壁颤颤巍巍站起来,开始用双手和双脚丈量探索这个陌生漆黑的世界。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阁楼的门开了。
贺松风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睁不开眼睛,下意识抬手捂住眼睛的同时,身体向后退,一直退到去无可去的角落里面。
同时,地面发出了叮咣作响的铁链被拉扯过度的声音,重量是从贺松风的脚踝处坠下来的。
好不容易铁链安静了,又响起了其他更为惊悚的的声音。
脚步声沉重的踩在地面上,发出像锤子敲打骨头的拷打声。
一只手落在贺松风的脖子上,绕过去掐在后脖颈处,就像是在提小猫、小狗似的一下捏住。
贺松风的反应也跟小猫小狗一样,身体迅速的绷紧,两只眼睛因为害怕而无神的直直盯着某处。
强烈的失重感迅速传来,贺松风又一次被窦明旭抱了起来。
脚踝上的铁链哐当一下砸在地上,在地上盘成了蛇一样的形状,对半空里的漂亮男人虎视眈眈。
贺松风在黑暗里孤独了太久,尽管他的手掌被他自己在警告里掐出许多月牙儿,但他仍是下意识的用双手环住面前男人的肩膀,从对方炽热的身躯里贪婪汲取热量。
从阁楼下来,就是二楼的起居室。
浴缸里的热水已经注满,贺松风被平稳地放入其中,热水如同史莱姆泥沉重的裹满他全身,只剩下一颗头颅浮在水面上,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警惕地看着窦明旭。
窦明旭没有为难他,反而是事无巨细的照顾他。
洗头发、梳头发、吹头发,贺松风一直到腰后的长发乖顺地趴伏在窦明旭的掌中,任由对方处置。
贺松风说:“我饿了。”
窦明旭把吹风机关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饿了。”贺松风再次说。
“好。”
窦明旭把吹风机放了下来,他没为难贺松风,反倒贴心地说:“我去楼下帮你把菜热了。”
贺松风捧着自己的头发,低头喃喃:“……谢谢。”
浴室的门打开又关上,贺松风没有听见反锁的声音。
犹豫一秒钟都是贺松风对自由的玷污,贺松风悄无声息的走到浴室门边,他的手放在门把上。
纠结了半秒钟,像触电一样收回来,他无声无息地跪在地上,然后是爬下来,身体往前往下压,贴着浴室底下一条细窄的门缝里往外窥看。
?!
贺松风瞳孔猛地一震,心脏开始突突乱跳。
幸好他没有直接推门而出,因为窦明旭出去以后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那里,像一个雕像一样的长久的站着。
窦明旭在等。
时间一分钟一秒的过去,门缝外那双鞋子的主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向后退了一步,隔出一块空间来,然后他双膝下跪的同时上半身向前伏低,脖子和脑袋也向下沉,直到他的眼睛顶在门缝里。
窦明旭向浴室里看去。
浴缸里的漂亮男人坐在洗漱台前,捧着自己的头发,有一搭没一搭机械的梳弄。
和窦明旭离开前的姿势一模一样,如丢了魂一般,面目呆滞。
咔哒。
浴室的门上了锁。
贺松风提到嗓子眼的那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不敢想,刚刚如果他一股脑往外冲最后会发生什么,更不敢想如果窦明旭不是站在外面,而是趴在门缝里,等着他从门缝里往外看的对视又会发生什么。
贺松风把自己的头发一团团的攥死在手里,他的后背蒙了一层冷汗,寒意从骨头里往外传,骨头打着寒颤发抖,皮肤凝了一层鸡皮疙瘩。
没过多久,窦明旭带着贺松风下楼吃东西。
从三楼到二楼,最后是一楼,贺松风把整个屋子的构造迅速的摸清楚。
别墅不大,一楼是日常活动区域,二楼是休息区域,三楼是杂物区,以及监禁贺松风的囚牢。
但是该怎么从这里逃走,是一个问题。
“吃。”
窦明旭拿着勺子塞到贺松风嘴边。
“怎么做你才愿意放我走?”贺松风扭头。
窦明旭掐住贺松风的下巴强行掰正,“我不会放你走。”
贺松风的耳朵狠狠嗡了一下,几乎是没过脑子的,他一把抢走面前的酸奶碗,把里面的牛奶麦片像泔水一样全部都倒在窦明旭的头上,最后他把碗摔了,捏着最后的瓷片,对准窦明旭的脖子。
他威胁:“你不能这样对我!”
这就是贺松风能想到通往自由的最简单直接的办法。
窦明旭捏住贺松风的手,把尖锐的瓷片包裹在掌中,送到自己脸边贴着:“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你能去哪里?”
贺松风一字一句地呛道:“这里不是我家!”
窦明旭从贺松风的手里把瓷片硬生生扣走,两个人的手同时被瓷片划得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手掌跟手掌叠在一起,血液交融,浓稠的血液填满掌纹,沿着指尖向下滴落。
贺松风被迫与窦明旭十指紧扣。
这些血液好不容易逃离到指尖,又被强行抓了回来,把走过的路重走一遍。
窦明旭的情绪异常的稳定起来,那大概就是绝对的掌控权带来的底气。
他不用再低声下气哀求贺松风的博爱,也不用再歇斯底里的跪求他们回到以前,都不用了。
窦明旭已经找到属于他的最幸福的结局。
爱不爱都不重要,是不是家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贺松风将会永永远远被囚禁在身边。
这就足够了。
“我不会放过你的。”窦明旭在“放开”和“放了”之间,选择使用“放过”一词。
虽然他表面表现的满不在乎,但心里始终还是哽着一根刺的。
“是你先招惹的我。”
窦明旭指责,白花花的牛奶贴着他的头皮往下坠,像白色的血液头破血流的滚落。
“你骗了我。”
窦明旭把他耿耿于怀的事情,娓娓道来:“你拒绝了我的求婚,却接受了别人的戒指盒。”
他的声音就像敲下的键盘声,干脆利落,敲下去就是一个干脆的字眼:
“你说明天轮到我,可你没打算和我有明天。或者说,你和我在一起表现出来的东西全部,无一例外都是假的,你和我说的话,除了那句你恶心我是真的以外,其他全部都是骗我的。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很讨厌你这种小聪明、小动作多的表子。我讨厌你,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你这个骗子。”
说到这里,窦明旭的情绪依旧是平静的,声音里不带任何波动,他只是把自己纠结的事情说出来,但不会再被这些事情影响到情绪。
窦明旭的手紧紧地贴着贺松风的掌心,两个人紧扣的手掌都快要嵌进对方的身体里。
“那就放我走。”贺松风的声音颤抖,他没有表面表现的那么平静。
窦明旭自顾自的说话,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浸在他对贺松风一厢情愿的爱和恨里。
“不过都无所谓了,因为你已经彻底的属于我,除了我身边你哪里都去不了。”
贺松风的忍耐已经到了极致,他想也没想,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揪住窦明旭的头发,把他猛地推向墙壁。
紧接着,贺松风的拳头就像雨点一样,一阵阵密集的砸向窦明旭的脸。
贺松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只能靠着不停的抡拳头,不停的咒骂对方是个疯子,来排解他无处可去的愤怒。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回国了,他就有他的新生了。
可是这一切,全部都被窦明旭毁了,全部!!!
他在这个时间,本可以有更坦荡光明的自我!
可是现在他只是一个被自大的疯子圈养在牢笼的猫狗!
“我不要……我不要被你困在这里!”
贺松风大哭了起来,他的眼泪跟着他的拳头一起砸进窦明旭的眼睛里。
但非常遗憾,窦明旭感受到的只有兴奋。
“你为了我,在哭。”
这就是窦明旭对贺松风的眼泪的见解。
贺松风的眼泪也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
“疯子!”
贺松风指着窦明旭的鼻子骂他。
窦明旭吻着贺松风指上来的手指,深情地回骂:“表子。”
贺松风所有的情绪就像一拳打进了非牛顿流体里面,砸进去的时候,找不到一个落脚点,可当他想要把拳头收回来的时候,那些液体突然就变成恶心的浑浊的泥泞,把他的手牢牢困死在污脏里。
贺松风的裤子向下坠落,盘踞在脚踝边。
贺松风的人被放在了桌子上,就像一道菜,光鲜亮丽的出了锅,带着扑鼻的香味,热气腾腾的等待食客享用。
“呃……!”
贺松风眉头拧紧,他的小腹跟着一起紧绷起来,他的手和脚下意识向后顶,他想逃离,他撑动的肩胛骨就像蝴蝶扇动脆弱的翅膀。
没有用的,翅膀一扯就碎,便只剩下一具蠕动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