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另一侧已经没人了,太后不知道去哪里了,倒是地上跪着一道人影,也不知是不是留给他出气的。
真是,他竟然会遇上这种糟糕的事情?宋二公子抓狂的揪着头发,恨不得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偏偏浑身上下哪里都疼。
蓉娘、蓉娘怎么能那样欺负他呢?宋琢玉拿手盖住脸,表情难以言喻,一时也说不出是羞愤居多还是恼意居多。
任谁风流了大半辈子,结果在床上被个女人给......也不知是倒霉还是新奇,只能说还是稍稍有点难以接受。
要不是那个人是蓉娘,宋琢玉便是拼着伤口崩裂也要跟人大打一场的。
纵使满眼复杂,宋琢玉还会是扶着柜子,艰难的从榻上爬下来。
偏偏一动,有个玉制的模具就被袖子带下来掉在地上。响亮的声音,叫宋琢玉一看见就又开始疼了,隐隐想起被那物百般折磨的异样感来。
他脸色一黑,抬脚就把那玩意儿一踹,眼见着那东西咕噜咕噜的滚进了床下,这才安下心来。
许是听见声音,那跪着的人终于抬起头来。
一身紫色太监服,然后是那张面如傅粉,略显阴柔的脸,敛眸细声道,“小宋大人可是歇息好了?太后娘娘有令,大人醒了之后便由奴才送您出宫。”
宋琢玉看见这张熟悉的面容,愣了一下,突然想起这是谁来,“你......你不是那个,那个苏公公吗?”
他脱口而出之后蓦地又想起,这人不是他同行吗?太后怎么敢放心让他俩接触?也不怕他吃醋,宋琢玉摸了摸鼻子。
倒是眼前这人,本是极为恭顺挑不出错的样子,在看见宋琢玉居然还记得他之后,竟然弯着眼好似很高兴般的笑了,“小宋大人记性真好呢。”
这苏公公一笑,便宋琢玉手上起了层鸡皮疙瘩。
猝不及防地回想起,上回这人还勾过他手心呢!宋琢玉脸上的神情瞬间就不自在起来了,他嘿嘿两声,偷偷挪了挪脚步,假装不经意的站远了一点。
那苏公公眼一瞥,瞧见他的动作,笑了。
却好似没察觉到宋琢玉对他的排斥一样,依旧温顺地行着礼,“既然小宋大人已经收拾好了,那奴才这就引您出去。”
长长的回廊,宋琢玉背上还隐隐作痛,因此即便慢吞吞的也走得颇为费力。
本来是安排了太监抬肩舆送他到外边的,但是宋琢玉不敢太惹人注目,就拒绝了。现在走得无聊,就忍不住去看旁边的这个苏公公。
真奇怪,这人现在又变成规规矩矩的模样了。
全然不见之前刻意举止亲昵,把他吓得退避三舍的姿态。宋琢玉不禁暗自嘀咕,这故意逗弄他的吧?
因为太后看上了自己,把他给甩了,所以这人就总是出其不意的想要恶心一下他。
虽是猜测,可宋琢玉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个道理,于是狐疑的目光看了一眼,又看一眼。
见那苏公公长眉细目的,眉峰修得很淡,像轻轻扫过的一道浅痕。面相瞧着有些女气,就这么正常看着的时候还挺文静的。
只不知是不是他盯得有些久了,那苏公公突然间转过头来,差点把宋琢玉吓了一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这人眼睛里流转着笑意。
“小宋大人可是累了,需要奴才扶着您些吗?”
宋琢玉正要拒绝,但突然想到某件事,稍稍有些犹豫,又不愿错失这次打探的机会,到底是点了点头。
还别说,这苏公公瞧着瘦瘦的,一靠过来,人还挺高。
宋琢玉被他半扶着,感受着对方手臂上的硬度,心思便开始活跃了,“听说苏公公在我来之前是近身伺候太后娘娘的?”
对方轻扬了一下眉头,似乎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宋琢玉有些急了,他左右看了看,凑上去附在那人耳边悄悄道,“你们是不是......是不是也是......”
他本来想问,这人伺候蓉娘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在下面的。但又怕万一对方不是,自己这猛地暴露了,岂不是要叫人暗地里笑话了。
苏公公依旧笑着,只是看起来有些疑惑:“......嗯?小宋大人到底想问什么?”
宋琢玉给他使眼色,“那个啊!那个!”
苏公公忽然别过头去,似是在竭力憋笑,又翘着兰花指轻轻地点了点宋琢玉的胸口,“哎呀,小宋大人,您可别冲奴才抛媚眼了,这让太后娘娘知道了,可怎生是好啊~”
“yue......”宋琢玉没忍住转头干呕了声,他难得翻了个白眼,捂着胸口气得口不择言,“谁对着你抛媚眼了?!”
有病吧!
宋琢玉使劲搓了搓刚才被点过的地方,感觉自己都有些不干净了。他觉得自己纯粹是多事,做什么想不开去问这人?
这苏公公本就是个太监,他俩的情况能一样吗!
刚准备转身就走,宋琢玉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这都是做过男宠的人了,那苏公公还能是普通的‘公公’吗?他记得有些朝代里就出过太后蓄养假太监在身边的事情。
宋琢玉陡然一个甩头转回来,目光惊疑不定的盯着身旁人的某处。
现在有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苏公公到底是真太监,还是假太监?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朱漆雕花门前。
一辆马车缓缓的停靠下来,帘子拉开,先下来的是个姿态优雅的紫衣公公。只他没立即离开,反而是躬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又从里面扶下来一个人影。
那月白色衣袍的公子皮相罕见的俊俏,跟他从车帘里伸出来的那只手一样好看。
白得分明,红得艳人。
宋琢玉缓缓按着后腰,强撑着要自己从车上下来,可到底是身后一痛,脸都快变了颜色。只能眉眼颤巍巍的把头往苏公公肩膀上一靠,顺着对方的力道落到地面上来。
都怪他莫名心虚。
他只是稍稍有点好奇这苏公公的‘真实性别’,眼珠子就那么不经意的往对方某个地方瞥了一眼。
哪知道下一秒就见苏公公抬袖一遮,不动声色的挡住他的视线,“不知小宋大人在看什么,可是奴才的衣着装扮有哪里不对?”
猝不及防地被抓住偷瞟,宋琢玉陡然一僵,活像是只被人捏住了尾巴的猫,他嘿嘿尬笑了两声,立马就要装作抬头看天的样子。
结果后退的时候突然崴了脚,“噗通”一声栽了个四仰八叉。
直接伤上加伤,后半截出宫的路都是靠的人苏公公友善相助。同样也有了现在这般‘弱柳扶风’的半倚在对方身上的场面。
宋琢玉面无表情的抹了把脸,“......”
只觉得自己这一天天的颇为倒霉,面子全都丢尽了。
好在到了门前,自有仆人过来迎接,宋琢玉当即把手松开,跟人离得远远地。面上依旧笑嘻嘻地道,“公公好走,公公不送。”
本想赶紧把人问候离开,好解除如今尴尬的境地。
哪知道他说完之后,那苏公公不仅没动身,反而还绞着手帕上前一步。在宋琢玉隐隐不祥的预感中,对方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红着脸羞答答地低下头去。
宋琢玉缓缓瞪大了眼睛,不是哥们儿,你干什么呢那个表情?
不不不,等等,你是要做什么?还是要说什么?你可不要过来啊,你再过来我就要喊人了!
宋琢玉的眼里不禁浮现出几分惊恐,还没等他后退几步,就见对方突然抬手温温柔柔地从他头上摘下一片花瓣来。
“有杏花落在大人的发梢上了,我替您摘下来......”
哦,原来是有杏花啊,宋琢玉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他陡然间就松了一口气,面色都缓和了下来。
真是的,摘个花瓣直接说一声就得了,还亲自上什么手,害得他都差点误会了。宋琢玉拍了拍胸口,忽然想到什么,身形一顿。
等等,杏花?宋琢玉看了下头顶那树长出墙外的娇艳红杏,蓦地浑身一震,他刚才是不是松气太早了?
这苏公公是在暗示他什么吗?
对面,面容阴柔的紫衣公公别有深意的对他一笑,“既然小宋大人已经送到了,那奴才这就回宫禀告了。”
宋琢玉张了张口,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若无其事的把那片花瓣收进胸前的衣襟里珍藏放好,然后对他盈盈一笑,扭着身子小步小步地离开了。
他误会了吗?真的是误会吗......
宋琢玉看着他妖娆的背影,冷不丁打了个抖,浑身都开始不自在起来了。
啧,这苏公公人好虽好,就是未免太热情了些,有点难以消受。下次还是跟蓉娘说一声,不要总麻烦这位公公来送他了。
正搓着手臂,宋琢玉突然感觉到有人在看这边,他惊疑不定的转头回望,却什么人也没有看见。
怪哉,莫非是哪个阿飘小姐想要和他来场艳遇?
宋琢玉笑了笑,不以为意的进了门。
.
风卷落叶,连同枝头的杏花也被吹落稍许。
一只脚狠狠踩在那红色的花瓣上,毫不留情的碾碎,杏花?还是该死的红杏,抢人都抢到他身上了!
墙角处,有个身影缓缓走出来,他眼睛死死地看着那道关上的雕花门,手指抠进墙皮里摩得出血也浑然不觉。
自那次锦绣楼争执之后,两人便一直未曾见面。
薛成碧当然是有心赔礼道歉的,可一直没能堵到宋二的人。好不容易有下人来报看见宋琢玉的身影,他立马就收拾着赶来了,连外袍都没来得及换一件。
这处别院是宋琢玉去年生辰时,薛成碧送给他的。
里面的假山楼台,抄手游廊,甚至连同廊下悬着的琉璃宫灯都是他亲自监督着人做的。
他特意挑选了样式别致的镂空花窗,因为宋二喝醉了喜欢趴在窗前的小榻上散酒。他还在后院辟了小圃,春植海棠、夏栽茉莉,方便宋二悠闲时过来赏花玩乐。
里面的每一处巧思都透着薛成碧的心血!
只因为对方一句将军府里好清苦无聊。
薛成碧当然是懂宋琢玉的,他的宋二喜好鲜衣美食,花钱大手大脚的,活该金玉珠宝堆里精贵地养着。
偏偏宋家一门武将,不懂享乐,对方那大哥又向来管束严格,以至于宋二每每没过几日银子就不够用了,只能可怜巴巴的来向他讨要。
薛成碧自然是心疼得紧,无有不纵容的。
甚至说句大话,这宋琢玉几乎就是他养到大的!
可现在怎么样?这宅子他自己都没来过几次,可宋二却随随便便就把他的姘头给带过来了。
还是个太监,哈!薛成碧甚至快要气笑了,他居然输给了一个太监?
他竟然连个太监都比不上?!
额角突突地跳,薛成碧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的脸色狰狞可怖得有些骇人,猛地一拳头重重打在旁边的墙上,直吓得天边鸟雀惊飞。
难怪他怎么也找不到那个人。宋二在这外面的行踪几乎全都掌控在他薛成碧的手中,绝不可能会有漏网之鱼。
所以那个‘姑娘’便只能是身在皇宫,在他薛成碧爪牙伸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