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学生们一部分睡在帐篷里,一部分睡在农家乐的房间,乔苏左右看看没人,就敲响了房门。
徐骁很快就打开了,他真的像靳越群所说的寸步不离,但又不会打扰。
“乔少。”
乔苏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有点像干坏事的:“那个,你刚才看见那个陈安翔,不,我同学给我擦嘴了吗?”
“看见了。”
乔苏呃一声,说:“我跟他一点都不熟,不知道他今天打哪儿冒出来的,他出手太快了,我都没躲过去。”
徐骁礼貌地说:“您不必和我解释。”
“我知道…”乔苏试探地问:“那你会把这段跟靳越群汇报吗?这种碎嘴子的事你们保镖应该不会做的吧?”
徐骁说:“会,这是我的工作范畴之一。”
“……”
乔苏心一狠,装出很凶狠的样子:“那我命令你不许和靳越群说,别忘了,你现在的雇主是我,你不听我的,我可以叫靳越群开了你!”
徐骁看向他的眼神有点诧异,也是,乔苏穿着短袖拖鞋,确实什么威慑力也没有,不过徐骁仍是公事公办的语气:“您不满意我,可以随时向靳总提议,您有这个权利。”
“……”
乔苏也觉得为难他不好,抓抓头发:“算了,算了,我装不好这个,那我去睡了,靳越群就是太小心眼,那你记得把我描述的奋死反抗一点,谢谢了!”
乔苏说完还朝徐骁鞠了个躬感谢,徐骁抽了抽嘴角,想说没有的事他是不会说的,但又怕乔苏对他语出惊人,他说:“我尽量。”
第二天陈飞组织大家上山植树,也是为下一届校学生会做宣传,乔苏本来以为昨晚的拒绝会让陈安翔离他远点,谁知道陈安翔一大早竟然还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粘着他。
乔苏真是服了,怎么会有人这么没有眼色啊!加上杨远鹏也不知道跑去哪儿了,乔苏被这不知道从哪冒出的一个人搞得好心情都没了,匆匆植完树,晚上就准备收拾东西让徐骁带着他提前走了。
他在帐篷里正收拾,忽然地,有人掀开了他的帘子。
是陈安翔,乔苏还没反应过来呢,陈安翔忽然喊:“乔苏!!你干什么!!你别动我!!”
乔苏都傻了:“谁动你了?你干什么啊!”
没想到陈安翔就像个自导自演的演员一样,他拽着乔苏出去,在大庭广众之下,指着乔苏的鼻子:“乔苏!我真的没想到!我拿你当朋友!你居然、你、你居然想亲我!你别靠近我!你太恶心了,我真的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喜欢男人的同性恋!!”
他这样一吼,尤其是同性恋这个词汇在当时还属于病态的禁忌,一下子把旁边围着篝火聊天的同学视线全吸引了过来。
“你是不是神经病啊!我哪里动你了?!是你自己闯进我的帐篷胡言乱语,你脑子有病吧!”
“我只是想问你一点专业问题,没想到你居然要拉着我进帐篷,还想摸我…!”
陈安翔脸上满是厌恶:“我告诉你,你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可我不是!我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还有喜欢的女孩!我是个正常人!!”
乔苏简直让他气死了,没想到坐在篝火那边的廖俊也开始煽风点火:“乔苏!原来你竟然真的是个同性恋,我之前跟你一个宿舍的时候就觉得你不对劲,你从来不参加学校的联谊,没想到原来你喜欢男人,你这样思想龌龊的人还能占一个保研的名额?!”
廖俊这句话一出,同学们都纷纷讶异,京州大学是全省的名校,保研名额一向是抢破头的,没想到他竟然有一个。
一时间,同学们议论纷纷,一个同性恋怎么能拿到保研的名额呢?
“你就是嫉妒我成绩好拿到了名额故意这样说!”
“还真不是,不信的话,我还有人作证,杨远鹏,你这四年跟乔苏关系最好了,你说他是不是一个恶心的同性恋?”
就在乔苏无比气愤之际,没想到廖俊拉着杨远鹏站了起来,乔苏不可置信,杨远鹏躲躲闪闪地不敢看乔苏的眼睛。
“我、我作证,乔苏就是喜欢男人的同性恋…!他不仅喜欢男人,他还和他的表哥有不正当关系,我都看出来了,他表哥这些年给他花了不少钱,他表哥就是汉…”
“杨远鹏!!”
乔苏猛的推开身旁的同学,歇斯底里冲上去,才打断了杨远鹏喊出靳越群的名字。
一旁的赵飞不知道这一场聚会怎么好端端地突然变成了这样,他从后拦着乔苏,乔苏望着杨远鹏,眼神里充满愤怒和不敢相信,这是他四年来同住的舍友,他什么好东西都分享给他,他一直以为他是最好的朋友。
“杨远鹏!是谁叫你这么做的?!你为什么会这么说?!我哪里对不起你!”
廖俊乘胜追击:“看,你是承认了吧,你就是同性恋!京州大学不会容忍同性恋!更不会容忍同性恋来读研究生!你这种人,根本不配拿到保研的名额!!我们也不会和同性恋做同学!谁知道你身上有没有艾滋病!”
果然,周围的同学一听见艾滋病,一下子对乔苏投来的眼光无不带着厌恶或是嫌弃,甚至还有恐慌,有人更是捂住了口鼻要走,乔苏眼睁睁看着,他一个人无法吵过那么多人,他耳边突然耳鸣起来,幸好徐骁赶到,扶住了他。
乔苏对徐骁说:“我,我要回家…”
徐骁点头,推开一众同学,火速带着乔苏上车。
在车上,乔苏一个人蜷缩在后排,他的眼泪止不住,如果说廖俊当着同学的面戳穿他是一个同性恋的事让乔苏感到无比愤怒,那杨远鹏的指证则让他的世界观都有些崩塌。
他不明白,他想破了头也不明白,为什么杨远鹏会这样对他,也许这是廖俊设下的圈套,但为什么,为什么会来针对他?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徐骁在路上就紧急给靳越群打去电话汇报这件事,靳越群大怒,没让他们回汉阳,而是就近在京州找了一个酒店,他则从汉阳那边直接赶了过来。
靳越群的车开得快,甚至到的比乔苏他们还早,靳越群看到后座的乔苏也就没在他眼前两天,就哭成了这样,简直怒不可遏:“他妈的!徐骁!这谁是哪个不长眼的招惹的?!是怎么回事!”
徐晓低声跟他讲了事情经过。
乔苏是真的伤心了,一路上哭的眼睛都眯成了缝,一见靳越群,就朝他哽咽地伸出手:“我不读书了靳越群,我不想读书了…!你带我回家吧,你带我回家吧…”
他带着哭腔的这句话一说,靳越群简直一颗心都要叫人给活生生地碾碎了,他不想乔苏读是一回事,但乔苏就出去一圈,就被人欺负的伤心成这样要放弃是另一回事。
“宝宝,宝宝…”
“靳越群,靳越群,他们骂我我同性恋,说我有艾滋病,他们都欺负我,他们好几个欺负我一个…!”
“我看那几个杂碎都他妈是想死!”
靳越群火地额角都冒了青筋,他紧紧抱着乔苏,上了徐骁开好的房间,搂着乔苏的脊背,心疼地拍着安抚:“不哭了,不哭了,苏苏,为那几个杂碎东西不值当,交给我,我会收拾他们的…我让他们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
乔苏伤心极了,趴在他身上哭:“我不知道杨远鹏为什么会跟他们站着一边,他和他们一起说我是个恶心的同性恋,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明白…”
靳越群拿着手帕给他擦泪,或许是从小照顾乔苏照顾习惯了,有几次他在外头和几个老总吃饭,饭桌上酒水倒了,服务员还没来,他拿出手帕时还被那几个老总笑话。
“我一定让他们都付出代价,你相信我,宝宝,你一直相信我的,宝宝,不哭了,苏苏…”
第六十章 决定
也许是他们嘴中一口一个同性恋和艾滋病的污言秽语太难听,也许是杨远鹏突然的背叛让乔苏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乔苏当夜就发起了高烧,整个人烧的昏昏沉沉的。
靳越群急得满头是汗,抱着乔苏在急诊,看着冰冷尖锐的针尖刺进乔苏的手背,因为没办法用力气,血管不凸显,小护士扎了一针没扎上,第二针又因为回血不畅,只能先将针管里的液体和血排空再扎,血滴滴答答的一顺落在地上,一紧张,打翻了输液盘,巨大的响动吓得乔苏一抖,靳越群登时恼了:“你什么技术?!去叫你们护士长过来!”
小护士还不熟练,哪里见过男人这么凶,吓得赶紧跑了,还是徐骁反应快,等护士长来了,经验丰富,扎上压脉带一针就扎上了,靳越群摁着乔苏手背上止血的棉签,怀里是乔苏难受地昏睡过去的小脸。
“看看温度。”
靳越群抱着乔苏在腿上,又要摁着止血棉签,腾不出手,徐骁帮乔苏拿出在腋下的温度计。
“靳总,乔少的体温还是三十八度八。”
靳越群闭上眼。
徐骁自然不敢睡,雇主有事他要时刻保持警惕,只是他也没有想到,靳越群竟然也整整一夜没有合眼。
本来他们已经加钱要到一间单人病房,但乔苏不想趟去床上,靳越群一放他,他就迷迷糊糊地哭着抱着靳越群的脖子,不肯撒手。
靳越群当然舍不得,就这么像抱一个珍宝般小心翼翼地抱着他坐在冷硬的凳子上,男人的背靠着墙,为他隔绝冰冷的寒气,他盯着乔苏的输液瓶,时不时地给乔苏喂点水,摸摸他的额头,他这幅心疼至极的根本无法假装,令徐骁很是诧异。
徐骁过去也保护过几个像靳越群这样的大老板的小情人,老板来自潮汕和港台的居多,这些老板一开始出现的时间很勤,后面就很少了,他们身边总是有很多新鲜的莺莺燕燕,一个比一个年轻漂亮,再后来徐骁就被调走,就是来了靳越群身边。
靳越群比他以往受雇过的任何一个老板都要年轻,年轻太多,他的条件也只有一个,薪资不成问题,他要他的绝对安全。
这一夜,没人知道靳越群在想什么。
早上时乔苏才退烧了,他身上全是汗,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靳越群脱了外套给他裹着,让徐骁开车,回了汉阳的家,到家他又夹着电话处理了上午的公事,给乔苏换了一身干净的睡衣。
乔苏被他讲电话的声音给弄醒了,靳越群抓着他的手给他套上睡衣袖子,挂了那端秘书的电话,他摸着乔苏的额头:“好点没有?我吵醒你了?”
乔苏摇摇头,高烧之后他的脑子还有点沉。
“你好忙吧…”
“忙什么,你发烧了,昨晚一下子烧到三十九度,吓死我了,这会儿就是美国元首要来,也得让他靠边站。”
乔苏让他逗得笑了一下,他伸手搂着靳越群的脖子,贴着男人,搂的很紧。
“那你上午陪我躺会吧,行不行。”
“还行不行,怎么问这个?没有不行的,你松松手,我脱个衣服。”
男人反手脱掉身上的衣服,又喂乔苏喝了点温水,就抱着人躺进了被窝。
乔苏顺势也滚进他怀里。
“我跟你说,昨天出那个坏点子的人肯定就是廖俊!从开学第一天他就看我不顺眼…!”
靳越群拍拍他的背,安抚他:“放心,这事我已经叫人去查了…廖俊?你原先那个舍友?”
“就是他,前几天他还问我,说要出三万块钱买我保研的名额,我不给他,他肯定是想报复我,才耍阴招坑我…!”
靳越群一听就拧起眉:“他要买你保研的名额?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和我说?”
他不问还好,一问,乔苏又想哭了,他在被窝里踹了靳越群小腿一下:“还不是你!这段时间非要我跟我吵架,一见面就吵,一见面就吵,我都没时间和你说话了…!你就和他们一块欺负我吧…!”
“宝宝,你可冤枉死我吧,我快成茅坑了,什么屎尿都往我这儿倒。”
“你还说不是因为你?就是因为你…!不然我会不和你说?连路边的狗都知道从小到大我最喜欢的就是和你说我的事了…!”
“好,好,你别急,宝宝,都我的错,我是茅坑,成了吧,你什么烂的臭的就往我这儿扔吧,我全接着。”
靳越群真怕他一急再激着烧起来。
乔苏缓了一会儿,被窝里的声音有些闷:“你说,这个保研的名额真的有这么重要?值得廖俊绕这么一个大弯子当众让我难堪?”
“宝宝,怎么说,对很多人来说都挺重要。”
靳越群看着乔苏伤心,他心里比谁都难受,他拨过乔苏的小脸亲了亲,搂过他在怀里,紧紧抱着,似是无奈般长叹一口气。
“你怎么叹气…?”
“我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靳越群说:“你别看人类文明进化了这么几千年,其实说白了还是个原始丛林,弱肉强食,机关算尽的道理没变过,只不过人吃人的方式从原来张着獠牙乱啃,到学会了用筷子刀叉。”
靳越群作势比划了一下,乔苏被他的样子给逗笑了。
“你干嘛,那人岂不是跟动物园里的动物没区别了?”
“你说对了,还真没什么区别,你看,这世界有吃肉的,有吃草的,没那么多心眼盘算的就安安静静的吃草,敢喝血吃肉的就拉帮结派的吃肉,不翻脸时分庭抗礼,翻脸了就咬个你死我活…但不论是肉还是草,资源都是有限的,你在下头,就是千军万马抢一碗粥,你在上头,看,七八个人坐一桌吃满汉全席,所以说人人都想想往上爬,上面的风景更好,这是毋容置疑的,但不能你爬我爬他爬,大家都爬,那上头也成了下头,还有什么意思,所以就得靠抢,靠拼,学历只是其中之一一个比较文明的方式,总归都是要么你上,要么他上。”
乔苏想了想,又搂紧了他:“你这样讲的有点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