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过去，林凡星彻夜未眠。

　　他得承认自己的私心，先不管秦昕是真是假，拍电影这个大梦想放在面前，他相信没有任何一个艺人会不心动。更不要说搭戏的人是年轻影帝，剧本还是影帝自己写的，说不定还是他自己执导！

　　这个大项目一旦和秦昕挂钩，那么双男主的另外一个人无论是谁，都会成为风口上的猪，腾空起飞。别说是林凡星这种有一丢丢粉丝量的小糊咖了，哪怕是纯素人，也会在一夜之间登上热搜，从无人知晓变成耳熟能详的名字。

　　该死啊，自己还是被蛊惑了。

　　弟弟9点出门，林凡星给他做了两个三明治带着，又回屋补了两个小时的睡眠。等到他睡醒，昨天过敏的脸蛋已经褪去七八成，只留下浅浅的粉色印痕。林凡星不太饿，只是冲了一杯咖啡，但这杯咖啡还没来得及享受，赵小白的通话就叽哩哇啦地冲进来。

　　“喂……”林凡星困困地接起。

　　“你抽风啊，这么大事不告诉我？”赵小白变身癫狂的鹦鹉，“不行不行，一会儿我就把头发染黑，再买几套正经八百的西服……”

　　“你才是抽风吧？你不是最讨厌黑头发和西服吗？”林凡星一语道破。

　　可赵小白有话说：“秦昕已经联系我了，说昨天你们订好了口头商定，这部电影你打算出演另外一个男主。林凡星你干得好啊！我以为昨天你是故意的，没想到是欲擒故纵！厉害，男人心海底针，这根针算是被你玩出花来……”

　　“这都什么对什么，我没玩秦昕的针……不是，秦昕的心。”林凡星说完回味了一下，等等，好像怎么说都不对，“唉，这事咱们见面细说。”

　　“双男主，你知道双男主的含金量吗？双男主就是平番，不是他男一、你男二，是你们都是男一号。你的第一部电影不仅是男一号，还是秦昕平番，以后你出席活动我也跟着沾光，必须好好打扮。”赵小白絮絮叨叨喊了一长串，终于累了，“赶紧休息，下午3点我去接你，然后咱们去咖啡厅谈剧本！林凡星，咱俩必须起飞！”

　　通话突然来又突然挂断，林凡星端着咖啡杯还在客厅站着，唉，怎么感觉有种把自己卖掉的心情？

　　但虽然是这样想，可林凡星还是认真对待了他的第一次剧本商谈。不管能不能拍，这都是他无形的财富经验，以后也是他的谈资。其实上辈子谈剧本就是赵小白带他去的，只不过那会儿两个人闹很僵。

　　除了工作，一概不谈，两人维持着冷淡的客套和疏离的礼貌。

　　3点一眨眼就到，林凡星下了楼，一眼看到黑头发、黑衣服的赵小白：“小黑你干嘛呢？”

　　“等您吩咐。”赵小白今天开车来，亲自拉开副驾驶的门，“您请进。”

　　“好好说话！”林凡星看他这么正经已经不太习惯了。

　　赵小白上车之后又给他普及了一遍拍电影的重要性，他的意思非常明显，不管剧本如何，林凡星你也给我点头同意下来！

　　见面地点是一家咖啡厅，秦昕今天是低调出行，鸭舌帽、黑口罩、大外套，一个人坐在卡座的最里面。林凡星远远走到面前，说一千道一万遍他还是觉得秦昕不该是这样的。

　　最起码身体别这么差劲吧，不然……他欺负一个一碰就倒的人，有点不太道德。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来晚了！”黑色的赵小白先鞠躬道歉，“秦先生您久等。”

　　秦昕这才缓缓抬起帽檐，刚睡醒一样的目光和林凡星的注视一碰。

　　林凡星忽然又是卡顿，怪只怪秦昕的目光太有故事感和复杂性。光是这样一眼看来，他居然怀疑秦昕已经入戏了，呈现出“好久不见”的久违深刻。

　　“没关系，我也是刚刚到。”秦昕没有摘下口罩，“以后我们还要继续合作，不用叫我秦先生。”

　　“那叫您……”赵小白问。

　　“就叫我小秦吧。”秦昕将情绪归正，刚刚他确确实实有些入戏。轻快的笑声跟随他的情绪回归，秦昕拍了拍旁边的座位：“凡星哥，你可以坐我旁边么？”

　　不等当事人回答，赵小白像个黑心经纪人，把林凡星按在了秦昕旁边。林凡星咣当就坐下了，要不是了解小白的为人，他真怀疑这人要把自己卖掉！

　　“坐我旁边有助于了解剧本，培养感情。”秦昕的手指在餐单上敲了敲，“咱们先点喝的吧，边喝边聊？”

　　“你嗓子哑了？”林凡星猝不及防地问。

　　怎么他连嗓音都变了一些呢？林凡星可是听了他两年语音的人，对于秦昕的阴阳顿挫可以说倒背如流。秦昕的声音应该是很轻巧的，有时候还会破音，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秦昕还在变声期，嗓子漏风一样。

　　那时候，自己给他折了个纸飞机。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了。

　　“有一些。”秦昕捂着口罩，赶快咳嗽两下。他只是放出了一部分真实音色，没想到就被林凡星听出了不一样。

　　“哦……那你喝点热水。”林凡星不想去深想他为什么哑了，身体弱的人总是容易感冒，“你刚才说……了解剧本，培养感情？剧本你带来了？”

　　“没有带，因为还没成型。但我可以透露人设。”秦昕的两只手都放在桌上，十指交叉着，桌边还是音色的拐杖，“这是一部有关兄弟情的短片。”

　　林凡星点了点头，行，这个他熟，因为他真有一个弟弟。

　　“是伪骨科的兄弟。”秦昕话锋一转，“凡星哥，你知道什么叫伪骨科吧？”

　　作者有话说：凡星：好家伙！怎么回事？

　　秦昕：嘻嘻，就这么拍，咱俩演。

第34章

　　伪骨科？

　　骨科？林凡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脑海里还是断线一刹那，没跟上这混蛋的节奏。

　　今天秦昕的脸色应该比昨天好些，口罩下仍旧是一张瓷白的面孔，也看不出他到底笑了还是没笑。林凡星茫然地看着他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丹凤眼藏在睫毛下面，只让人觉得他一会儿要碎掉了，一会儿又恢复如新。

　　“伪骨科？”赵小白却没听懂。

　　但他马上追问：“您给我讲讲，这伪骨科是什么科？”

　　必须要问清楚，他为了合作都“黑”了，任何疑问都不能成为凡星和影帝的合作阻拦。秦昕微微地点了点头，瘦削的五指压在餐单上，开口先说：“咱们点喝的吧，边说边聊。”

　　服务生也刚好走到桌边，温声询问需不需要服务。秦昕并没有询问他们的喜好，要两杯咖啡，给赵小白和凡星一人安排一杯。他自己则要了一杯姜丝煮可乐。

　　整个点餐环节，林凡星都没有开口说一个字，脑海里都是“伪骨科”3个字，被塞得满满的。他时不时看看桌面，时不时扫一眼秦昕的侧脸，秦昕的存在不再是一个任他宰割的冤大头了，反而像隐藏起来的刀刃，准备对他开刀？

　　他这么讨厌男性的触碰，还以他们的恋爱当作耻辱，为什么会有“伪骨科”这个剧本？

　　要是他们真在电影里做点什么，秦昕能忍得下去？

　　“凡星哥，这个给你。”秦昕将米色的咖啡杯推向林凡星，他懵懵的样子特别可爱。之前林凡星总是一副很精明的模样，明亮的眼睛滴溜溜打转，这会儿像个小孩子解不出高数题。

　　“哦……谢谢。”林凡星两只手握住咖啡杯，液体温温地暖着他的手，“你这个电影……”

　　“伪骨科就是一起长大的无血缘关系亲人产生爱情。”秦昕的直白出乎意料，目光滑过桌面，直达林凡星的手指，“在这一部短片里我需要有一个人扮演我的哥哥。”

　　赵小白眉心紧皱，他想让自己的目光显得深刻、凝重些，仿佛可以一起探讨这个未曾接触的话题。反而他表现出来的却是疑惑、惊讶和我靠！

　　影帝就是影帝啊，路子这么野？

　　一个人执导的第一部电影不管好不好、长不长、上不上院线，绝对是这个人一生中的浓墨重彩。不管秦昕以后有没有成就，这部短片都是他事业的开端，命运的起点。

　　只要有一点点的偏差，第一部电影就会被观众时不时拉出来“鞭尸”。所以大部分电影人都很谨慎，哪怕不出圈，第一步踏出去要稳。

　　秦昕上来就挑战大尺度，没想到他孱弱的身体下隐藏着狂野的灵魂。

　　“好！”赵小白居然忍不住给他叫了声好，“怎么会这么有想法？”

　　林凡星正喝咖啡呢，差点被这声音震得噗出来。赵小白接着刚刚的话说：“同性，禁忌，伦理，秦先生您真的很会抓眼球，还没开拍我都想看了。”

　　这马屁拍的呦……林凡星的白眼都要翻到天花板上。

　　赵小白当然也接收到了这个白眼，可仍旧厚着脸皮说：“实不相瞒，我觉得林凡星很适合这个角色！”

　　“哦？为什么？”秦昕喝了一口自己点的饮料，但也就是一口就放下了。味道好淡，可乐也不够热，姜丝切得太豪放，定睛一瞧，里面还飘着一片薄薄的姜片。

　　这算是诈骗吗？明明是姜丝。秦昕喝过林凡星给他准备的姜丝可乐，此刻化身一位反诈斗士，将咖啡厅的这一杯推远了。

　　“因为他很会谈恋爱啊。”赵小白说。

　　“噗——”林凡星这一口终归还是喷了出来，还好他提前调转了方向，没有喷在赵小白新染的黑发上。不然他真怕小白聊着聊着，发根处开始流黑水。

　　“真的么？”没想到秦昕还真顺着这个无厘头的理由往下问，口罩下藏着隐隐的笑声。

　　林凡星仓促地抽出纸巾来擦桌子，没好气地说：“小白你别瞎说，我一直都单身来着……”

　　“有些人虽然一直单身，但是我火眼金睛，能看出这人是不是恋爱的料。”赵小白一口气就把咖啡喝掉半杯，“凡星是一个细腻的人，只要和他在一起，他会很耐心，把每一个细节都做足。”

　　“你又没和我恋爱过。”林凡星心想你可拉倒吧，就是因为上辈子我把所有细节都做足，结果我旁边坐着的这个狗东西把我甩了。

　　“哈哈，要不然咱俩先谈一下，感受一回？我可是男女通吃哦。”赵小白当然是开玩笑。

　　忽然间，他发现眼前这位动作缓慢的影帝有一个过于急促的抬眸，目光沉沉地压过来，很有威慑性。但赵小白首先怀疑自己理解错了，大概因为秦昕处于阴影中，眼里没光就显得有些情绪。

　　“男女通吃……”秦昕自言自语，上辈子他不认识赵小白，不了解他的为人，更不知道他的性向。原来凡星哥身边有这样的人么？

　　“开玩笑开玩笑，我的事无关紧要。”赵小白赶紧把这档子事绕过去，“而且我们凡星他有个弟弟，他很会当兄长。我确定他对这个角色有他自己的了解，肯定能演出其中的深度！”

　　这话也是高大上的高帽，林凡星一个影视经验为零的菜鸟去哪里找什么“了解”和“深度”。但他还是将身体转向了秦昕，笑着问道：“你为什么想拍伪骨科？你不怕封杀吗？”

　　“不怕。特殊题材自然有特殊题材的存在价值，而且我不觉得伪骨科有什么可封杀的。”秦昕特意强调了伪骨科，他发现一个更有意思的地方。

　　凡星哥好像有点怂了？

　　这个怂当然不是针对拍电影，而是针对于题材。他有弟弟，大概率也能理解兄长角色，但无论是他特意强调的“封杀”还是虚张声势的笑声，都写满了他此刻的望而却步。

　　他……不敢和自己拍恋爱题材啊？

　　秦昕只能压住所有的情绪，尽量不让自己往那个方向去想。不然他怕自己的小癖好露出来，再给剧本里添加一些更不容易过审的元素。

　　剧本是上辈子写好的，就在那个跟他一起重生回来的日记本里。当年的他行动不便，只能依靠执念求生，无数个深夜连成一串失眠，秦昕手写了一个剧本，里面的哥哥原型就是眼前这个人。

　　他发疯一样嫉妒林繁星，上辈子就开始嫉妒。

　　凭什么你能有一个好哥哥？你哥哥会给你折纸飞机么？他会在里变声期的时候给你倒热水么？他会陪你玩一个下午么？

　　于是秦昕动笔了，在虚构的精神世界里清除了林繁星这个人，把相依为命、一起长大的弟弟换成了自己。他满屋子贴满了林凡星的照片，占据了这个“弟弟”的位置，他要的不止是陪伴关爱，他要的是他爱他。

　　哥哥爱弟弟。

　　林凡星爱秦昕。

　　秦昕压抑着变快的呼吸，再次装模作样地重申，掩盖他就是一个自私的人，他必须把林凡星带入他的世界和镜头才算完事。“而且，凡星哥你不想挑战一下高难度么？拍出来会很好看的呢！”

　　阴暗的想法藏在血肉里，藏在皮肤下的心脏里。秦昕很天真地问：“你是不是……不敢和男角色拍亲密戏？”

　　“哈哈哈哈，我？我不敢？”林凡星不知道秦昕刚刚那几秒里再想什么，别搞笑了，渣男，到时候咱俩亲密起来，是你不敢还是我不敢？

　　我碰你大腿根那么一下，你都要恼羞成怒、满脸涨红，我要是真把你给亲了，你是不是尖叫着跑走然后立即用水冲嘴？

　　“他敢的。”赵小白也说，“演员要有信念，凡星在这方面，信念很足。”

　　“对，我是一个豁得出去的人，只要剧本吸引我，当然，还有酬劳合理，我愿意突破。”林凡星点了点头，“不信的话，咱俩可以试试戏？”

　　仗着有上辈子的电影培训基础，林凡星跳过剧本围读，开口就是试戏。

　　秦昕的目光再次从桌面一滑，心如肋骨，又如撞钟，空气里都是他们即将接触的涟漪。“我们可以试着碰一下手？”

　　说完他伸出左手，但表情仍旧是公事公办。“在这个剧本里我们有很多牵手戏，而且哥哥很喜欢弟弟的手。所以你……”

　　“这有什么难？”林凡星直接将自己的手压在了秦昕的手上。

　　心跳不算加速，但是猛然一停，林凡星都听到血液嚎叫的动静了，一直在他耳道里环绕。这是秦昕的手啊，你小子，上辈子从来不让我碰的，这辈子我还不是摸到了？

　　曾经有多么酸楚，现在就多么爽快，林凡星很是嚣张地抚摸着他的手背，像缱绻的初恋小情侣第一次出来约会，对手拉手这个流程并不熟悉。他的指腹描绘着秦昕的骨骼，不得不说，这家伙的手即便瘦了还是美的，明明两个人的手掌差不多大，但手指长度有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