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塞缪尔说。
同时,贺松风感觉到手上贴住一份轻盈的冰凉,他低头匆匆扫了一眼。
是梵克雅宝的最经典款——红五花手链。
五枚如鲜血般深刻的红玉髓四叶草,紧贴在贺松风苍白的皮肤上。
很快它便染上了主人的害羞,半藏在水晶表盘下。
贺松风脸上的恐惧这才勉强散去,低着头,左手横过身前捂在右臂上,低头瓮声瓮气说:“塞缪尔先生,你真体贴。”
伊凡德确认贺松风没有危险后,这才将不客气的态度收敛。
他忽视面前二人,走进画室深处,开始指导今天早上第一节 课的注意事项。
但伊凡德无法做到完全忽视贺松风,他的眼神总会下意识地飘向门边的贺松风。
塞缪尔托起贺松风的下巴,贺松风闭眼,乖乖等候对方亲吻。
但塞缪尔只是轻笑一声,道:“下课后见。”
塞缪尔离开了。
伊凡德走过来,将门关上。
而贺松风抬手,把没有落下的吻,补给手腕上的梵克雅宝。
贺松风低头,抬头。
伊凡德没有离开,他借着关门的机会,停顿在贺松风面前。
“我的家族与他的家族是世交,他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伊凡德提醒贺松风。
贺松风眨了眨无辜的眼睛,俯身向前,仰头凑近伊凡德,用着近乎索吻的姿态,亲昵地悄声暗示:
“教授,你想跟我偷情吗?”
伊凡德的脸爆红,红过了此刻贺松风手腕上的梵克雅宝红五花,比红玉髓还要红。
他连着后退了好几步,手掌握拳遮在唇边,脑袋压低的同时呛出阵阵羞耻的咳咳声。
贺松风这才意识到——伊凡德是一个真实的正人君子。他对贺松风的提醒,真的是以老师、朋友的身份,出于善意的提醒。
而非出轨的性.爱邀请。
在明白这一点后,贺松风立刻对伊凡德失去所有的兴趣。
他平静地走入画室中心,向同学快速询问课程题目后,确定好第一个人像写生造型后,端来椅子坐下。
而伊凡德在一旁,喝水平复心情,但他看向贺松风的眼神,却并没有贺松风认为中那样清白。
不仅是朋友,有超过朋友的爱慕。
但鼻梁上架着的冷冷金属,似牢笼,用“体面”二字,把他的欲.望框死锁住。
贺松风是他的学生,是他朋友的情人。
于情于理,伊凡德都不能对贺松风产生任何想法,这是一件非常道德败坏的事情。
贺松风坐在画室的最中心,也是人群与视线的最中心。
伊凡德绕着贺松风巡场一周,从文件包里拿出一枚小小的计时器,“速写练习,十五分钟内一张人像速写,计时开始。”
说罢,咔哒一声,时间开始走动。
画室里,由塞缪尔创造出来的学生骚动,轻而易举被伊凡德的计时器压下去,众人只顾得上“十五分钟”里的紧凑,甚至都没有时间给他们埋怨。
“这个构图好,我拍下来。”
深黑色的镜头对准贺松风。
贺松风垂下的手骤然攥紧,牢牢地捏在椅子边缘。
他的手腕发出隐隐不安的战栗,呼吸一并急促起来,冷汗凝在鬓边,向下滚落。
贺松风的脑袋像断线木偶,无神地垂下,逃避面前凝视他的摄像头。
他的回忆无可救药地浸在前男友的偷拍里。
他的人生,就是从那里开始崩坏的。
贺松风的脊背一并开始不安起来。
伊凡德的身影出现在贺松风面前,他揉圆了一个刚被他撕掉的学生作品,砸在拍照学生的头上,并呵斥出严厉警告:
“收起你的拍摄工具,用你的感受和情绪作画,绘画是表达而非机械复刻。”
伊凡德忽然说出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的提醒:“调整好情绪。”
学生们当做是对自己绘画的提点,纷纷提起精神,就连铅笔的沙沙声都变得有序起来。
贺松风在伊凡德的背后,小小声“嗯”了一下。
这场风波,迅速地来,又迅速地离开。
一想到刚才伊凡德令人心安的严厉态度,贺松风的情绪迅速平复,他不必担心随时冒出来的镜头。
伊凡德在完成巡场检查后,停在贺松风斜后方,他也拿起纸和笔,借着速写的名义,对贺松风进行彻头彻尾的欣赏。
十五分钟过得很快,计时器发出爆鸣声,打断沙沙作响的画笔。
伊凡德拿出计时器按下,贺松风在学生们的提醒下,更换姿势,很快第二次计时开始。
速写课程一共三个小时,中间贺松风休息了几次,笑呵呵地在人群中间跟学生们说说笑笑,甚至还有学生给了他纸和笔,让他也尝试了一次速写。
贺松风是艺术系的,但“艺术史”和“绘画”这项技能没有联系,艺术史是欣赏艺术,而非创造艺术。
所以贺松风画出来的人像,歪斜扭曲,毫无逻辑,连小孩都不如。
“笑吧,我不会生气的。”
贺松风提醒。
于是他这副透视全歪,结构全无的解构主义人像,遭到全场哄笑,但不是嘲笑,更像是朋友之间的嬉笑打闹。
贺松风故作嗔怒地埋怨:“我不会嘛,你们也不知道教教我!”
伊凡德的手突然从贺松风背后伸过来,捏住贺松风的手,直直地怼在纸上。
贺松风吃惊地回头看去,却发现伊凡德并没有在看他,而是越过他,看向面前负责充当模特的学生。
在伊凡德的带领下,贺松风笨拙的画技突飞猛进,短短一分钟就勾勒出来一个神似且型准的草稿,画面极其稳定,每一根线都冷静克制地出现在它本该在的位置上,虽然是草稿却丝毫不会让人感觉到浮躁与凌乱。
其他学生已经全部围过来,认真地观摩教授示范。
而贺松风的眼神也转向钦佩,伊凡德做饭好吃,画画也这么厉害。
他开始认为自己的存在打扰了伊凡德示范,刚想打断,就被同学们嘘声制止。
“教授的示范非常难得!”
又是三分钟过去。
画得好不好另说,只是这纸上的画面却越来越不像模特本人,它无端端地瘦了许多,如果改个发型,简直就是——
学生们齐齐地看向贺松风。
是的,伊凡德并没有在画面前充当模特的学生,他在画残存在脑海里的贺松风。
“教授。”
贺松风最终还是出声打断,并且强硬地把自己的手收回来,让出位置:“教授,你坐下示范。”
贺松风的离开,才让伊凡德如梦初醒般从恍惚里惊醒。
他看着面前的画纸,又看向正对着的模特,他自己先诧异地皱了眉头,吃惊地快速在草稿上填补细节,匆匆数笔,越画越乱,越来越不像模特,更像是一个欲盖弥彰的情书。
最终,伊凡德接受了事实。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贺松风,见风是风,见水是风,见山仍旧是风。
贺松风彻底留在他的视网膜里,久久无法消退,严重干扰到他作画。
“继续休息五分钟。”
伊凡德丢开画笔,匆匆地走开,走到角落里去盯窗外的落叶,强迫自己放空大脑,直到那一抹薰衣草紫彻底地从思绪里放逐。
他开始感叹,幸好今天的课程只是速写,而非人像油画,不然他的衣服、皮肤都会留下贺松风的颜色,留下薰衣草紫的烙印。
他摘下鼻梁上的钛金属眼镜,开始机械地反复擦拭,这样的动作持续了整整五分钟。
他不停地劝自己,这样是不对的,贺松风是塞缪尔的情人,他不能觊觎。
伊凡德一个扭头,却发现贺松风就在身边好奇地看着他。
伊凡德吓得手腕一抖,赶紧重新戴上眼镜,耳朵又一次的爆红,很快这些红便迅速蔓延脸颊。
“教授,时间到了,他们叫我来告知你。”
贺松风说完,便回到画室中央,摆好姿势。
伊凡德也走过去。
每看一眼身旁学生的画作,学生的表情便肉眼可见的凝滞,两只手搓在一起害怕地扭动。
忽然,他停下来。
他发现这个位置能够很好的用余光偷看斜向的贺松风。
就是苦了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同学,这位学生的脸上已经浮出半死不活的灰青色,灵魂吓得飞远去,只剩一具行尸走肉。
“构图糟糕,造型凌乱,神与型都极其差劲,同学,如果你是这样一个学习态度,那么我认为年末的大考你也不必参加。”
伊凡德的铅笔在面前的纸上画出一个大大的叉,示意学生可以撕了重来。
作为学院最年轻的教授,伊凡德是以严肃与高标准出名的,他手底下的学生见了他便如野狗见狼,恨不得夹着尾巴遁地逃走。
贺松风被声音吸引,不巧,刚好捕捉到伊凡德窥看的余光。
伊凡德看到了贺松风对他的仰慕,是学生对老师高超技艺的纯粹崇拜,那不是爱慕。
伊凡德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背德感瞬时又提到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