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故一下子笑了,板着的脸如同春风融化坚冰:“现在可以开门了么?我的心肝儿。”
阮玉吃得腮帮鼓鼓,轻轻哼了一声,叫人给他开了门。
秦故这才进得院中,亲亲热热揽着他回屋:“不生气了?”
阮玉顿了顿,道:“今日我发脾气,倒也不是因为你那么几句话。”
“我刚嫁进侯府,什么都不懂,这会儿又到年关了,人情往来、送礼交际,我拿不准,又怕丢人,你还在这儿捣乱,我才生气。”他坐在软榻上,撇了撇嘴。
秦故把油纸包搁在软榻的方桌上,两手从后搂着他:“有什么不懂,来问我就是了。”
“不用了,下午我去问了母亲和嫂嫂。”
“何必舍近求远,我乐意教你。”秦故亲亲他的脸蛋儿,“都从母亲嫂嫂那里学了些什么?”
阮玉就把下午从母亲那儿学来的细细捋顺说给他听,秦故也不知怎么的,腻歪得不得了,身子都坐不直,非要挂在他身上,跟婚前那副仪表堂堂站如松坐如钟的模样判若两人。
——要是他跟小胖崽秦骁那样五六个月大也就罢了,挂在身上也没有多重,可他是身高九尺、魁梧结实的一个成年男子,这么挂着,阮玉被他压得慌,不停推他,推也推不动。
不过,阮玉说完了苏如是教的,秦故又给他点了一遍,告诉他家中每个人的喜好、性格、做事习惯,又把自己手底下的产业每年的进项、年节前的孝敬、年节要发下去的红封,一一告诉了他。
阮玉听完,饶是心理早有准备,也被这泼天的富贵吓了一跳,讷讷道:“怪不得你舍得花五万两买一把刀。”
秦故笑了,又亲亲他的脸蛋儿:“怎么样?嫁给我是不是选对了?我比那个言子荣强得多罢?”
他到现在了还提这个,阮玉被他臊得慌:“都嫁给你了,还提荣哥哥的事儿做什么?”
“一口一个荣哥哥的,以后不许这么叫,以后叫言公子。”秦故亲他的脸蛋儿,“说,我是不是比他强多了?”
他抱着他,说两句话就要亲一下,阮玉这边脸蛋儿都被他亲出印子了,怎么也没想到秦故这么一个出类拔萃、武艺超群、八面玲珑的侯门公子,平时嘴毒得能杀人,婚后居然能腻歪成这样。
他只能敷衍:“是,你比他强多了。”
秦故得意道:“那是当然。不只是家世、头脑,光看体力,我也比他强多了。”
阮玉:“……”
秦故:“这么晚了,我在这儿吃晚饭罢。吃完饭我们早点休息。”
阮玉:“……”
他忍不住瞅他一眼,小声说:“你昨晚弄到后半夜,今晚还要歇在我这儿?”
秦故:“昨天是昨天的,今天是今天的。”
“……那你今天下午也弄过了。”阮玉觉得不能太纵着他,因为秦故看起来就像是得寸进尺的人,“吃完晚饭,你就回东苑自己睡。”
秦故一愣,没想到新婚第二日自己就睡不着媳妇儿了,登时声音就大了:“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睡这里?”
次间帘子外头还候着下人呢,阮玉赶紧去捂他的嘴:“你小点儿声!”
秦故不让他捂嘴:“不让我睡这里,你总得给我个说法,你看看父亲、哥哥,哪个不是天天睡媳妇儿屋里的?东苑就我一个人住着,好不容易我也娶媳妇儿了,我不回去!”
他嚷得那么大声,阮玉脸都红了,忙把他扯住:“好好好,你睡这里,但是你不能……”
秦故一下子抱住了他。
“玉儿,宝贝儿,我中意你,中意得不得了。”他紧紧抱着阮玉,脑袋埋在他肩头,“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气我原先说过那么多伤人的话?”
第64章 新年当取好兆头
阮玉顿了顿, 蓦然心软,伸手抱住了他。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他说,“你已经娶了我, 这就足够了。”
秦故有点儿不相信:“真的?”
“真的。”
秦故抬起头瞅他:“那你亲我一下。”
阮玉无可奈何,叹一口气, 只能侧过脸,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名堂真多啊,不知道他小时候得把大人们烦成什么样。
哄好了秦故,一块儿吃了晚饭, 对了一遍备好的回门礼, 秦故就说要上床睡觉了。
这会儿时候还早,但是冬季昼短夜长,天色是早就黑下来了, 早休息也无可厚非。秦故洗漱完上了床,等了半天,却不见阮玉进屋。
“玉儿。”他朝屏风外头喊, “你还不休息?”
阮玉已洗漱,但还在外头次间的软榻上窝着,翻泉生送来的账本——这一本是总账, 记下了所有铺子庄子的进出项, 每月都有一本。
“我在看账本, 你先睡。”他说。
秦故:“你不来我怎么睡?”
阮玉没好气道:“闭上眼睛睡。谁跟你说那档子事儿了。”
秦故:“不行, 我都脱干净了, 你进来。”
阮玉:“……”
次间伺候的下人们捂着嘴偷偷笑,阮玉脸色发红,干脆不理他了,兀自翻账本。
不一会儿, 里头窸窸窣窣的,秦故穿上里衣出来了:“这么晚了,还看账本,眼睛都要看瞎了。”
他把阮玉手中的账本一抽,丢在矮桌上,就把人拦腰一抱,阮玉不肯,推他的脸:“还早着呢,你就要干那事儿……!”
“就是早着才好干,不然又要折腾到半夜,明日还得回门呢。”秦故把他抱到床上,压上来就要亲,阮玉推开他的脸:“不要。”
“要。”秦故拉下他的手,执着地来亲他的嘴儿,阮玉就把脸扭到一边:“真不要了,还肿着呢!”
秦故顿了顿,扯脱他裤子往底下一摸,确实有点儿肿。
他一下子泄了气,了无生趣地翻下来躺平,嘴噘得老高。
阮玉拉上裤子,叫下人吹灯,放下床帐,秦故闷闷不乐,翻个身背对着他,只留给他一个悲伤忧郁但高大结实的背影。
黑暗中,床帐里一片安静,只有两人平稳的呼吸声,刚刚还闹腾的秦故这会儿一言不发,阮玉又有点儿不适应了,不知道他是不是真难过了,犹豫片刻,伸手戳戳他的后背,想哄他两句。
秦故嗖的一下翻过了身,双眼发亮,瞬间就把裤子脱了:“来罢。”
“……”阮玉真恨自己心疼他,没好气道,“你满脑子就知道这事儿?”
秦故毫不害臊:“夫妻行房,天经地义。”
又道:“我早就想了,在镖局的时候我就想,要是成亲了,洞房一定要洞上三天三夜。”
阮玉一阵无言:“……”
见他不乐意,秦故又退而求其次,引着他的手来摸自己:“不弄你,就只摸摸我。”
不得已,阮玉只能拿手伺候他,闹到深夜,嘴也亲肿了,手也弄酸了,这冤家总算勉强餍足,跟小狗抱着肉骨头似的抱着他,睡了过去。
第二日回门,秦故和阮玉都早早起来,梳洗齐整,铺子里清早送来了赶制的白貂大氅,外头是海棠红织金锦缎,内里是厚实的白貂,从脖子直盖到脚面,穿上暖和轻盈又不显臃肿,细密的毛针从衣领袖口露出来,缀成一圈可爱的白绒毛,宝竹伺候阮玉穿上,再取了玉腰带系上,压住下摆钻进来的冷风,阮玉顿觉浑身都暖和了。
“夫人,这大氅真好看,里头毛绒绒的,没想到穿上苗条得很。”宝竹笑道。
“看看。”秦故在旁道,阮玉就高兴地在他跟前转个圈,展示新衣裳:“怎么样?”
秦故:“我眼光真不错。”
衣裳挑得好,媳妇儿更是好。
说着,他朝阮玉侧过脸,点点自己面颊,阮玉就听话地凑过来。
他的亲亲是软软的、湿湿的,还有花一样的香气,印在脸颊上,秦故登时心口一轻,像要飘起来了。
他默默回味片刻,转过另一边脸:“这边也要。”
两个人打打闹闹收拾齐整,带上回门礼出门,乘车来到阮老板的宅子,白秋霜和阮老板早就在门口等着了,见阮玉下车,连忙过来:“玉儿,可算来了,昨日才下了雪,怎么就穿这么一点?冷不冷?”
一摸阮玉袖中的手,却是热乎乎的,那看起来薄薄的衣裳,里头是厚实细密的毛针,而他发上、耳上、脖子上,连衣裳的扣子上,都是金银珠翠,面色红润、双目有神,白秋霜这么一打量,心里就有了数——玉儿在侯府过得很好。
这下再看秦故,心中对他先前干出的那些荒唐混账事儿也就少了几分怨怼,道:“进屋说话罢,姑爷。”
屋里摆了早饭,白秋霜拉着阮玉坐下,问他这几日在侯府过得如何,聊了一会儿,又说到镖局的事。
如今阮玉嫁到京城,扬州的镖局暂由白秋霜管着,可她自从受过伤,精神大不如前,阮老板在京中的生意又做得正红火,也不可能空出手来管,镖局便有些不上不下。
阮玉一时没了主意,回侯府的路上再问秦故,秦故便道:“你在京中开个分号,这几年好好教养两个家生子,以后帮你管事,镖局揽活儿,同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哪用得上你亲自去跑。”
又道:“我手底下的产业,以后也得交由你管,你还能个个亲自去跑?给你那么多人手,你把人用好就够了,这些下人在外头当了管事,事事也有人伺候了,风光着呢,都等着你手指缝里漏些差事下来,好叫他们吃香喝辣,你又何必大包大揽。”
侯府里的下人,从牙行买来,或是家生子,机灵的、样貌好的,最先被挑出来,能在主子跟前露面,而后学得快的、做事稳妥的,一有机会,就会被挑到主子院里伺候,再慢慢往上爬,懂得说话处事,识字习字,有的能当院里的管事,有的则被派到主子手底下的产业里当个小管事。
侯府这么大,主子却不多,小主子秦骁刚出生时,身边的奶娘、换衣婆子、哄睡婆子、陪玩小厮等等好位置,下人们都争破了头,更别说阮玉这样独有一个院子的主子了,秦故叫泉生去挑人,泉生转一圈回来腰包就鼓了。
阮玉还是第一回听他说这些琐事,窝在他怀里听得津津有味:“那你待泉生真是不错,好差事都是他的。”
“等你使唤人久了便知道,真机灵的,没几个。”秦故刮一刮他的鼻尖,“要么就是聪明,但是心思不正,得了几分赏识,就想飞上枝头变凤凰,这样的人常常有,原先是我父亲院里,后来是哥哥院里,不知料理过多少。”
“要么就是爬上来便仗势欺人,搜刮底下人太狠,最后闹到主子跟前,便也被发落出去了。”
“聪明、安分,这样的人不多。”秦故笑道,“聪明人总觉得自己有本事,该活得更好,就不安分了——其实也还是不够聪明。”
阮玉好奇道:“还有想爬上枝头变凤凰的?父亲和哥哥院里有过,你这儿有过么?”
秦故:“石生上一个就是。要不他怎么跟泉生差这么远,是那个被发卖了,才把他提上来。”
阮玉瞪大了眼睛:“他、他爬你的床了?”
秦故瞅着他,拉长语调:“那可不是简单的爬床,手段高明着呢。”
阮玉:“……”
秦故:“怎么样?害不害怕?要不要我天天睡在你屋里?”
阮玉:“……”
他又不乐意叫秦故天天腻歪,又真有点儿害怕,不情不愿,又闷闷不乐地抓住了秦故的袖摆。
秦故哈哈大笑。
二人新婚,小吵小闹,但到底爱意深重,也没出什么岔子,年节顺顺利利,第一件不愉快的事儿,是在外祖父祖母家拜年的时候。
京城苏家是延绵百年的世家,分支极广,苏如是祖父母去世后,父母亲那一辈已经分家,秦故自记事起,每年年节到外祖父祖母家中拜年,外祖母总是高高在上瞧不起他们的样子,连带着舅舅舅母也同他们不亲热。
他因为年纪最小,在这儿经常被大孩子欺负,每次都是大哥二哥帮他打回去的,他外祖母在后头说什么?——果然是那莽夫的种,一个两个全是混世魔王。
——直到他父亲抗击外敌大获全胜,回京封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