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的,谢谢表哥。”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沉默着吃了一会儿东西,时稚想着要礼尚往来,就问:“表哥,你也没住别墅那边吗?”
“嗯,那儿离公司远,不太方便。”周承道:“陆谦帮我在公司附近买了套房,等收拾好就搬过去,这段时间我住酒店。”
见时稚一脸茫然,周承笑着解释:“陆谦你记得吗?之前跟我去过家里,当时他不小心毁了你一幅画,一直说要赔你呢。”
周承这么一说,时稚就想起来了,一个经常跟在周承后面很讨厌的人,毁他画也不是不小心而是故意。
“嗯。”时稚抿着嘴唇勉强应了一声。
周承看着时稚情绪外露的脸,又想起陆谦这几年明里暗里的打探,突然间福至心灵顿悟了。
怪不得那小子一直单身,一直拐着弯儿地打探时稚消息,还说当时年少不懂事弄坏了时稚的画怎么都要赔人家,要不是他拒绝的坚定今天说不定都会跟着来。
家世不提,单人品来说,周承对发小还是认可的。现在时稚已经分手,他对陆谦又知根知底,也不怕这个表弟吃亏……
心里有了计较,周承便不动神色地安排:“等过几天我搬完家,你跟陆谦来家里吃饭,咱们三个也叙叙旧,以后都在一个城市,多联系。”
“好。”
时稚应着,心里想的却是他之前参赛报名时住址留的悦澜居,前段时间过了复赛后主办方有寄东西过去,得问个徐以宁方便的时间拿回来……
不过没等时稚问,徐以宁就主动给时稚发消息问东西什么时候过来拿,顺便商量小楼过户和借款的事。
看着徐以宁发来的消息,时稚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只要能顺利拿回小楼,借款可以分期。
徐以宁能主动提起,说明他已经想明白,也放下了,时稚希望他放下。
不用跟徐以宁继续纠缠,不用跟徐家打官司,时稚心情格外愉悦,去悦澜居的路上眉开眼笑。
“这么开心。”傅聿初开着车,有点吃味。
“还行吧。”
傅聿初抿着嘴唇,语气酸酸:“看你不是还行,是非常。跟他见面就这么开心啊。”
“傅聿初,你讲不讲理。”时稚翻了个白眼,无语道:“我这是因为要拿到小楼而开心,你不要故意曲解我开心的原因。”
傅聿初哼了一声,他对徐以宁的人品持怀疑态度,预感今天的谈判不会顺利。
因此停好车后不放心地跟时稚争取:“你一个人上去真的可以?要不我还是陪你一起上去吧。你要是不想我露面,我就在外面等你,或者去楼梯间。”
“不用,没多少东西,我自己就拿下来了。”时稚觉得这时候还是不要刺激徐以宁,以免节外生枝。
傅聿初知道时稚在想什么,因为知道,所以更加担忧:“我怕他动手。”
“不会。”时稚失笑:“他不会对我动手。”
傅聿初郁闷地开始阴阳怪气起来:“你倒是了解他。”
“走了,等我回来。”时稚凑过去亲了傅聿初一口,开门下车离开,一气呵成。
傅聿初看着时稚的背影消失在公寓门口,想了想下车跟了上去。
再次踏进住过一年的地方,时稚内心出奇的平静。
他想:不管有过怎样的背叛和争吵,他跟徐以宁都曾有过温暖过往。如今分开,有争吵,有伤害,到底没闹到不死不休。
不算圆满,但终于不用再纠缠。
电梯到达11楼,时稚深吸一口气,迈步而出。房门大敞着,他一眼望进去,满室狼藉。
徐以宁颓坐在地上,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头,发丝凌乱,双眼通红。那眼神里交织着狼狈、不甘,还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死死地钉在时稚身上。
时稚被那目光刺了一下,视线不由自主地扫到一旁的茶几上——上面杂乱地躺着几张照片,像无声的证物,揭示着“不堪”的真相。
悬了许久的心,在这一刻重重坠地,砸出一声沉闷的回响。一种如释重负的踏实感竟随之蔓延开来,时稚甚至有些荒谬地想——
果然,又被傅聿初猜中了,等他回去那人怕是会得寸进尺地提要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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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晚9点见呀,晚安。
第52章
时稚很小的时候随爸妈在海边小渔村待过一段时间。沿海多雨水,尤其夏天,台风暴风雨非常频繁。
小时候善于观察的时稚发现,每当暴风雨来临之际,海面总是格外平静,他不懂为什么。
那时候爸爸告诉他:“大海有自己的情绪,他不是平静,而是在算计,该用多大的浪才能让天空听到自己的声音。”
上学后时稚接触了科学知识,知道海面上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是大气能量重新分配过程中的过渡阶段,是自然科学现象。
但时稚至今依然坚信爸爸的解释——大海只是在酝酿情绪。
暴风雨来临前海面的平静,会让人压抑、忐忑和期待,但等到风雨真的降临,反而会有种悬空许久后落地的如释重负。
看,你所惧怕的,逃避的,忐忑的,终会来临。
像是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不是期待落空的恍然,而是果然如此的平静。时稚长舒一口气,转身将门虚掩上,挡住了对面屋子小情侣好奇的探究。
他绕过徐以宁,一张张拾起桌上的照片细看——照片清晰度和角度选的都很一般,一看就知道是偷拍,五张照片场景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上面都有时稚这个主人公。
酒吧门口的暗巷被两个混混架着打算离开,被身穿风衣的男人半搂着入住酒店,墓地前仰着头看向撑伞的男人,小区门口的黑色轿车里跟人拥吻,还有超市货架旁挑选战略物资。
时稚一张张看着照片,很不合时宜的,他想这些照片真有趣,以旁观者的角度记录了他跟傅聿初相识后每次感情变化的节点。
如果不是它们出现的场合不对。
时稚没有细想是谁拍的这些照片,也没有询问它们为何会在此时出现在这里,他知道这些都没有意义。
就像他一直逃避不愿意承认的、藏在心中紧绷着的那根玄——他知道已经给出去的东西,是没法轻易收回的。
是他给自己套了壳,活在用时稚软弱编织的假象里。
现在这根玄断了,他该面对了。
时稚将照片捏在手里,起身走到徐以宁面前,垂着眼平静开口:“你不会跟我去过户了对吧。”
徐以宁颓坐着,猩红的眼底透着仇恨和不甘,他嘴唇动了两下,声音几不可闻:“你骗我。”
时稚没有说话。
“时稚,你骗我,你他妈竟然骗我!”徐以宁声音骤然变大,怒吼道:“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骗我!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说着,抓起手边喝了一半的酒杯砸向墙面。
玻璃杯碎裂的声音响起,浅红色液体从墙面晕开,顺着墙体流了下来。电视柜上摆放的唯一一幅相框很快被打湿,沾着红的液体像是无情的刽子手,冷漠地划开了相框里的两人。
仿佛被打开无法合上的话匣子,徐以宁的诘问持续不断:“你说你没有背叛感情没有背叛我,可这些是什么?啊?时稚你告诉我,照片里这些算什么!!!”
“你去酒吧,你跟人开房,你享受不同男人的伺候,你在别人身下求欢时你有想过我吗,你有想过我在做什么吗?”
“我他妈像个傻逼一样为了我们的以后奔波时,你在干什么,啊?时稚,你在干什么?”
徐以宁像是真的受到伤害和背叛的无辜的卑微的爱人,发泄过后只剩可怜的哀求——祈求另一半给他心软,给他善意的谎言。
他看着时稚,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呐喊:“你告诉我这些是不是真的?这些是假的对不对?时稚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没有背叛我,你没有欺骗我,告诉我好不好……”
“我说你就会信吗,我说了那么多你信过吗?”时稚轻声说:“你有自己的逻辑,你的心中早有定论,为何还要来问我呢?”
徐以宁喃喃自语:“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不能骗骗我。”你骗骗我,哪怕是骗骗我呢……
多么荒唐,多么可笑。时稚站在满屋狼藉中,像个做了错事正在接受拷问的罪犯——
照片是证据,徐以宁的委曲求全是审判。
谎言说的太多,自己的都信了。
装睡的人无法被叫醒。时稚深吸一口气,不想再跟徐以宁多说,他去阳台拿上自己的东西,想要离开。
徐以宁缓缓开口:“你不要小楼了吗?”
“你会给吗?”时稚停下脚步,转身看他。
徐以宁没接话,只是重新开了一瓶酒,仰头猛灌几口。他靠着沙发,眼神虚浮地看着被红色液体切割的相框,声音很轻:“你刚入学那天,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这学弟真好看,笑得那么亮。我当时想,要是你喜欢男的就好了,要是你能是我的……”
他低低笑起来,笑声渐渐转为压抑的呜咽。
“后来我表白,你拒绝;我缠着你,你无动于衷;我对外宣称是你男朋友,你也毫不在意。”徐以宁望向时稚,眼底烧着灼人的执念,“你在意过吗?哪怕一次?”
可时稚脸上什么也没有。
徐以宁扯了扯嘴角,自嘲漫上心头。他清楚,时稚从不介意。因为不喜欢,所以连厌恶都吝啬。
他这样的人在时稚眼里,什么都不是。
“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凭什么只有我困在黑暗里?你明明有那么多光,为什么……不肯分我一点?”
怎么就不能靠近我一点呢,只要一点点就好。
他忽然撩起衣摆,露出腹部的纹身——一株时稚亲手画上去的向日葵。
时稚看着那朵花,目光终于动了下。
徐以宁捕捉到那细微的波动,嘴角扬起一抹惨淡的得意:“你不知道吧……那次受伤,我是故意的。我本来可以躲开那根树枝,但我没有。”他声音发颤,“我在救护车上对你表白,就是吃准你不会拒绝为你受伤流血的我。”
“所以呢。”时稚开口。
“所以我拥有了你。”
看到你为我哭,以为得到了你的在乎,以为你终于在乎。
可是没有。
从来都没有。
“时稚,你根本不喜欢我,你只是……被感动了,将就着,怕麻烦才没分手。对你来说,是谁都无所谓。”
徐以宁眼圈通红,委屈几乎溢出来。
他撑着沙发摇晃着站起身,逼到时稚面前,说出的话全是控诉:“你看到我和于崇尧的照片会吐,不过是生理反应,内心根本毫无波澜。我的社交、应酬、甚至我跟别人上床……你他妈全都不在乎!”
“你只是被动地接收我给你的所有,从来没有过主动反馈。”
“时稚,你当初跟我提分手……心里有过一丝难过和不舍吗?”
沉默是唯一的答案。