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别和他们废话，我来说！”林繁星语气前所未有的硬，嗓子喊哑，“你们干嘛要这么欺负我哥？他是我哥，他也是你们的儿子，你们为什么这样！”
“你是不是被你哥给洗脑了！”周芙真后悔当年将大儿子接到身边。早知道……早知道就留他在老家算了，不接他来，他们一家三口还过得好好的，可当年就是一时的心善酿成大祸。
“要不是你哥，咱们这个家好好的！”周芙终于说出了心里话，她就是不喜欢老大，这碗水，就是端不平！
生老大的时候他们太年轻，根本不知道育儿意味着什么，所以那段日子夫妻俩也总是吵架。他们一致认为感情的不合就是因为多了个孩子，如果能把孩子塞回去……
他们当时绝对不会那么困顿，让人看不起！等他们将凡星留在老家到了城市寻找工作机会，一切都验证了，他们甩掉了一个包袱。
等到他们有了经济基础，做好准备，迎来了他们的第二个孩子。这个孩子是他们期望的，从孕期开始就充满期待，两个人都不想再走弯路，每一步都是照着书来养。
上天对他们很好，给了他们一个漂亮的小儿子。他从来不让他们操心，学习好、性格好，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他越长越像老大！
他们每年都回老家看一次的老大，那个连说话都胆怯的老大。实在没办法了，大儿子在老家留不住，两人才勉为其难把他接回来，而林栋很快又因为这个儿子备受老师的冷眼。
老师找到他说，林凡星的基础知识差很多，跟不上，而且他不懂学校的校规，你们夫妻俩是怎么教育的？
一入校就是成绩垫底，不合群，经常搞不懂校规。林栋和周芙多次被单独请家长，每一次都丢尽了颜面。直到老大居然靠脸混了不错的工作，他们才意识到这个儿子可以养家了。
他只是他们粗劣的大号，是一个平凡的星星。他们还有一个精心养育的小号，孰轻孰重当然分得清楚！
但不知道是不是血缘关系的缘故，他们的小号居然从第一次见面起就非常喜欢这个大号，甚至很听哥哥的话。林栋和周芙错过了林凡星的成长，关系也始终亲密不起来，他们从骨子里认定繁星的问题都是凡星在怂恿。
“繁星你先让开，这里面没有你的事！”周芙将小儿子往身边拽。
林栋也用站姿表示了自己的态度，这个家从前是四口之家，现在起是三口之家！
“没有他的事？那我是替谁还的钱？你们要是想轰我出门，可以，把钱还给我，我绝对不和你们废话一句！”林凡星一改从前的犹豫不决，从前他就是太自以为是，以为父母总会掉过头看看他，才活那么窝囊！
“这是我们的家务事。”林栋可不会还钱，那可是一百多万，繁星拿回钱来不容易，小儿子哪有这么多钱。
“钱钱钱！我当初就不该生了你，就知道钱！”周芙刚要往前一步，忽然间有个什么东西朝她飞来！
她反应还算不错，紧急一躲，飞过来的椅子立即就撞碎了家里那一整面穿衣镜。她顿时浑身发凉，这才想到屋里还有一个，最可怕的是刚刚他不是要砸穿衣镜，而是奔着她去。
只不过她躲开了，如果没躲开……
林繁星这时候走了出来，拉着林凡星的手说：“哥，家里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了，我来。你们下去找个地方歇歇，等我的好消息。”
林凡星到现在还不太信任他。什么好消息？万一爸妈用尽浑身解数将你哄好了……
“等我！”不料从小到大都没什么大主意的林繁星朝着他用力一点头，松开手之后义无反顾地奔向了阳台！
“繁星！你要干什么！”周芙朝着他跑过去。
“你们别过来！”林繁星几乎将一条腿迈了出去，“你们要是不把今天的事情给我讲清楚，我就不想活了！”
林栋的脸色像缺氧一样，又想过去拽人又不敢：“繁星你先下来，那边危险！”
“我不下！你们不把钱还给我哥，今天我就死在你们面前！我说到做到！”林繁星纵着身子往下张望，“有你们这样的父母，我也不想活了！”
一时间情况急转而下，刚刚都在门口的夫妻俩跑到了阳台，几乎要给宝贝儿子跪下。林凡星笑着看他们自食恶果，笑着看这个家终于分崩离析，他也终于解脱。
“小飞，回来吧。”林凡星朝着屋里招了招手。
秦昕刚刚一秒钟都不想多留，现在看着林繁星要跳楼了，这倒是激起了他的兴趣。如果你为了你哥真敢“威胁”父母，那还算有救，这辈子也救你一次。
如果你只是做做样子，那你现在就下去吧。
当然，秦昕不可能让林凡星听到他的想法。他陪着凡星离开这里，孔跃留下和林繁星唱双簧，两人再次回到楼下，互相看了看，一时间谁也说不出话。
“抱歉，刚才让你当打手了。”林凡星很过意不去。
秦昕其实根本没砸够，他都恨不得在他们屋里纵火了。“没关系，反正我是竹节虫，打不动人。”
“哈哈……竹节虫怎么了？竹节虫多可爱，我喜欢。”林凡星没料到自己还能被逗笑，“抱歉……让你看到我家这么不堪的状况。”
“没关系，我学学经验，以后说不定用得上。”秦昕刚说完，手机就震动起来。
飞宇：[完了，你爸下午要回来！怎么办怎么办！你快跑吧！]
哦，对，今天下午秦光泽就回家了，然后他会利用身边的关系，干一件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的事。
而那时候的自己孤立无援，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好在这一回他已经找好了靠山。秦昕化被动为主动，回复道：[没事，下午我就回家。]
作者有话说：
凡星：抱歉，让你看到我这么不堪的家庭。
秦昕：没事，因为你还没看到我家……
第16章
楼上的“战况”出于意料得严重。
林凡星站在楼下，都听得到楼上的哭喊声。时不时还能看到弟弟冲到阳台的身影。
有好几次，林凡星害怕地捏了一把汗，繁星这演戏也演太真了吧？半个身子探出阳台，多亏了身边还有一个孔跃。否则就林栋和周芙的反应能力真不一定能救下来！
“你是不是还有事情啊？”林凡星看到小飞时不时看手机。
秦昕原本还想隐瞒，但今天的事情显然不能走错一步。“嗯……家里有些事。”
“那你快回去吧！”已经麻烦人家很久了，林凡星不好意思再耽误他时间，“我在楼下等等，要是等不来我就先回……”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小屋子，到现在为止，林凡星也不清楚这几天自己住了谁的房子，而那个房子的主人和小飞又是什么关系。或许是小飞的奶奶、姥姥？应该是一位年长的女性长辈。
但只是这么几天，林凡星已经将它当成了安全屋，它甚至更像自己的家。
现在楼上那个地方，不是他的家。
“等不来我就先回去，你要是放心就把密码告诉我。”林凡星忽然萌生出不舍。繁星回去要钱，这意味着自己这段背债的日子即将结束，那么他就没有理由再住人家的地方了。一旦他离开，其实……他和小飞也只是萍水相逢。
以后他和小飞会再见面吗？林凡星不确定。他不知道小飞的名字，长相，只知道他是一个男的。
“屋子都让你住了，我有什么不放心。密码我发给你。”秦昕不愿意走，谁知道林栋和周芙杀疯了会不会再次迁怒，“要不然……我把你送回去吧，你可以把住址告诉你弟弟，让他找你。”
林凡星张开嘴巴，说不出一个字。
“别这么惊讶，我虽然不喜欢你弟弟优柔寡断的性格，但是我不能不帮你。这么热的天气，我不希望你跑来跑去，你照顾他这么久，也该换他为了你跑来跑去了。”秦昕拍了下车座，“走吧，咱们先回去。”
“哦，那好，辛苦你了。”林凡星何止是惊讶，简直是不适应。从来都是他考虑别人的感受，猛然间被别人换位思考，他居然说不出一个“谢谢”。
等到他再次抱住小飞的腰，林凡星将遍布划痕的头盔重新戴上，这才缓过来：“谢谢，小飞，谢谢你。”
“那就抱紧我吧。”秦昕在头盔里说，还好现在凡星看不到他的脸，不然一定会觉得他的笑有几分傻气。
他酷酷地将车骑走了，原本还想耍帅骑快些，但无奈体力有限，最后只能四平八稳地龟速回去。送凡星回去之后秦昕才往家赶，一进院子就看到方飞宇。
方飞宇最近总往这里跑，都快变成秦家的门卫了：“你怎么才回来？你爸……”
“他下午才到呢。”秦昕有把握。
“……你还真沉得住气。”方飞宇顿了顿，“你打算怎么办？”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尽管方飞宇知道自己不是太监。整个秦家和他家都知道秦光泽对儿子只有“培养之情”，看不出什么父爱如山，方飞宇是怕他再刺激秦昕。
从很小开始，方飞宇就发现他爸特别喜欢刺激他。
他和秦昕在一起玩拼图，秦叔叔会无缘无故地频繁打断秦昕的注意力，好似从小就在进行反应实验，或者服从性测试。只要他在家，秦昕的衣食住行都必须由他控制，也只有杨妈妈还在的时候，秦昕还有一个贴心的长辈疼爱他。
杨素阿姨离开了，方飞宇就立即激活了老妈子属性，决定给这个空位补上。不然秦昕也太可怜了……
“你赶紧想想你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方飞宇替他回忆，没养狗，很好，没养猫，很好，没表现出对任何物品的过度沉迷，太好了。
秦光泽有个怪癖，就是会毁掉他儿子的心爱之物。秦昕最喜欢的书他当着面烧掉，喜欢玩电脑，电脑就当着面砸毁，更别说嘟嘟……方飞宇到现在都忘不掉嘟嘟的模样。
“你快想想啊，别等你爸自己发现，喜欢什么就藏好了！”方飞宇开动脑筋，“摩托车你就说是我的，等等，摩托车本来就是我的……”
“好啦，你别这么激动。”秦昕在卧室门口停住脚步。
方飞宇双眼皮一耷拉：“我是操心你。”
“我知道。”秦昕额头的汗珠都是戴头盔闷的，狭长的眼型像泡在汗水里，“我现在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你也换身正经一点的衣服，要不然直接穿我的。”
“你的衣服我穿不了。”方飞宇忽然抓住重点，“你要出门？干嘛去？”
“找个靠山。”秦昕拧动门把手，“跟我来！”
秦光泽不经常在家，秦昕不确定他在外头有没有外室，但肯定对“内室”不怎么样。他和母亲的婚姻非常诡异又错位，有一种秦昕形容不出来的阴森，一旦深究就让他毛骨悚然。
他们在22年前结婚，20年前有了自己，那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秦昕无从得知。可是秦昕很清晰地确定，一旦他开始追查，不管能否查到真相，背后都是连他自己都接受不了的真相。
母亲憎恶他，父亲给他下药，秦光泽恨不得整死他。秦昕一出生就是死局，唯一的靠山……就只有母系血缘。他不是秦光泽的儿子，可他是乔莲实打实的儿子。
一小时之后，秦昕带着方飞宇离开了秦家，离开之前他再次假装吃了方博的药。
“我得好好看住你，我爸说了，你那个药吃完了容易犯困。”方飞宇打了网约车。
“好的，我上车睡一会儿。”秦昕没有让飞宇开车，因为方博在儿子车里放了定位器。多亏了这辈子手拿剧本，才能避开这一层又一层的难关。
方飞宇给他拉开车门，问：“可是你要去哪儿啊……不会是！你要带我去见金丝雀？你要把她介绍给朋友认识？”
“你省省吧……”秦昕一阵头疼，金丝雀哪能那么容易让你见到？
网约车朝着目标地点开动，秦昕还真补了一觉。等到车子抵达目的地，方飞宇先下车，再把病恹恹的秦昕扶了出来。
咯噔，先下车的，却是一支木质拐杖。
拐杖是杨妈妈两年前特意找人订制送给秦昕的礼物，也只有她敢当着秦昕的面说他体质差。秦昕那时候刚刚确诊心理疾病，焦虑到不愿意见人，还有一些躯体化的症状，就是一旦开始焦虑就左腿颤抖。
秦昕去检查过腿神经，医生说没有受损，完全是心理因素导致，可以多多散步缓解。但秦昕那时候哪有心情散步，在床上躺到小腿肌肉都快萎缩了，最后还是杨素带他一步步走出了房间。
拐杖是一整根木料，下端做了包边处理，裹上了一层金属。扶手位置是方便抓握的波浪现，打磨圆润的顶端向下延伸，要做了包边。从前秦昕也只在卧室里用它，从不让别人看出他必须依靠什么才能走路。
咯噔，咯噔，咯噔。现在他一步一停地走到并不陌生的院门口，按响了可视化门铃。
叮咚，叮咚，叮咚。和他拐杖敲地的声音交相呼应。
小屏幕亮起来，那边的人问：“请问是哪位？”
“我是秦昕。”秦昕有气无力地说。
那边的人忽然不说话了。
“我来看姥爷。”秦昕的左腿又开始颤抖。
骑摩托和砸东西，已经榨干了他的体能，现在的秦昕就是一只濒死的枯叶蝶，只要这口气喘不上来，他随时随地可以变成被风扫落的真正枯叶，再也飞不回来。
“你……你姥爷？”方飞宇小声地问，“你怎么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