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里知道应该怎么教训人,犹豫了一下,才试探地说道:【那……把他套着麻袋打一顿吧……】
谢夷怔了一下,然后“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的手段,从来都是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
倒是没想到,在林知霁心里,这样就叫做教训了。
林知霁被他笑得牙痒痒,可又不敢惹怒他,只能冷着声音转移话题:【这寿宴,宿主你打算怎么办?】
谢夷唇角还含着笑,指尖拂过那一套衣服,却道:【我这好嫡母,不是已经告诉我应该怎么做了吗?】
林知霁愣住了:【你应该看得出来,那个夫人没安什么好心吧?】
谢夷轻笑:【难道我就安了什么好心?】
林知霁:6
他默默地给蒋夫人点了一排蜡烛。
不过谢夷心中有数,他还是放下心来,松了口气。
但很快,这口吐出来的气又被他吸了回去。
谢夷回房换衣服,他毫无防备地看着对方光|裸的上半身,愣了一瞬,才慌忙移开目光。
生怕谢夷不爽,又对他冒杀意。
可即便如此,他也无法避开耳旁窸窸窣窣的换衣声,余光也还是不可避免地看到一两片肌肤,起伏的肌肉。
甚至因为这样遮遮掩掩的,反而添了几分暧昧。
林知霁很是无奈,这就是共感的不方便之处了。
他已经尽力避免了,还是会遇上这样尴尬的局面。
好在谢夷似乎并没有注意到。
林知霁放松下来。
可他越不让自己去想,脑子里反而不断回放。
他上辈子因为生病身体消瘦,死前只剩下一把骨头,连自己都厌恶自己的身体,看到杂志上的男模也会羡慕地多看两眼。
而谢夷这样健康又完美的躯体,还是第一视角,他实在是很难抗拒。
他原本想着,大家都是男人,心情还是很坦荡的。
被谢夷叫破后,他有一瞬间的窘迫,虽然很快就被谢夷的杀意翻来覆去地电鱼,这点窘迫被撕得粉碎,只剩下了害怕。
如今,疼痛的记忆慢慢消退,后知后觉的窘迫又浮了上来。
先前的坦荡变了味。
一些不在意的细节也恍然变得清晰而有存在感起来。
谢夷是人,是人就会有生理需求。
比如上厕所。
视线他还能想办法避开,可是听觉、触觉却是避无可避。
尤其——
谢夷的资本还是很雄厚的。
他酸溜溜地想着。
就在他满脑子乱七八糟一团浆糊时,忽然被人戳了个趔趄。
若是平时,他怎么也要小发脾气的,可眼下却心虚得很,像个漏了气的气球:【干……干嘛?】
抬起头,却被惊艳到了。
这蒋夫人虽说对谢夷不怀好意,不过东西倒是准备得很齐全。
除了衣服、发冠和衣服的配饰,还有一面铜镜。
铜镜里的人俊美到令人失神。
黑发被束在头顶的金冠里,或许因为手法不太熟练,有一缕落在外面,反倒添了几分随性不羁。
过于华丽的外袍本该显得庸俗,但在他身上,竟有种相得益彰的矜贵。
他眉眼深邃,唇角含笑。
黑色眸子泛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另一只眼眸的情绪却又被灰翳遮掩,透着兽类般的淡漠。
这样极致的反差,让人第一眼就会被攫住目光,再也无法挪开。
林知霁也呆了呆。
他先前在书中看过谢夷的长相描写,只知道他左眼有灰翳,却没有真正看到过。
没想到真正见到,冲击力竟然这样大。
这样的美貌要放到娱乐圈,得是核|弹级别的存在吧。
谢夷透过铜镜,与林知霁对视。
他能感觉到,那抹视线久久地停驻在他脸上,或者说,他布满灰翳的左眼上。
谢夷自小便因为这只眼睛被人称作不祥之物。
看到它的人鄙夷、嫌恶,却又在被他杀死之前恐惧、咒骂。
但无论如何,人死前的惨叫总是更动听一点。
他唇角笑容未变,淡漠地想着。
然后就听见意识空间传来林知霁喃喃的声音:【好看……这特么才是神颜啊……】
谢夷:?
还未成型的杀意瞬间被冲散。
-
主院。
将军夫人蒋氏一边听李管家回话,一边侍弄着手里的兰花。
“你说,他让你放了东西就滚?”
“是啊。”李管家添油加醋道,“小的谨记夫人的吩咐,对夷少爷恭恭敬敬,却不想夷少爷不仅不领情,还咒骂夫人,实在是……”
蒋氏不动声色,手中的剪子却幅度大了些,将一朵开得正好的兰花给剪了下来。
直到李管家离开,她才愤愤地摔了剪子,露出几分厌恶:“不识抬举的野种……”
她的贴身婢女连忙扶着她坐下:“夫人您消消气,一个低贱胡女生出的不祥之物,您与他计较做什么……”
蒋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愈发难看:“低贱?呵!将军不是就喜欢这种贱货吗?”
当初,她的丈夫就无比宠爱那个胡姬,甚至还允她生下孩子。
所幸她用了些手段,令谢夷生来不祥,惹了丈夫的厌恶,这才让胡姬失了宠爱,很快便死了。
她本以为,没了那胡姬,她就能渐渐笼回丈夫的心,却不想,丈夫又被韩氏那不要脸的给勾走了魂魄。
而韩氏手段厉害得多,野心也大得多。
她不仅想要生下孩子,甚至还哄得丈夫和婆母要给她升为平妻。
蒋氏在她手里吃了好几次亏,这才不得已蛰伏起来,等待机会。
而明日,就是那个机会。
蒋氏想到自己的安排,终于冷静下来,冷笑道:“也罢,总归明日便叫他与那韩氏一同去死!”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次日是将军府老夫人的寿宴。
一大早将军府上上下下便忙碌起来。
府外更是热闹非凡,名贵的马车把将军府门前那条道给堵得水泄不通。
如今朝堂上太子与齐王争锋相对,对手握兵权的大将军谢平岳争相拉拢,使得将军府在上京城中登时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只不过谢平岳性子谨慎,平日众人想要结交也不方便,如今正巧赶上老夫人的寿宴,几乎全京城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
此时,在老夫人居住的延寿堂内,亦是其乐融融。
老夫人穿着华贵,慈眉善目坐在主座,谢家的小辈们都簇拥在她身边。
而在她的下首,坐着一名面容清丽的少妇,她穿着一袭海棠红的衣裳,小腹微微隆起。
她叫韩婉,出自清陵韩氏,是老夫人亲弟弟的女儿,谢平岳的表妹。
几年前她新寡归家,没多久便与谢平岳在一起,成了他的妾室。
她亲昵地靠在老夫人身边,不过几句话就将人逗得喜笑颜开。
老夫人亲热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今日这寿宴,就是婉儿一手操持的,这孩子向来乖巧孝顺,又懂我的心意……”
这话一出,众人都捧着老夫人,说她“慧眼识珠”,又夸韩婉“聪慧孝顺”。
只有蒋氏,脸上挂着僵硬的笑,手里的帕子更是几乎要被她绞烂。
就在众人言笑晏晏之时,一个身影跨过门槛。
他身形高挑,肩宽腿长,被绀色华服恰到好处地勾勒着。
眉眼深邃俊美,从容淡然,一副浊世贵公子的模样。
原本喧闹的室内都静了一瞬。
但下一刻,众人便看到了他那只布满灰翳的左眼,发出低低的惊呼。
众人神色各异,有厌恶的,有好奇的,甚至还有几人隐隐露出惧怕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