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松风看着自己被打扫的一尘不染的房间,又看了眼身边拎包提袋的伊凡德,“谢谢,麻烦你了。”
伊凡德放下东西,准备好被贺松风利用完就丢。
贺松风却选择双手环住他的腰,依赖的埋头在胸膛里,小声地恳求:“你就在这里,不要走,陪着我,好不好?”
伊凡德无法拒绝,“好。”
贺松风开始白天上班,晚上就在公寓里自拍。
在一连休克、脱水、痉挛半个月,把自己折磨成精神衰弱后,贺松风终于能平静的正视镜头。
从根本就无法拍照,再到能连续给自己拍下两三张照片,但不呕。
贺松风进步巨大。
距离正式的艺术展开幕还有最后一个月的时间,留给贺松风的时间很少了。
头上几位顶头上司不止一次催促过方案书,虽然都被窦明旭压了下去,但流言蜚语依旧在公司上下横行。
“你知道一年一度的艺术展有多重要吗?你知道Lambert给了你一个有多重要的项目吗?”
“知道。”
“你知道为什么还不行动起来?就剩最后一个月,你还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行动?你知不知道你在消耗公司上下所有人的信心?”
“你一个人的无能,要赌上公司的名誉,和所有人一整年的努力!”
这样尖锐的话,贺松风每天都要听上好几遍。
还有羞辱他的话,同样重复在贺松风的身边。
窦明旭因为近期在忙股东大会,他甚至很少出现在的公司里,所以对这件事他并不知情,而贺松风也没有告诉他。
贺松风拿出手机,再一次的自拍,他身着西装,面带微笑的拿起工作牌,按下拍照键。
喉头发颤,隐隐约约又在反酸,不过贺松风已经能够忍受了。
再一次的,贺松风又一次拍下自己工作的样子。
然后是吃饭的,通勤的甚至是睡觉的照片。
贺松风事无巨细的对自己进行拍摄。
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每晚都会被梦魇惊醒,他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望着望不到头的黑暗,陷入虚无之中。
如果不是伊凡德在身旁担心地看着他,他真的会立马夺门而出,找个高处结束自己毫无意义的痛苦。
“拍下来。”贺松风冷不丁说。
伊凡德手忙脚乱地拿手机,小心翼翼拍下贺松风最迷茫的那一瞬间。
当闪光灯乍亮那一下 ,贺松风捂着口鼻,急匆匆下了床,冲到卫生间去呕了个昏天黑地。
“伊凡德!拿手机来拍我!”
贺松风再一次大喊。
伊凡德双手紧紧攥着手机,不安地劝说:“不要这样折磨自己……”
“要。”
贺松风说了个名字:“奥菲利亚。”
伊凡德回答:“艺术史上最美的溺亡。”
“那我的痛苦也可以是艺术史上最美的痛苦。”
贺松风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脑袋无力地向下垂,一副濒死的衰弱惨白样,似乎真成了他口中那个在溺亡的奥菲利亚。
贺松风一个人沉默地捣鼓了一个月,期间就连窦明旭都开始向他下发最后通牒,警告再不给出方案就要换人来做。
直到开展前的最后一天夜晚,贺松风才开始着手装饰现场,虽然负责人只有贺松风一个人,也没有其他人愿意加入他这个小组,但在伊凡德等一众搬运工人的配合下,他还是很快就把场馆布置完善。
没有人知道贺松风的主题是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要做什么,就连伊凡德也搞不懂。
甚至贺松风的邮箱里堆满了来自上司上下恶毒的指责,说他自私,说他不负责,说他逃避等等等——
甚至还有性.骚扰。
这些东西,贺松风全都打印出来,一并张贴。
总之,这个展览就这样草率的在开幕会上拉开帷幕。
中央展厅四通八达,说是厅更像是亭,贺松风把亭运用到了极致。
在空旷的中心线上,用奢华的纯金相框将他的画作展览,又用镶钻的展台摆放他的雕塑。
画是贺松风画的,雕塑是贺松风雕的,从天花板到墙壁甚至就连地板贺松风也没放过,贴满了关于他这个人的一切,他的照片、他的文字、还有那些对他的谩骂攻击。
展示区只占这个展览厅的一小部分,轻易就营造出展示区水泄不通的拥挤,人来人往的游客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聚集如此多的流量,包括记者,纷纷扛着相机挤进去。
硕大一行字直接砸进所有人的目光里。
贺松风向众人宣告这个区域的主题为——NARCISSIS.M
自恋症,自恋到已经有病的程度。
贺松风的画丑得让人不堪入目,但偏偏这画的边框是用纯金做的。
贺松风的雕塑也是美得初具人形,但展示柜的边缘镶满一圈钻。
但偏偏,贺松风这张脸极其吸引人,他站在那里,就是在诠释主题。
被吸引过来的人非但不觉得有病,甚至认为这是非常有趣的一次行为艺术。
像他这么漂亮的人,如此自恋好像也正常。
虽然做什么都很难看,但依旧我行我素,无视所有人的谩骂和指责,自我欣赏的展出。
艺术家站在人群最中央,欣然接受所有人的凝视。
艺术家的脸,将这场肤浅主题升华至顶点,肤浅到了极致,幽默到了新的境界。
要美貌有美貌,要噱头有噱头,要关注度也有关注度。
圈子——最重要是关注度,任何圈子都是。
其实窦明旭那天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这本就是一场无关能力,轻浮到只需要为自己贴上标签的自我介绍。
这个圈子只有先有关注度,才有艺术。
所以,所有人在今天之后都将记住他的名字——贺松风,Angel。
一位自恋到病入膏肓的美人。
镜头开始对准贺松风。
闪光灯,快门声,无一不是贺松风最害怕的怪物。
可这次,贺松风却没觉得害怕。
他在众人的欢呼和追捧里,看着那些自下而上打过来的镜头。
他开始习惯和接受拍照这件事。
闪光灯不再代表那天无助的屈辱,快门声也不再是求助无门的地狱。
那是他作为“大明星”标配的享受,代表所有人都为他的美貌、能力倾倒。
贺松风直视眼前的镜头,大笑。
举起香槟酒,同众人一起庆贺,他自信欢呼:
“关于我的一切,我都可以很自豪的展出,所有人都会爱我,无一例外!”
台下路人跟着一并附和,欢笑大喊:“无一例外!都会爱你!”
展览一共举行了三天,这三天里【自恋症】区域的人流量与关注度全部都是最高的,甚至在互联网上都掀起了一股“自恋症”的热潮,大家都开始纷纷分享关于自己的不安和难堪,耿耿于怀的过往,过得很糟糕的一天,遗憾的某件事,鼓起勇气说出来时,就是释怀的开始。
贺松风的【自恋症】主题一定程度上也治愈了很多深陷泥潭的自卑,并不像表面那样肤浅。
毫无悬念,【自恋症】被公司选定为年度展览,并向没能到场参与的游客们保证次年进行复展。
贺松风成了炙手可热的大明星,也成了艺术圈里的大红人,甚至走在路上都会被人认出来,并且索要签名。
期间,贺松风不忘提交提前毕业的申请书,并且逐一检查并确认自己的签证和护照都在有效期内,同时查看航班时间,盘算着日子,数着这期间可能发生的人和事,想着最快哪天能够回到国内。
一个星期后的庆功宴。
窦明旭在人群里,注视着聚光灯下的贺松风,眼里的欣赏跟那些闪光灯一样,直突突地烙在贺松风身上。
幸好,幸好最后他选择相信贺松风,才得到这样满分的答卷。
窦明旭也祝贺他,贺松风现在拥有了自己的价值,他不必再像以前那样,眼巴巴的往别人床上爬了。
两个人手挽着手,把庆功宴变成了婚礼晚宴一样的存在,就连敬酒都是两个人一起的,贺松风没有自己单独的空间。
这个时候,贺松风的教授艰难地穿过层层人群,终于来到贺松风面前。
窦明旭立刻示意所有人安静,他主动向教授问好。
经过了一系列寒暄后,教授疑惑地问:
“Angel,我收到你申请提前毕业的邮件了,如此突然,你是决定要回国了吗?”
窦明旭的视线就像火烧一样,燎烤着贺松风的脸颊,勒在贺松风小臂上的那只手就像枷锁,牢牢扼住,似乎已经在暗示今天以后贺松风的结局。
“回国?”窦明旭冷笑着重复这个词,皮笑肉不行,像个鬼。
他再一次用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逼问:
“Angel,你要回国了?”
-----------------------
作者有话说:白月光回国,手术暂停,我去接[眼镜]
第74章
窦明旭盯着贺松风。
像一头饿到眼睛发红的老虎、狮子那般盯着手无寸铁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